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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即使心里清楚利威尔的言辞漏洞百出,但是迫于强烈的威压,宪兵的大脑早就因为恐惧而下意识作出了屈服的指令,眼前这个男人无论从哪种方面来说都太恐怖了,他深知自己无法与之对峙。
“没什么好可是的。”
利威尔提着宪兵的领子从地上拎了起来,警告似的半眯起双眸说:“如果你不想以后永远硬不起来的话就立刻从我眼前滚开,除非你像被欺负的小朋友一样哭着回去告状,然后把奈尔或者皮克西斯那两个家伙叫来,不过我想到时候我会很有兴趣与他们谈论一下关于你下半身发生的异常反应。”
真理哭笑不得地看着在利威尔粗俗的话语和粗鲁的动作的双重攻击下,夹着腿连滚带爬逃走的宪兵,这气势上的差异完全弥补了来自利威尔本身童颜和身高上的违和感,完全就像是在殴打小朋友。
不愧是粉丝遍地扎堆的利威尔,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不过现实并没有给真理太多的时间偷着乐,在宪兵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利威尔的视线就立刻朝她瞪了过来,还没有来得及收敛住的笑意僵硬在了脸上,她只能抽了抽嘴角,将它转化为讪笑后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简直就是糟透了,明明根本就不想让利威尔看到自己现在的这副样子,为什么他还在朝这边看个不停?早就知道了利威尔有洁癖,难道是因为觉得很恶心所以正在考虑要不要揍人吗?
此时真理的内心已经忐忑到可以唱成一首激昂的歌了。
虽然床单下的双腿已经落在墙外不知道所踪了,但是束缚的铁链再加上不知所措的眼神,利威尔认为像刚才那宪兵一样免疫力差点的童贞,会因此发春也是在所难免的事,不过人贵在拥有自制力,那样子简直和牲畜没什么区别,他依旧对此很不屑。
利威尔神色平静地走过去,翘着腿坐在床沿边,毫无征兆地就突然朝真理问道:“我说臭小鬼,你的衣服几天没换了?”
真理楞了两三秒后才犹豫着回答:“这就是远征时早上穿的那一套,已经有一天没换过了。”不过也才一天而已就脏成了这幅样子。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明明只过了24个小时,但是回想起昨天清晨的事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或许是因为那时她的心态还与现在截然相反,艾伯特也还没有只存在于回忆中,一切都那么有条不紊。
“啧,脏死了。”利威尔虽然嘴上将嫌弃暴露无遗,但还是伸手拉扯过衬衫两边,动作轻柔地将扣子给扣上,至始至终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丢给过真理腹部处空洞的伤口上,这让她安心的同时也感觉很不自在。
“为什么利威尔兵长你还能保持这么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真理的视线在利威尔的脸和手之间来回游移了几圈,最终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天生就是这张脸,你还没习惯吗?”利威尔保守地将领子最上端的一颗扣子扣上,帮她理了理领子后抬起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一脸“你问了蠢问题”的样子“放心好了小鬼,我还没有饥渴到那种程度。”
“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理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的问题问得多么富有歧义,就像是一幅怨妇口吻的在问利威尔为什么对自己没有感觉一样。
