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骅烨热情的眼眸早转为阴沉,冷然问道:“你是谁?”
气自己技不如人,宁又仪咬牙道:“你又是谁?”
骅烨手上稍稍用劲,她脖子上便浮出一道浅浅的血痕。“你最好先回答本宫的问题。”
“宁又仪。”
“到现在还想假冒?说!真的宁又仪在哪里?”骅烨的声音益发严厉,有着一种凛然之威,换作别人早吓破胆了,可宁又仪却一点都不怕。
她斥道:“你才是假冒的!”
骅烨眉峰稍拢,不耐道:“本宫只再问一遍,你究竟是谁?”
“你不是太子,你骗得了别人,骗不过我!”她指向他的左肩“殿下左肩受过箭伤,你那里却没有伤疤。你一定是假冒的!”
宁又仪语如连环珠,急匆匆道:“那支箭穿过殿下左肩射到我这里,”她指指自己的右肩“我的疤到现在都还在,你却没有。你肯定不是太子,你你把他怎么了”话音未落,脸色已是惨白。
宁又仪脑中飞快地转过千百个念头,越想越害怕,这人肆无忌惮地冒充太子,真的太子肯定是遭到不测了。
她忘了自己的处境更危急,直到发现他正不动声色地伸手解她领口,一层又一层,直到里衣。
他要干什么?没想到假冒太子的人功夫这么好,她本想用匕首逼问出真相,没想到反被他制住。自己死了没关系,这秘密,大概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吧。
宁又仪想挣扎,略略一动,沁凉的刀刃就带来尖锐的疼痛,她只好认命地躺在那里,任由他解开自己所有的衣服领口,还用力把领子往肩下拉了拉。
伴随一阵凉意袭来,她的右肩暴露在空气中,上面果真有一个浅浅淡淡的圆形小疤。
轻抚那小疤,男人哈哈大笑道:“建安啊,你竟是这么细心的一个丫头。”顺手把匕首抛到床外。
愕然极度的愕然。宁又仪分不出这是真笑,还是死亡即将来临之前的假笑。她只有僵硬着身子,头皮发麻地等待他笑完。
骅烨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他是太子,从小就高高在上,学着从各式各样的逢迎中分辨真心或假意。
而这个丫头—她竟是真的关心那个叫“太子”的家伙呢。
骅烨笑了很久才慢慢停下来,见怀里的新娘吓得身体僵直,不禁又笑了笑,轻轻吻去她颈间的一抹血痕。
“本宫是太子骅烨,这一点,就像你是建安公主一样,毋庸置疑。”
他在她耳边说,声音虽轻,却是语气坚定。如果宁又仪能看到的话,就会明白他的眼神有多认真。
“而祭台上的那个,不是本宫,是本宫的影子。”
宁又仪震惊地抬头,骅烨反应敏捷地及时侧头,保全了他自己的下巴和她的头颅。
“那分明是人,怎么会是影子?”
“影子其实是影子侍卫,他们自小练武,身形相貌都与本宫酷肖,一些危险的场合就由他们代替本宫出面。那次在祭台,就是本宫的影卫替本宫而去的。”
“他他不是你”
骅烨搂过她,淡笑道:“如果是本宫,现在哪有命坐在这里了。”
假如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承受那血雨腥风的少年,就是代人受过。宁又仪眼眶一热。“他很可能会死”
骅烨淡然道:“那是身为影卫的职责和荣耀,就像战士必得死在战场上一般。”
宁又仪的眼中,掉下一滴泪,至此,她信他就是真的太子,可是心却沉入无底深渊—他不是自己想嫁的那个人。
骅烨伸手轻拭那颗泪。“上次让你亲处险地,本宫一直心怀愧疚,后来也帮你寻了数名影子侍卫,明天就让她们来见你。”
“我不要。”她垂下眼眸,轻轻道:“殿下身分尊贵,自然需要影子护卫,建安却是消受不起。”
“建安”
骅烨想要说什么,宁又仪推开他的手,下床捡起那把匕首。“殿下知道十年来,建安被刺杀过多少次?”
