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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睡了多久,独步摇醒来时已是入夜时分,家家户户点了灯火,大盛京之中无处不在燃着灯火,将整个黑夜照得个白昼。
无力靠着竹帘,玉手轻挑,纸窗一角被开,穿过光线看着楼下行行走走的人群,还有热闹的大街,独步摇有瞬间是恍惚的。
落座于盛京最热闹之地,特别是附近的常有贵公子,小姐们经过,再加之对面就是一个大赌坊,进入之人更是混杂。
达官贵人频频相擦而过,却唯独没有独步摇的身影,谁都不会想着独步摇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睡了几天几夜的大觉,都认为独步摇若真的是要躲他们就会躲的远远的,眼皮底下,还真没有人想过。
耀眼的光线折射而来,眼睫眨了眨,玉手一松,竹帘在松放间弹跳两下才慢慢止了晃动。
就这时,酒家小二端了独步摇点的热饭菜上来,推开门就见独步摇懒洋洋的靠着软榻而坐,脸色彼有些难看。
若不是天天偷偷来看那么一眼,还真的以为这位客人早早离去了,如今见她像没骨头般靠在那儿,像一只慵懒的波丝猫,幽黑的眼瞳直勾勾地看着店小二手中热食。
“这位客倌,您已经在本店入住八日之久,这雅房订金,您看是不是该”店小二空出一只手,向独步摇示意些什么。
“呃?”独步摇一愣。
“客倌,不是本店不信您,只是您这些天实在是睡得熟,加之盛京最近喜事彼多,掌柜的一时忘了您的存在,如今突然想起。想着客倌是不是该给个准,免得掌柜的不放心”店小二想着措词,组着句子,小心翼翼地瞅着还在软巴巴的靠在榻边的独步摇。
独步摇总算是听明白了店小二的意思,觉得自己整整数天睡下来,店家虽然看人准,但就是怕独步摇这么一睡下去醒不过来,岂不是赔钱又倒霉?
独步摇点头,觉得是有些理“呃,是理。”
转身在身侧的包袱里翻了几翻,这一回,独步摇彻底噎住了,面有尴尬地回头看了眼狐疑盯着自己的店小二,不自在地手蜷成拳放在唇边轻轻咳了几声。
“公子?”店小二捧着饭菜杠在门边,不进也不退,总之是要等独步摇给了个准才肯退去。
独步摇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我这里有些良药,我看小哥你身形太瘦,似乎是营养不良,可以拿去补补”
她的话还未完,店小二明显的黑脸了,大有转身下楼叫人的作势。
“这位公子,我要的是银两不是补药,而且盛京的医师给我看过了,并没有什么营养不良一说,还请公子给个准”店小二完全不为所动。
“咳!”独步摇觉得自己做人有些失败,这一路上来她身上碎银是有不少,但不知什么时候,包袱里只有她的瓶瓶罐罐,根本就没有什么银两。
前段时间她也将身上的银票变成银子去打造了新的银瓶,如今身上的银瓶倒是增多了,住个店吃个饭想必用不着舍弃一个完好的银瓶吧?
思前想后,独步摇有些恶狠狠地挥手。
“什么银两不银两的,你们这么大的一个酒家还怕我吃霸王餐不成?”独步摇不耐地招手“将东西放下,让我吃了个饱,明日我便一分不少的送上银两,如此保证可否?”
做生意的,就是怕亏。
独步摇一身普通的单色黑衣,又易了容,夹在人群中就成了普通人,但掌柜的眼睛跟练了火眼精睛般,看人看得准,说这位公子哥不简单。
店小二见独步摇不耐,又做了保证,男人一言既出,便不会低赖。
店小二点头“是是是,客倌慢用,若不够,但妨摇铃。”
独步摇坐在桌前,冲着店小二挥挥手。
店小二诚然退出,还含笑替她掩了间。
独步摇提起的筷子又放下,瞟了眼紧闭的门,本想着留下这个店小二问清楚如今京中的情况,看着他满眼的钱钱钱,心有些虚,只能赶人。
细想着,自己的药何时这么不值钱了?
