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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早上,徐姝过来求情道:“今儿都三十了,让人去把姐姐接回来吧?要不然她一个人在观澜阁,冷冷清清的总不大好。”最主要的是,这让后宫那些嫔妃们和宫人们怎么想?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不大好?”徐离一声冷笑“她好得很呢!”不便提起顾莲怀孕的事,只是断然拒绝道:“太医说了,她那勃始自己还满心的欢喜,以为有戏,想着一番小意儿温柔,把皇帝的心给哄转回来,结果折腾几次却发现自己错了——
皇帝只是过来做戏的。
想了又想,倒是很快的明白了过来。
现如今,顾氏和皇帝闹别扭住去了观澜阁,可是皇帝又放不下,隔三差五让人去给长公主送东西,——那么来自己这里,是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得上自己,再为顾氏的将来做打算吧。
偏偏这个,又是一个字都不能跟堂妹说的。
邓美人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总之,你要记得多用心,早点怀上孩子才是最要紧的,有孩子才有立足的根本。”
邓峨眉伸手拂了拂身上的花瓣,盈盈笑道:“多谢五堂姐的关心,我记下了。”
“时候不早。”邓美人从一支桃花后面绕出来,笑道:“那我先回去了。”
邓峨眉笑眯眯的看着她“五堂姐慢走。”
等人走远了,嘴角的笑容微微一敛。
这个堂姐真是有点奇怪。
说起来,她是皇帝潜龙之际就开始服侍的,资历只比皇后少那么一点,长得也是十分出挑的,可是现在的位分还没有自己的高。
而且,皇上明明对她的宠眷也不算薄,她却总是私下来提醒自己,让自己早点怀上孩子,——难道她有什么不能见人隐疾,怀不上了不成?不然为何这般热心?还是有什么别的企图?
说起来自己和她算是亲戚,可实际上,早就隔了不知道多少旁支嫡支,在自己进宫以前,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号堂姐——
实在谈不上任何姐妹情分。
不管如何,总之凡事小心谨慎为上便是。
当初邓恭全家被薛延平屠杀殆尽的,邓峨眉在井下待了七天八夜,以她性格里忍耐和冷静,根本不会因为堂姐的几句关怀就相信她!
邓峨眉攀了一支桃花在手,嗅了嗅,真是香甜呐,——若非眼下周围无人,断乎不会做如此的小儿女姿态出来。
皇上欣赏的就是自己那份傲骨,若是一味柔顺献媚,把自己的优点抹去,变得和那些女人一样的面目全非,岂不是本末倒置?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的年纪偏小,身体没有张开,论容貌也不占什么优势,还是好好的韬光养晦才是对的。
而不是,像堂姐希望的那样急于争宠。
要知道,薛家种下的血海深仇还没有报呢。
邓峨眉掐了一朵粉色桃花,含笑看了一眼,然后毫不可惜的扔在地上,一脚踏了上去,脆声笑道:“茯苓?日头升上来了,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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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蝉快要烦死了。
将近半年的假孕时光,每隔几天就要换一个更大的假肚子,行动不便、难看还是次要的,——关键是李妈妈几乎不让她出门,叶东海也只是过来点个卯,整天都被关在屋子里闷着,真是叫她一天比一天烦躁。
“怎么还不生?!”黄蝉忍不住抱怨道。
“日子不到怎么生?”李妈妈听了,斥道:“你给我安分一点!算起来,差不多就是这个月了。”
“娘。”黄蝉心中十分不满,一声冷笑“你这一辈子,就只记住自己是顾家的奶娘了。”
李妈妈被她说得一怔,继而气道:“你这叫什么话?!”她并不是能言善辩的人,比起伶牙俐齿的女儿,就更显得笨拙了,分辨道:“我本来就是顾家的奶娘,小姐对你对我、对黄家,难道还有什么不好的?你这死丫头,当初可是小姐救了你的性命!”