她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那个,我知道利威尔兵长你有洁癖,现在才告知你我真的感到很抱歉,就如你所见我的身体是这幅比巨人还恶心的样子,除了心脏以外其余部分都是不属于我的尸体和木头组成的所以兵长你表现得更加厌恶一点也没有关系,我并不是那么介意。”
心脏?利威尔皱起了眉,他记得那小子的日记里明确写的是“无血无肉的傀儡”而通过之前他自己所接触到的关于脉搏、体温和唾液的疑点来看这个说法可信度很高,即使这见鬼的根本无法用半点科学常识来解释。
不过现在稍微说得通了一点,但也真的只是稍微一点而已,至少这小鬼拥有心脏还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关于恶不恶心这一点利威尔完全不认为她与巨人有可比性,起码不会让他产生一种想要砍后颈的冲动。
怪不得最初死活都不肯发誓献出自己的心脏,原来是这个原因,他突然发觉自己那时做的事是很多余的,这小鬼完全不可能会因为脑充血而死,毕竟首先她得拥有一个脑子,瞧她这幅蠢样子,自己早该发觉她没有那玩意儿了。
利威尔本来准备郑重其事地教育一下这小鬼以后不要随随便便被骗那么几下,就把重要的东西发誓给献出去了,但是仔细一想后他又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唯一属于这小鬼的心脏现在已经是属于他的了。
试问她还有什么能够献出去的东西吗?并且利威尔也没有“之前我不知道这对你来说这么重要,现在知道后就还给你吧”这么正人君子的想法,他信奉只要一度拿到手就绝对不拱手相让的原则。
不过他的器量很小,不像是国王那样拥有和臃肿肥胖的外表相称的贪欲,心脏那么沉重又麻烦的东西,他一辈子也只准备从别人那里接收一颗而已,多了嫌麻烦。
“你很希望我厌恶你?”利威尔表情不变地注视着真理,在看到她摇头后首先二话不说就给了她天灵盖一记手刀“那就不要说这种毫无意义的蠢话。”
“我知道了”利威尔这一手下得毫不留情,真理有些庆幸还好受到重创的是自己坚硬的木头脑袋,这种力道如果瞄准的是一个西瓜的话必定会被轻易劈裂,红色的汁水四下迸溅造就一派血腥的杀人现场。
“不过小鬼,以后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再做了,认可你的人终究会认可你,像刚才那头猪猡一样不愿意认可你的人,即使你再做更多的掩饰也只能充当别人口中的笑柄而已。”利威尔说着从上衣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两样东西扔在了真理面前“看看吧,这小子就是个典型。”
真理大约能理解利威尔话里的意思,是在劝诫她不要再糟蹋尸体用以伪装自身的事,关于这一点她也早已有了放弃的打算,但是对于面前的信封和本子她却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她想要拿过来看个究竟,双手却因为铁链的束缚最多只能垂放在身体两侧,根本够不到,她唯有朝利威尔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的无可奈何。
“艾伯特贝利的信和记事本,信是你那烦人的朋友托我交给你的,而记事本则是我在整理那小子房间的时候找出来的,本来这本东西应该连带着遗物全部烧毁的,但是等你看完了就知道我为什么要一起给你了,在那之前不许提问。”利威尔将信里的几张纸从信封里拿了出来,和日记本一起递到真理靠近自己的右手边。
真理没有立刻就看,而是诚恳地盯着利威尔请求道:“就一个问题,真的,就一个。”
“在问之前先想清楚了,如果又是一些蠢问题的话别怪我下重口骂你,小鬼。”利威尔拗不过她,虽然面色不善且语气凶恶,但始终也没有狠下心来直接拒绝。
得到应允后真理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像是为了不太过触动利威尔的神经一样,小心翼翼地开口:“利威尔兵长你是不是已经偷偷不,不对,光明正大地事先看过了?”因为要不是事先知道里面的内容,怎么会肯定她看完就知道了呢?