扭了扭脖子,独步摇提筷再一次细嚼慢咽地斜靠着身子在椅上。
次日清晨。
清明时节,小雨纷纷。
琰国金顶寺游人如织。
虽与某个时代的时节不同,但清明却依旧存在。
祭祖焚香之后,人们纷纷踏青访友,换上轻便的春衫,仕女才子相约同游,大地顿时色彩斑斓。
数月前,琰国边境还是狼烟四起,血雨腥风。
想必那时,城中依旧是如此热闹,他们被庇佑在盛京中心,想必更没有忧国忧天之心,更不会觉得他们的大将军,殿下会守不住琰国,之后就会一轰而蹋。
金顶寺位于皇城郊外的阳风山,冬过后便是青谷幽泉,鸟鸣水涧,巍巍深山掩藏了历史性的古寺。
凉风徐徐,虽雨水纷纷,不过是早晨之时沾了点雨露,如今晨夕辉耀,逆光折射在站在山顶之上的黑衣,少年每一片衣襟都干净出尘。
晶莹脸孔散着度着层层金光闪闪,远远望去,飘渺似尘。
从上往山脚下看来,但见得崎岖狭窄的山道游人如织,无数信男善女三跪九叩,一步一拜爬上。
常年被困于闺阁中的美妙少女,都趁着这样的大好时机,相邀春游,雪化过后便是大晴的天。
独步摇立于隐蔽之地,没有任何武功的人是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
纵然是无数男女经过她,无没法察觉到她这个大活人。
独步摇有些头疼地揉揉额头,本来想着一早出来,顺便来金顶寺掏点金回去付账后就一走了之。
不想,这些人都是疯子,天刚亮就已经成群结队的爬上来,真是作孽。
金顶寺。
独步摇褪了人皮面具,跟着大部队施施然走进大雄宝殿,独步摇一袭黑衣突然出现在如此热闹之地,刹时间引来阵阵骚动,少女偷偷观望,更甚者有成群少女驻停指点。
独步摇却似一具无情佛,一身淡薄,面无表情地跟着潮流而入。
立在寺中大雄宝殿中央,独步摇眯眼望着中央那尊金身佛像,此刻正面容慈祥的端坐于莲台之上,注视着进殿的每一个人。
古代流行求神拜佛,不管是男是女都跟着潮流走,今日又是清明节,前段日子的那场战事,想必京中也有亲人葬身残战之中。
所以,今年的清明,金顶寺便挤满了人。
想起数日前那一战,独步摇虽然只上了一次城墙,未曾多看一眼,但也就是那一眼,独步摇知道女子会与黎雅逸所领大军扫过之处,必然是血肉横飞,百姓疾苦。
为了收取小国,他们是尽可能的发挥着自己的实力。如今,各个小国人心惶惶,就怕下一个就是他们。
苏笑莲并没有与她的人对撞,得到了一定的好处后就退了下去,这么说来,苏笑莲也算是琰国的后援。
苏笑莲为何助自己?她越发的看不透。
独步摇仰目端详着佛像,神情冷淡,不似周边的那些善男信女如此挚热。
独步摇看着看着,突然就这么定住在金像之上。
移走这么大一座金像,也不知能买个什么价钱?
独步摇合计了半会,无奈只能想着随便弄掉一块,这么大一尊,她搬得走,未必会有人要得起。
一众虔诚信徒在伏拜殿前,或双手合什,或口中喃喃自语,祈祷佛赐予自己想要的一切。
唯独独步摇不跪不拜,单手负后而立于中央之中,另一手轻轻地磨擦着精致下巴,眼如深潭,静思。
本身独步摇就是一具带着魔性的身体,如今这么一站,更显佼佼独立卓然不群。
如此一来,更引得寺中女子面红耳赤地偷偷望来,甚至有人暗送秋波。我们的独步摇却深思着要不要动这金像,亦或是干脆到李倾的府上偷点来应应急。
随后又想到自己都打算走了,又为何还要踏进去?