“我知道、知道,没有忘记。”黄蝉捂了耳朵,烦躁道:“娘你都说了有一千遍了!是,她救了我们,她平时好吃好喝的养着我们,可是”满心委屈,不免哽咽道:“可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现如今,我才是叶家的二奶奶,为什么你们都看不到?都还是,只拿我当从前的小丫头看。”
“那你还要怎样?”李妈妈又惊又气,不知道女儿心里有这么大的怨愤“又不是小姐逼着你嫁的,是你自己求她,口口声声要嫁给二爷服侍他,现在嫁了,难道你又有什么不满意的?”气得拍了女儿一下“二爷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还是不让下人敬着你了?你少不知足!”
黄蝉伤心哭道:“二爷他,根本就不理我。”
李妈妈虽然心里生气,可眼前的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忍不住叹了口气,缓和劝道:“眼下这个时节,小姐是生是死都还难料,二爷哪有心情理会别人?你好好的替小姐把孩子养下来,对二爷温存体贴,天长日久他终会看见你的真心”
这话说着,自己也不是很有信心。
自己为人笨笨的,女儿除了嘴角伶俐一点,也算不上聪明,更谈不上美貌,心计和才情也没有,出身又差,——再和小姐相比,那更是要被比到泥土里去了。
更何况,如今二爷还是安顺侯呢。
心中早就不盼二爷能和待小姐一样,如珍似宝的对待女儿,只盼着,等他心情平复以后,能让女儿生下一个孩子,不论哥儿姐儿,这一辈子也算有了一个盼头,再往后,能够相敬如宾的过日子就好了。
不过黄蝉却听了进去,止泪问道:“娘,你说的是真的吗?”她带着一丝希翼“只要我一直对二爷好,终有一天,他就会看到我的真心对不对?”
李妈妈还能说什么呢?有些心疼单纯傻气的女儿,颔首道:“嗯,会的。”
看着那个虚假的大肚子,不由朝着观澜阁的方向看了一眼,——此时此刻,小姐又在观澜阁做些什么呢?胎像可还好?身体可好?今后的出路又在哪里?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幽幽叹息。
其实李妈妈是多虑了。
顾莲的心情,比别人想象的都要好得多。
合欢总算把五子棋上了手,灵犀也颇有兴趣,在旁边充当狗头军师指指点点,旁边还围了一圈儿小宫女,气氛轻松愉悦。
“你们两个人啊。”顾莲含笑指了她们,点了点“要是再输了,这次淘制的新鲜胭脂就不给你们了。”
“啊!”合欢咋呼起来“那可不行,不行!”
对于合欢的“不守规矩”起先窦妈妈还会说上几句,但是见顾莲不生气,甚至有意惯得合欢这样,也就只好作罢了。
一个侍女,不过是猫儿狗儿一般的玩意儿罢了。
只要这位“公主”高兴,想怎样就怎样吧,——看她这半年多也上道了,不再跟皇帝拧着性子来,还知道给皇帝做点小物件送过去,总算叫自己省了点心。
但这样还是不够,窦妈妈决定给顾莲下点猛料。
等到下五子棋的宫人们都散了,单独留下,悄悄说道:“公主还不知道吧?宫里的沈贵人和公孙贵人,一个年前,一个年后,两个贵人都怀孕了。”
“哦?”顾莲一怔,继而笑道:“这是喜事啊。”
窦妈妈要说的当然不是这个,耐起性子“这女人呐,从来都是母凭子贵的,要想在后宫里头站稳脚跟,还得生下小皇子才行。”又道:“你看沈贵人和公孙贵人,如今怀了孕、圣眷浓,这都说明了什么?”