“二十三次。嗯,加上今晚,是二十四。”
他真是够了解自己的。宁又仪点点头。“那,殿下可知,这二十四次刺杀中,一共有多少人死去?”
“这本宫不知。”
“我也不知道。这世上,谁都算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为我而死。他们叫什么名字,家乡在哪里,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宁又仪强抑着激愤,嗓音却微微地哽咽。
“皇朝大军正在集结,我俩既已完婚,本宫不日便会下令攻打萨罗国。日后,世上再无人敢刺杀我的建安。”说到这里,骅烨的语气已是十分凌厉,那是皇者才有的霸气。“本宫保证,建安,再也不会有人为你而死。”
当今天下三分,金乌皇朝疆土辽阔,实力雄厚,萨罗国与宁国联合起来勉强可以与之抗衡。十年前金乌皇朝与宁国联姻,其实已经象征着宁国对金乌皇朝完全的归附,萨罗国只有两条路可走—要嘛把国土拱手让给皇朝,要嘛拚死一战,但结局依然是金乌皇朝得到萨罗国。萨罗国选择了后者。这十年里,一直厉兵秣马严阵以待,同时不断派死士刺杀宁又仪—宁又仪一死,宁国与金乌皇朝联姻不复存在,或许三国之间能够恢复以前的微妙平衡。
祭台惊变是萨罗国的第一次刺杀,而大婚这日,是萨罗国所做的最后一次努力,可惜也失败了。此夜一过,联姻既成,金乌皇朝与宁国结为同盟,萨罗国已到岌岌可危的境地。
“殿下,即便以后不再有,但那些逝去的,已经永远逝去了。再者,灭萨罗国,又要死多少人?我努力习武,就是希望能够自保,在危急时不要拖累身边的人,可是”宁又仪叹了口气,在妆台前坐下,细细摩挲着匕首柄上的精细纹路。今夜的情形,与之前的二十三次一样,自己会不会功夫,根本不影响大局。
妆镜里映出男人的身影,有些模糊,好像离自己很远很远。“三岁起,我也日日练武,自保是足够。但,建安,你也看到了,自保不能保天下,不灭萨罗国,永无宁日。我金乌皇朝要坐拥整个天下,又怎能记挂这些许人命。”
宁又仪默然。她明白,这是他的抱负。没错,真正的平和安定是由无数性命堆砌出来的,胸怀天下的人,怎能像她这样目光短浅,为了区区身边人的性命而伤怀,甚至胡乱糟蹋自己的性命—火场中横梁砸下时,她没有理由不先逃的。她身上承载着两国结盟的信任之基,她的命,不仅仅是她自己的!
只是想起那中箭丫鬟哀怜的目光,她无法不难过。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妇人之仁。
骅烨走到她身边,将她颈上的浅长伤口包扎好,柔声道:“天都要亮了,快睡吧。”
窗纸微微透白,这盼了十年的洞房花烛夜,就这么过去了。宁又仪微微苦笑,正要答话,忽然响起咚咚的敲门声,门外有人气喘吁吁喊道:“太子,紧急军情!”
一瞬间,骅烨身上的温柔气息尽数敛去。“说!”快步走向门边。
门外那人语速极快,禀报道:“约莫子时刚过,烽火便点燃起来,皇上下令不得打扰您大婚,只让镇远将军安胜之调集军队。刚接到八百里加急军报,墨城已破,皇上让您即刻上殿议事。”
宁又仪霍然立起。墨城是宁国边塞,临萨罗国,靠金乌皇朝,向来是战乱纷争之地。墨城已破,萨罗大军侵入宁国了
骅烨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冷峻。“建安放心,区区几座小城何足挂齿,整个萨罗国都将是我金乌皇朝的。”如疾风般跨出门槛,忽而又回头叮嘱道:“好好歇息。”见她点头,这才放心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