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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大雪飘飘的季节,母亲在树洞里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抚养我的就是那颗供我母亲生产的友好老树妖。
那时在还是我一只小小白松鼠的眼睛里,老树妖是非常高大威猛的,它粗壮的肢体伸展,茂密得似乎能够遮天盖月,我一直以为它就是我的父亲,因此我十分依赖于它。
后来它知道我的想法,笑我是傻瓜,却没有否认,并且教导我修炼,给我讲各种典故和事情,教育我怎么做一只好妖“做妖要知恩图报,不可忘恩负义”等等云云。
啧啧,做一只好妖?好妖有什么好处?常常被人欺负。我心底反驳着,面上却还是点头称“知道了知道了。”
初时我不懂它的用心良苦,心底还鄙夷它时不时提醒我该报答它的养育。
三百年后,我在老树妖的陪伴下修炼成一只幼妖,不知外面险恶的我耐不住孤独又受不了老树妖的念叨,便偷偷离开了。
外面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新鲜,可没多久我就知道后悔了,获得自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代价往往高于收获。
我被一只五百年的母狐狸盯上了,它要吃了我的妖基进补,并且它认为我是一块不会反抗肥肉,因此对我进行了锲而不舍的追捕。
从未经历生物链的我受了不小的惊吓,惊慌失措的在森林里逃串,不知怎么的,忽然闯进了一片仙雾弥漫的竹林里。
“一只母老鼠?”一条巨大的玄色蛇用蛇尾卷住我的身躯,它把我举到面前,吐着信子,看起来不太和蔼可亲。
“我才不、不是老鼠,我是白松鼠!”我惶恐的用前肢抱住尾巴,结结巴巴的反驳。
“你进来这里做什么?老鼠。”它固执的认为我就是老鼠。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遇到天敌啊?我眼泪快吓掉出来了,兢兢战战的说:“我不是老鼠,我只误闯进来的。”
玄色晃了晃蛇头,似乎被我的样子逗乐了“老鼠,你为什么不讨饶,说不定我会放了你。”
“我讨饶你就会放了我吗?”我怯怯的问。
“说不定会。”它如此说。
我忽然很想老树妖,它肯定不会欺骗我,而这条玄蛇就是一条腹黑蛇,它的话里一点肯定的语气都没有,我闭紧嘴,怒视它“再说一遍,我是松鼠,你没有说会,所以我坚决不讨饶。”
“啊,看来你真不要命了。”它张开嘴,露出两颗恐怖的尖牙又合上说“看到了吗?只要我的牙齿轻轻碰你一下,你身体就变得像石头一样硬。”
“像尸体一样?”
“当然。”
“那你为什么不会变成像尸体一样硬?”
“这”它思考了会,蛇身扭了扭,双眼凉凉的说:“你好像知道的太多了”
啊啊啊,早知道不要问那么多了!
那是一股杀意,令我窒息的杀意,我浑身发抖,看来是难逃一劫了。
“棘羽,不要吓坏它了。”一只温温的手掰开蛇尾,将我从冰凉的里拎出来。
“茯音,你来了?”玄蛇收了尾巴,化作一个十分伟岸的好看男子,温润优雅。
我抬头,是个十分温婉的女人,她先是对那名男子点点头,然后低头对我温温的笑了,血色的长发垂下来,发丝挠得我的鼻头有点发痒“哈赤!”
“不错,你有三百年的纯净妖基,以后多加修炼,说不定能上得了仙位。”女人用手指抚了抚我的耳朵,声音似惑似魅的问:“可愿做我的属下?”