想到此,又是皱眉,眼中幽深。
走进大殿的主持见状,忍不住上前问道:“施主为何独立于殿中,而不拜神佛?”
独步摇拉回神色,微眯眼转过头来,对上一个光秃秃的头颅。
再对上老和尚似有无尽桑然的眼,独步摇嘴角微微一挑,却是不语,仍是转身看着前方的金像。
老和尚顿觉奇怪,不由随着独步摇视线望去。
佛像面容端方,修眉慈目,高高坐于九层莲台中,怜悯众生的目光透着勘破尘世的冷淡疏离。
与平常无异,怎么眼前少年却深深观看不曾移目?
就算是佛法无边的度缘大师也尤为纳闷,金顶寺主持突然前来,自是成了众人之首,刹时都驻停动作,往这边望来。
有人纷纷猜测着那黑衣少年是何人?为何主持也跟着他的动作而动作?寺中和尚也纳闷地看着他们的方丈主持。
良久后,度缘大师再也忍不住问了句:“施主痴痴而望,却唯不拜,因何?”
就在度缘大师以为独步摇不会回答时,独步摇却是突然回过头来,眯着眼。
“我因何要拜?”
度缘方丈平和指出:“世人皆有贪念,爱恨喜怒痴嗔狂颠,或求名,或求利,或求情爱,或求平安难道施主就无所求?”
听完这句话,独步摇面无表情的脸孔上突然露出淡淡一抹笑意,刹时艳杀四方:“求神拜佛就会成真?”
度缘诵了一声佛号,又道:“心有所求,心诚亦可成真。”
独步摇想笑却又笑不出,声冷了几分:“老和尚,你可知我今日所求?都说佛家大善,想必大师定然会成全,是吧。”
度缘大师并未因独步摇的冷言而有半丝恼意,反而奇道:“虽不知施主所求?但凡老衲有能力必会助君。”
独步摇突然一指大殿之中的金像,提声道:“老和尚,在下钱财紧缺,实在是饥不饱腹,所以,在下所求便是你的金像。”
狂言即出,一瞬间,殿中的信男善女皆转身惊愕注视于她。
度缘大师并不如任何人那般惊愕,只是神色中带着些古怪。
“金像乃寺中象征,佛损缘损”
独步摇先一步止了老和尚的没完没了,讥笑道:“老和尚,我可不是来听你念经的,你且想想,尔等日日近观金像,就没有半丝想要掏买它的想法?毕竟你们也是要生存的。”
众人倒抽凉气,在佛前说出如此大逆之语,是会遭天谴的。
度缘再诵一句法号:“阿弥陀佛。”对上独步摇的深幽,老和尚神色依旧的平和,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施主求财,是必然,但寺中人已剔除贪念,必然不会贪恋凡尘俗物。”
“哧!”独步摇这一回真的笑出来了,哧了两下,那讥讽的表情人人都看得清楚。金丁寺主持连皇帝都尊敬的三分,但眼前的这个黑衣少年一出现就口出恶言,俗语大放,更甚至还直言取金。
“老和尚,你还真的以为你们成仙了,钱财永远是个好东西。不和道老和尚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俗话?”独步摇讽笑。
度缘似有所思,抬目“原闻其详!”
“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独步摇淡声道来,目光锁住那金光灿灿的金像,毫不掩饰她的贪念。
度缘闻言,果真细细品其句,听似简单,无任何深意,但随后细想来却有更深一层意思。
度缘大师又是一声阿弥陀佛“施主坦然,老衲便也俗了一回。”
“客气!”独步摇淡淡拱手“如此,老和尚这金像是否供我这急需钱财之人使用一二?”