顾莲回道:“一气儿弄出两个,说明了皇上身体还不错嘛。”
窦妈妈的脸都气白了“公主”自己气急了一阵,又不敢得罪她,看着对方那幅悠然自得样子,觉得再说下去也是白搭!最后,只得忍气告辞“公主好生歇着,奴婢出去了。”
顾莲拉住了她“妈妈”私下观察了窦妈妈许久,分析了许久,不管她之前是什么心态,但是如今已然和自己绑在了一起。有些话还是可以说的,免得对方以为自己不顾旁人死活,反倒心存了怨愤“你的意思,我明白。”
窦妈妈闻言一怔。
抬眼看过去,看到了一双像池水般深不可测的明眸,闪烁着幽幽光芒,可是当她下一瞬笑起来的时候,又是那样的清澈迷人。
“妈妈坐下来罢。”顾莲浅浅一笑,柔声道:“我现在,身边也只剩下妈妈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窦妈妈心思惊动,无声的缓缓坐了下来。
顾莲倚在烟霞色的弹墨线软枕上,一只手放在小几上面,十指纤纤、宛若水葱,指甲上涂着嫣红蔻丹,衬得手臂玉一般的白净细腻。
就那样慵懒自得的闲闲半躺着,任凭一头青丝披散“这个孩子”她轻轻的摸着自己肚子,声音漂浮“若是我能顺利的生下来,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抱走,提前拜托妈妈一件事。”她道:“生下来以后,一眼都不要让我看见。”
怕那一眼,就会毁了自己心中垒起来的城堡。
窦妈妈听得静默了一瞬,继而道:“好,奴婢明白。”
“妈妈。”顾莲看着她,收拾好心中的情绪,换了平和如水的语气说道:“别的或许我不敢担保,但是,只要我这个护国长公主还能活一天,就有妈妈和合欢你们的一天太平时光。”语气坚定决绝“除了皇上下旨我没有办法以外,其他不论什么情况,我总是会尽力护着你们的,护着我身边的人!”——
在这世上,自己无法一人独行。
“公主”窦妈妈忍不住心间哽咽,捂了嘴“有公主的这一句话,便是将来有什么、遇着什么,也不枉了。”
是皇帝把这些人安排在她身边,并不是她主动要求收留的,能够有这份承诺,在主子里面已算是仁厚的,总比跟了视下人如草芥的狠心主子,要好一些吧。
顾莲递了帕子过去,微笑道:“妈妈别哭,还没有到那一步呢。”——
其实心下也是一片茫茫然。
这样一晃,很快就晃到了三月末了。
深夜里,一声婴儿啼哭划破夜空的宁静,宣告了新生命的降临,——而他,却不能留在母亲身边,很快便被抱下了山。
与此同时,叶二奶奶“生产”了两个多时辰,还是没有结果。
叶东海着急之下,不得不让人再请了几个厉害的稳婆,果然比先前那批有本事,不到一刻钟,便替让叶二奶奶生下了一个小少爷。
窦妈妈悄悄把一张纸条塞给了他,什么都没说便走了。
叶东海匆匆的看了儿子一眼,然后飞快进了侧屋,关了门,小心翼翼的展开那张粉红色的信笺,上面只有一个字,——宥。
叶家下一代的辈分是‘宝’字,长房的叶宜,二房的七七大名唤做叶宁,而这个新生的叶家大少爷,就是叶宥。
宥,——宽恕、原谅的意思。
叶东海有一刹那的恍惚,是谁,要宽恕谁?又是谁,要原谅谁?心里的难过简直无法言喻,——从今往后,她和自己再也没有关系了。
与之相比,叶二老爷的心情就要好得多,半夜听了消息,赶紧披了衣服就飞快的跑过来,搂着亲孙子不丢手,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小儿子被长房要走了,这下亲孙子总该是自己的了。
“东海啊。”叶二老爷抱着宥哥儿,过来找儿子,欢天喜地道:“我看黄氏是一个有福气的,这一进门就把哥儿给生了。”
叶东海心中轻笑,皇帝真是好算计,儿子现在可是蝉丫生的了,叶家上下不说对她感恩戴德,多多少少要给几分脸面。
蝉丫的二奶奶地位越是牢固,那么她,对自己的牵挂就越少,慢慢地,该忘的也就全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