我有点不解,就她身后的男子忽然又化作玄蛇的样子,冰冷的视线让我全身的顿时皮毛炸开,连忙点点头。
“那好,你可有名字?”名叫茯音的女人完全不知道身后的男人正虎视眈眈的看着我,继续温和的问我。
我有点委屈,搓搓爪子“没有,不过我父亲叫我小白。”
那会我真的特别特别想念老树妖。
“这名字不好。”茯音似乎对这个名字很不满意,开口念道说:“林竹雨后添新,锦绣浮华翻袖晴,茹流云水安从之,为汝赐名林锦茹。”
于是,我就有了新名字——林锦茹。
茯音把我带回了她的住处,开始我讲许多我不知道事情,而我也渐渐知道了,茯音和棘羽他们是一对神仙夫妻,并且还是一对从不同床的夫妻。
在我未离开的老树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妖兽夫妻之间总会做一些亲密的行为,然而这对夫妇却完全不同。
虽然我能感觉他们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情愫,却怎么看不到他们做出是夫妻之间该有行为举动,就连普通的牵手都没有。
起初我并不在意,心想他们成亲也不过两三百年,迟早会碰撞出火花来的,鬼知道我与他们相处深久了以后,才知道这对夫妻的性子实在都是慢热型,完全根本上爱恋的节拍,矜持得要紧呢。
除了修炼,茯音从来不逼迫我做任何事,大多数都是我主动去请缨点事情做,比如扫扫竹林,那叶子会反反复复的掉落,我便可以反反复复的清扫,真是委实无聊透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晃便是几百年,我想念老树妖想念得紧,它平日里念叨我,我嫌弃着它呱噪,没有它在我耳边唠叨,反而觉得别扭了。
我实在熬不住思念,便向茯音请缨回家探亲。
茯音允了,却说要派个两人陪我过去,免得我一路又被其他妖兽追杀。
我欢喜的接受了,当天便收拾了行李。
那会我已经可以化成人形,走路有点跌跌撞撞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发髻,茯音像个母亲似的嘱咐了我一堆话,棘羽就咪了我一眼,一副我要是敢不会来,就杀了我的样子。
我暗地里偷偷瞪了棘羽一眼,含着泪水和茯音挥别。
来接我走的是两个少年,一只黑发略显卑微的乌鸦精和一只美得我睁不开眼的精灵。
我很自然而然的对那个精灵少年产生了好感,女孩嘛,总爱美的东西,而且他说话很温和动听,不像乌鸦少年说话十分尖酸刻薄,放佛每个人都欠他好几吊子钱似的。
以至于后来我委实记不清乌鸦少年叫什么名字了,只知道他成了雄霸妖界的妖王,而我身边的精灵少年则成为了一名药师,我却把精灵少年的名字深深刻进我的心灵。
他的名字很普通,对我来说却很美,美得往后的日子里,我心里默默念起的时候,就会觉得是侮辱了这个名字。
他有些羞赧而温雅的给我递上一朵漂亮的蓝色花朵说“我是无系别精灵,我做叫顾月。”
我承认,我第一次收到异性花朵,异常的兴奋。
我想,我就那时候喜欢他的。
当然,这和他的美貌绝对脱不了关系,虽然他比较矮,还是一只什么都不会的无系别精灵,但是他低调温和友好的优点足以掩盖他的一切不足。
我们一路欢笑着回到了我的出生地,然而老树妖却不在了
那里就只剩下一堆被白蚁占据的枯木,我慌乱的扑过去,冰系的魔技四散,白蚁们被我全部冻死“滚开!”
天啊,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抱着枯木失声大哭,顾月帮我四处打听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后来住在附近的一群地精告诉我们,我离开后没多久,这里发生了一场大灾难,天雷轰轰过后,大火燃烧了整座森林,许多妖兽难以幸免的死于这场火灾中,而不能移动的树妖们就不用说了,无一幸免,老树妖不过其中一棵。
森林的大火被一场大暴雨熄灭,再经过几百年的新生,才形成了现在的新森林,地精们也是钻入地下才免遭难结。
听完整个过程,我想象着老树妖在火中扭曲着树枝吼叫的样子,眼泪止不住的流。那时候它会不会呼唤我快点救救它呢?