真理记得蝎曾经说过艾伯特除了不知道心脏的弱点以外知晓一切,所以在记事本里提到也不足为奇,利威尔既然看过了那么也应该已经知道个七七八八了吧,这也难怪他从刚开始就一点惊讶的表现都没有。
“看了。”利威尔的脸黑了一半,这个脑筋不灵光的小鬼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变聪明了,问出这么犀利的问题还真害得自知理亏的他想教训也无从下口。
“别太在意,利威尔兵长。”真理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安慰起心灵正受到拷问的利威尔“谁年轻时没有犯过错,虽然我不知道艾伯特会不会生气,但是至少上帝肯定会宽恕你的,因为那是他的职业。”
真理低下头躲过利威尔瞪过来的目光,单手翻开了记事本的封面,从边缘的痕迹来看明显是被撕掉了好几页,她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利威尔,对方不耐烦地咂了下舌后指了指被她忽略在一旁的几张从信封里取出来的纸。
“原来如此。”她拿过纸张拼凑在了记事本上,正好吻合,显然就是从上面撕下来的。
在阅读记事本的前半部分,也就是被撕下来装进信封里的那些内容的时候,真理感觉有些哭笑不得,虽然满满地充斥了对她的厌烦和憎恶,但是一想到这是十二、三岁时的艾伯特写的就莫名连那歪歪扭扭的字迹都觉得可爱。
好歹活得时间不算短,真理心里是十分清楚的,艾伯特只将前半部分给她看的原因,就像他曾经在负伤临走前抛下的那一连串狠话一样。
因为他虽然本性善良却是个不甘寂寞的孩子,不愿意在死后被就此忘却,但也不想让她为了自己的死而伤心,所以才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让她能够憎恨自己,说到底也只是孩子气地希望被记住而已,到了即使是被用另一种方式记住也在所不惜的地步。
“真的是个笨蛋啊,艾伯特。”像她这种在你死后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拥有一条轻易死不了的烂命的差劲家伙,根本不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险。
大约是心里隐隐约约能察觉到什么,真理只是看了一点记事本的后半部分就不敢再继续下去了,她用指尖摩挲着一笔一划写下的字迹,然后便将它给合上了。
她转而抬起头笑着和利威尔说起了艾伯特在军营里和自己一起干过的蠢事和日常点滴,她迫切地需要一个倾听者,她害怕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把这些事给忘了。
“艾伯特他啊,虽然嘴上总是说着不愿意,但是在古尔森教官偶尔来食堂监督用餐的时候总会帮我把我的那份解决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吃胖啊。”
但是她怎么能够允许自己忘记。
“之前还有一次”
“够了。”利威尔出声制止,在他看来这种呆滞又机械化的絮叨根本算不上是在闲扯,完全是在自我折磨而已,但是眼前这不知所谓的小鬼听后只是顿了一下,还准备继续开口。
怒火就像是燃烧过每一寸神经一样令他感到焦躁不安,利威尔扬起手刀就揍在了她的脑壳上,他盯着那副被揍后委屈的表情看了半晌,考虑到自己是不是一时情急出手太重了,他稍微感到有点自责。
利威尔向来就不是一个会开口道歉的人,他选择遵从心里所希望的那样,向前倾过身紧紧抱住了眼前烦人的小鬼,顺带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嘴里却依旧不饶人:“臭小鬼,不是说了让你乖乖闭嘴了吗?对于逝去的同伴在心底缅怀就足够了,没必要整天挂在嘴边。”
现在吃到苦头倒是开始装可怜了,早干什么去了?利威尔忍住没将这句话说出口,不然指不定就会演变成漫无止境的说教了。
正当他感觉差不多该松手的时候,那张管不住的嘴又开始说话了:“不一样的,利威尔兵长,艾伯特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他是”
“你还想挨揍么?”啧,见鬼的与其他人不一样,还没听完的利威尔再一次打断了真理的话,他嗤笑了一声,再这样下去这名字该死的都快要成为他的梦魇了,但是就如之前维姬所说的那样,他根本没有立场来阻止这混帐小鬼提起这个名字。
利威尔知道暴力恐吓不是最有效的手段,只治标不治本,如果不与“打一鞭子再给块糖”相辅相成,时间一久就会产生反效果,可是关键问题是他压根就没有那么多的糖!
“听好了,小鬼,我有话对你说。”利威尔松开手与真理拉远距离,既然没有立场,那么趁着这个机会制造立场就可以了,比较不顺心的是,他刚准备开口就见眼前的小鬼和撞邪了一样一脸惊恐地望着自己。
“利威尔兵长!”像是命悬一线阻止即将引爆的炸弹那般,真理几乎是喊了出来,从献出心脏时开始就一直注视着这个人,看着那个眼神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利威尔想说什么,但正因为知道她才会焦急地打断。
这可是千万不能说出口的事。
“住嘴,牢房都快要被你给喊塌,你是怕驻扎兵团的人不知道我在这里吗?”利威尔的眉宇间纠结成了一团,显然在如此关键的告白时刻,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打断很不满意。
真理沉默了片刻,牵强地笑了笑后问向利威尔:“你觉得艾伯特怎么样?”
