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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我们的日子
离三月已经不远
这些痛苦的日子将过去
我将吐血而亡
尸体盛满故乡的酒杯
你问过别人的语言
我将要再问一遍
海子，你能否回答
当你把最后一首赞歌写在故乡
——寂寞的雨水的村庄
两盏灯流过的夜晚的村庄
是诗人就要悲伤
日子更短，夜就更长
这日子如母亲般温暖面庞
你为何感到绝望
二月的风吹过
三月的诗歌为你而写
我知道，你满脑子陈旧观念
抵不上那么一次不幸的死亡
死亡的不幸恰好被你赶上
——为何是你！
当故乡再次将马车拉上
夜晚再次降临
你的诗歌为何表述苦难
月亮的篮子
在苦难的时刻盛下太阳
一颗昨天的诗句——你的太阳
就是你低沉的头颅
赠送给唯一的生身之母
母亲已老，岁月已逝
让他们各自哭泣
我们在之前不必经历死亡
我们的不幸的日子就会过去
你的命运，一张写满的病历单
牢牢钉在故乡的木板上
供众乡亲仰望
喝一口酒，写一首诗
然后吐血而亡
就这样走在路上
就这样走在黄昏
就这样病入膏肓。
无论如何，请你靠近我
我跟不上你也就跟不上死亡
我们为何不再前进
死亡的道路泥泞不堪
但还是道路呀。
当你把九十九颗头颅
埋在九个村庄
这就是梦中死去的人的故乡
我找到其中一处
你可知道
把它们掩埋在土里的时候
我泪流满面
那一夜，大雪倾盆而来
雪的日子覆盖你痛苦的麦田
不幸的日子就此而始——雪夜来临
你坐在故乡的灯下
朗诵一首故乡的诗歌
村庄寂寞如雪
诗歌寂寞如雪
二十五滴泪水穿过故乡的溪流
小溪殷红一片
不幸——
我的绝望形成山坡上
最后一束野稻子
不同于故乡的田野丰收和荒凉
故乡的田野里
你一直割麦打麦
你一直丰收
或者你一直荒凉
当你在德令哈思念姐姐
当你在昌平的小酒馆抛撒诗歌
不幸的海子
你的日子已不多
你的痛苦的日子已不多
你将挣扎着吐出鲜血
在沙漠里你还向往什么
你的日子只能是你的痛苦
你的日子已不多
你怀抱圣约翰和耶路撒冷
这个命运之城路过了你
你在悬崖边上
可看见悬崖
不幸的海子，我不幸的哥哥
我愿意这样称呼你
日子就这样破碎
像你曾亲手摔碎一枚古镜
我粘好镜框
故乡的房梁因此重获光明
我的哥哥
你可知道，你可知道
一首诗是怎样的——眼泪和血——死亡
如果你不得不承认
这将是我的眼泪和你的血
但却是我们俩共同的死亡
你不会不知
你微微张开的嘴唇
和死亡
哪个更真实，互相吸引
站在故乡的风上，站在故乡
我实话告诉你们
我不想这样！
我不想让病痛和不幸的太阳
在我故乡的一首诗里长眠不醒
我们独自歌唱的情谊
葬送在七月一个妇人的手里
她是你曾经热爱的姑娘
我也热爱着她
她的眼泪——溪水殷红
像偿还一颗石头的语言
她已说出黄昏时不再为我哭泣
黎明怎能让一个诗人的眼泪
在冬天的雨水里
大放悲声
有时候我们在成都的摇篮边
拒绝天空和雨水
我独自一人，遥望盆地
水流向平原，健康而富足
养活了粮食和诗歌
养活了他们自己的欲望
养活了口袋里暗无天日的光阴
从1989到2008
这些日子都被诗歌奉养
这些日子
当太阳照耀土地
雨水长出天空
我们便健康而富足地生活
遥望平原和诗歌
我静静地呼唤
我痛苦的叫喊
有谁倾听
在天空之上，有谁倾听
大地，有谁倾听
曾经的雪山和草原，冰和火
它们都是沉重的苦难，有谁倾听
太阳，除了你，除了黑暗
还有谁在
谁还能画出山坡和村庄
谁还能翻过那片山岗
在夜晚
孤独歌唱
当生日时，你出生在长江岸边
我们的祖先跨过泥泞和沼泽
把你抚养长大
公元前一千年太阳背负箭袋
公元后一千年叮当作响——你为何擦肩而过——
他们之间就是黑暗
太阳，除了你
谁还能照亮这黑暗
和不幸的日子
一切只有血泪不曾分明
你照样流得一干二净
黑暗中的叫喊从天空传来
太阳的语言
注定了死于大地
鸽子
打断了翅膀和光阴
天空越来越远
越远也就越黑暗
你还来得及就请歌唱吧
你沉沉睡去
停止一切思念
再痛苦也要活着
我将用赞歌减轻你的痛苦
这首诗为你而写
为你而泪流在故乡的山坡和平原
为你而相信不幸的日子是怎么渡过
为你而不再在不幸的日子沉默
我情愿用这首诗交换一个节日
泪水将流在三月
——给即将到来的2008年3月26日
海子的一生有多少值得歌颂！
2008。1。28－29夜，家，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