我用双手挖开了老树妖曾经盘踞的地方,想看看能不能收集点它的树根之类的东西,可我却在地下挖到一块石碑,上面用妖文扭曲着写着的简短记录:
第一句:小鬼叫我父亲,我笑了,没有反驳。等它长大了,她就知道妖兽是不可能和木植结珠的。
第二句:小鬼要磨牙,把我的树根都啃坏了,疼死我了,看她还小,姑且忍忍吧,等她长大了,我看怎么收拾她。
第三句:小鬼特别调皮,竟然去咬人家黄鼠狼的屁股,她倒好,躲我身体里,我可惨了,树枝被黄鼠狼折了好几段。哎,好疼啊,又得花费精力来固定妖基了
如此几百句,零零碎碎的都记录着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
最下面几句写到的是我离开的日子,只有短短几个字“小鬼,快回家吧!”反反复复,深深惦念。
我索摸着每个字,看到最后一句,哭得肝肠寸断,上面歪歪曲曲的写着:“小鬼,有没有好好修炼啊”它到死都没有放心下我。
“父亲!”我抱着石碑跪下来,重重的磕了几个头,泣不成声:“阿锦一定遵从您的教导,做一只好妖”
你听到了吗?这是我唯一的报答。
我将石碑和一节树根一并带回茯音的住处,茯音帮我把石碑立在了竹林,并且空出一块地,重新埋下树根,赐予神的祝福。
她告诉我,只要我诚心,树根就会发出新的芽。
她没有骗我,开春的时候,本来根本不可能重新发芽的枯根真的冒芽了,在后来的几百年,它是竹林里唯一的一颗槐树
***
在那之后,我比以往更认真的服侍茯音。
每天茯音无奈的看着我出出进进,翻翻着挪挪那,都会说:“阿锦,你不必这样,休息会吧。”
“大人,我不用休息!”我固执的拒绝,重新把叠好的被子翻开重叠,总觉得没有叠好。
其实我怕她不要了,我就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阿锦,有没有喜欢的人?”有天茯音突然这么问我。
我拿着抹布顿了顿,脑海里浮现顾月的样子,鼻子有点发酸。
“阿锦,你怎么了?”茯音关切的问。
我甩甩头说:“没有大人,我没有喜欢的人,我的心很小,只装得下大人你一个人。”
是的,只有茯音大人,她现在是我的一切,我要报答她的恩情。
茯音放下茶盏,温温的说:“顾月向我要你。”
我全身一僵,脑子一片空白,随即认真的说:“大人,我的心里只有你。”
“好吧,我会帮你拒绝他的。”茯音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我转过头,干活开始没镜起来,脑子里都塞满了这件事。
我想我可能到妖兽中的发情期,否则怎么会满脑子都是顾月的影子呢?
那天夜里,顾月来了,茯音把房间让给了我们。
他温雅迷幻的迷人眼睛像大海般深幽“你为什么拒绝?”
“我们不能在一起,因为我们不是同类。”我低头,用上他曾经对我说的话。
“那你之前在森林的时候说的话呢?只是开玩笑吗?”顾月清澈的眼睛让我心虚。
我搓搓手,讪讪的笑道:“你不也是拒绝的吗?”
是的,在知道老树妖已经离开人世后,我无法自拔的跌入了顾月的温柔里,可顾月比我成熟多了,他意识到我的感情后,便刻意疏远我了。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我们不是同类,没有未来”
我告诉他“我不需要未来,我只要现在,只要现在能爱一秒是一秒,为什么一定要在意飘渺不定的未来?难道把握现在不比捕捉未来更有价值么?
顾月缄默了会说:“容我考虑些日子。”
“好。”我自信他会答应。
然而,回来以后,茯音的巨大恩情让我意识到自己将背负上一个责任,我不能丢下茯音,自己大摇大摆的幸福。我的心很小,只能装下一个人。
顾月带着伤口离开了。
我心里十分难受,便给他写信,他回复我,只有寥寥几个字,可我依然高兴坏了。
他没有不理我,就是最好的
***
冥王大战爆发在即,茯音带着我和乌鸦少年四处救助那些可伶的妖兽,也不知道乌鸦少年使了什么法子,那些妖兽伤好以后,纷纷心甘情愿的拥戴他成王。
茯音觉得这是好事,便把乌鸦少年留下了,而我们则继续前往一线。
一路的腥风血雨,我和茯音到达阵营的时候已经四肢疲软,可我们依然无法得到休息,必须按照原先的计划引诱冥王前往火阵。
原本茯音和棘羽夫妻是不允许我去,但我执意要去,茯音只好答应我,让我躲在她的袖子里,不准直接参与战斗,我高兴的应允了。
就我这点妖基,根本不够其他妖兽塞牙缝,自然不会傻到去和人家血拼。
战斗十分激烈,我几乎在茯音的袖子里滚来滚去,好几次差点从袖子里掉出去。
忽然我听到茯音大叫一声:“阿锦,快离开!”