“啧,我现在我不想和你探讨关于那小子的问题,你只需要认真听我把话说完就可以了。”
“不要这样,利威尔兵长,我是有很认真问你这个问题的,站在人类最强的角度你究竟是怎么看待这个战力的?我真的很想知道。”真理无奈地甩了甩捆着双手的铁链“看在我现在是个犯人的份上,先让我把我想说的说完好吗?我保证在那之后会好好听你说话的。”
利威尔无可奈何,经过些许思索后说:“抛开他莽撞的做事风格不说,对于一个小鬼来说他的实力不可否认很优秀,如果继续成长的话终有一日会超过我的可能性很大,但是这是在他还活着的大前提下才会发生的事。”
“是的,他原本是人类反击巨人不可剥夺的战力,降低死亡率的重要存在。”
真理踌躇地咬了几下唇,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勇气继续直视利威尔的眼睛,只得移开视线看着墙上点燃的火光才得以继续说道:“你之前的打断让我没来得及把话说完,艾伯特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他是因为我的无能,为了救我才死的,即使清楚我是这幅德行,关于这点大概连维姬都不知道,所以你这次是赚到了,利威尔兵长。”
利威尔敏锐地察觉到话题并没有结束,他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没有展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因为从当初申请调换位置的时候他就隐约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利威尔兵长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对我说的吗?你说恋人的存在‘随时可以成为让你变得冲动又不理智,并且失去思考能力的定时炸弹,然后断送掉你那不值钱的小命’,那时我否定这种观点,但是现在想来你或许是对的。”
“自从艾伯特死后我开始仇恨巨人,也仇恨我自己,我决定要代替他的位置继续上战场,逐渐变得强大起来然后将巨人一匹也不剩地削光,我献给你的心脏不会收回,我也是真心想与你并肩,但是是作为你的部下,利威尔兵长。”
“我已经受不了艾伯特的事发生第二次了,利威尔,你懂我的意思吗?”真理难得敢直呼利威尔的名字而不加任何的后缀,她顿了顿后转过头面露苦涩地看向利威尔:“所以我要说的说完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如果是我的话可舍不得让那孩子背负上害死‘人类希望’的骂名,哪怕是一点的可能性都不允许它发生,那太残忍了。”
利威尔的脑中无可避免地响起了韩吉那聒噪的声音,他静默地看着那双带着乞求的双眸,终是夹杂着万分无奈,沉重地叹了口气:“你误会了,我并没有什么话想对你这小鬼说。”
“这样啊。”真理安心似的松了口气,但在利威尔眼里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见利威尔站了起来像是准备要走的样子,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说什么样道别的话才好的真理只得低垂下头,她恨不得利威尔快点从这里离开,不然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一时把持不住就前功尽弃地倒戈了。
突然眼前罩上了一片阴影,额前温热柔软的触感令真理诧异地抬起了眼帘。
“不想记住就忘记吧,这是最后一次。”利威尔直起身,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就朝牢门外走去,走到一半背对着她停了下来,用犹如往常那般毫无异常的语调说:“你这挑剔的小鬼似乎不喜欢三毛嗅人的怪癖,虽然韩吉是个疯子但不得不说是个很好的消磨时间的对象,我会让她代替我来看你的,给我老实地呆着,会想办法把你弄出来的。”
待到利威尔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的尽头,真理才敢轻声呢喃:“利威尔。”
我真的很想要回应你,回应孤身一人战斗至今的你。
但是我始终无法背叛那些期望你能够带来和平与安宁的人民,也无法背叛那些将意志寄托于你而逝去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