我刚探出头,身体突然就被茯音从袖子里甩了出去,令人作呕的浓烈血腥味扑面而来,下方的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大人!”我化作人形回过头,见茯音向那火阵跌去,连忙转身向她飞近。
“阿锦,别过来!她向我掷出青铜剑,射进我的肩膀,带着我身体远远飞离开。
为什么?我瞪大眼睛,对远处的茯音伸出手,她血色的长发淹没在红色的火焰中,脸上温温淡淡的笑容支离破碎。
“蓬!”茯音的身体在火阵中爆炸,点点血光四漫,溅在我脸上的碎片,是她的血肉。
“茯音大人!”我对火阵嘶吼,而青铜剑却将我带得更远了
棘羽接住了我的身体,他带着愤怒咆哮,化作玄蛇向叛军碾压过去,霎时四面一片血肉模糊。
冥王在远处笑得那么疯狂,我狠狠的记住他猖狂的模样,拔出肩膀上的青铜,迅速的逃走。
茯音用尽最后的力气救我,我不能辜负她的心意,否则我就是世界上最烂的属下,而且我知道顾月的老师是一只妖灵,只要得到妖灵的诅咒,茯音就复活的希望!
***
只有找到神族或者神族后裔才能够生下有魂珠的孩子,这是复活茯音的必要条件之一,只是神族的人怎么可能会屈尊与一只妖结合?
于是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神族后裔身上,可惜他们的数量也是少得可怜,想要找到他们,和大海捞针没有分别。
两千多年过去,顾月劝我:“阿锦,放弃吧,放弃可以节省时间。”
我微笑说:“月,我只想遵从父亲的教导,知恩图报而已。”
“我知道了,我帮你找。”顾月点点头,埋头加入了我和棘羽的寻人行列。
有时候,固执是一种连累。我这么觉得。
那两千多年,我日复一日的走在世界各地,只要听说一点消息,不管真假,都会不分昼夜去一探真实。
又一个深夜,我遇到了几个流氓痞子。
我正准备给他们点教训,忽然串出一个清秀的红围巾少年,将我护在身后“你们几个!快点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是肥皂剧的桥段么?我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清秀少年出奇的有些武功底子,啪啪啪几下就把痞子们潦倒了。
我无奈,装作十分感动的样子说:“谢谢啊”“你的语气不是很诚恳,既然不想道谢就不必了。”红围巾少年板着脸说
“我可没有让你帮忙呢。”我耸耸肩“实在做不出特别想感谢你的样子。”
“呃”红围巾少年脸上一阵尴尬。
“你真可爱。”我忍不住笑了。
红围巾少年怔了怔,拉起脖子上的围巾盖住半张红透的脸“既然你没事我走了。”
“别啊。”我拉住他背后的围巾,将他扯回来“我父亲说要知恩图报,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转过头来看我,扯下脸上的围巾,神情古板的说:“我姓宁,单名一个净,宁净。”
“啊,好名字,我叫林锦茹。”我用现代的方式对他伸出手。
他迟疑了会,从大衣里拿出手,轻轻握住我两根冰冷的手指,尽管如此,但是我还是能从他的手上感觉到了他有颗温暖的心。
我大大方方重新握住他整只手说“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哦。”
“呃?”他有点诧异,却没有反对。
从那天开始,我就策划着不停和他进行各种“偶遇”直到他爱上我为止。
因为他就是我要找的——神族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