度缘大师听言,心下一叹:“施主心胸坦然,老衲佩服。”老和尚自然是说独步摇没有用偷的,反而光明正大的跑到他的面前指着佛像要财钱,此为坦然。
独步摇挑唇冷笑“老和尚,你可曾听说过一个故事?”
度缘大师再度心平气和地道:“原闻其详!”
踱步于前,独步摇忽地转身,对上度缘大师无尽淡然的眼,声音抬了抬:“在很多年前,上天派了一位观音大士下凡尘寻一取经人,途中,观音大士从荷池中折一荷花化身为一普通女孩,来到凡尘一位虔诚信徒殿前,扬言以荷换他三座金像,但那信徒却误以童言之语,并未放在心上,于是驱赶观音大士”
独步摇将偶然间看过的西游记里的一个小片段讲了出来,满殿清寂,伶听她嘴中取经人与仙女的故事。
众人听得痴痴然,独步摇不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但是耐何独步摇身上本就魔性过重,深深吸了众人的眼。
度缘大师听完,似恍然地诵出:“阿弥陀佛,施主故事动人,老衲至今才知,世间只要是人,六根清扫不尽,于我寺人,不过是淡薄了些罢了。施主取金,老衲便不阻止。”
独步摇笑了笑,挑唇“如此,就多谢了!”
这老和尚还不算是俗透了顶,独步摇从怀中拿出匕首,直走到金像面前,当着天下人的面,当着主持方丈的面,生生将一块金脚指给砸了下来。
顿时,哗然一片。
多数是带着不可致信。
佛前砸金,世间也独有独步摇一人做得理所当然。
对于独步摇来说,这么大块真金摆在眼前,不取不就是浪费了吗?
独步摇快手快脚,转身对着度缘就是一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单手合什,有模有样,加之少年面无表情,极为虔诚,愣是让众人动容一二,不敢再指骂半句。
度缘大师双手合什,同回:“阿弥陀佛!施主既得了金,请往佛前上一柱香,以谢佛恩!”
独步摇在暗地里啐了老和尚一脸,这感情是让着她拜佛了,之前独步摇愣是不拜,如今独步摇从佛身上砸了金,自是有了礼。便打破了独步摇之前的反疑问,还有不肯拜的心。
“老和尚,我虽得金,但这非佛主赐我,而是在下亲自得来。何来恩施之说?若是真赐予我,为何不亲自将金奉于我手上,而让在下费力去得?辛者得甘甜,又关佛祖何事?不知在下说得对是不对?”独步摇的确是用自己的内力去砸了金,这番话说来,到是有些理。
度缘大师终于是笑了!
“施主处处是理!此香不上也罢。”
“大师说得是,佛由心中生,而不是事事靠行动,大师,我说是也不是?”独步摇淡漠的声音充刺着整个大殿!
少年的风华,顿时让殿中佛像被稍稍冷落。
度缘心下又是一叹:“施主,请!”
此处人多杂乱,加之独步摇刚刚的举动,已经惊动了整个大殿的人,大殿那方人流还在涌进,再过一两个时辰,恐怕金顶寺是要蹋了。
独步摇从来不信鬼神之说,所以,对于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在乎。见度缘大师主动请自己前往后院去,也跟着一道前往。
金顶寺大后院并不是什么闲杂人都可以进入的,需要有身份之人才可踏入。
所以,独步摇一路随着度缘一道走来,只看得到稀疏人群三三两两踏入那方大片桃花园之中。
度缘大师所过之处,便有行人前来拜礼,老和尚也频频回了礼。
看着一群又一群的善男信女走过,独步摇不禁好奇观望一二,有时看到少女脸扑扑的红如朝霞,顿觉得有趣!
度缘方丈领着独步摇钻入廊,言语中似参透了世俗锁事:“施主心怀似有所堵,不知因何而郁郁?施主详说,或许老衲能禅解一二。”
独步摇眼望桃园中少男少女,似有迷雾阻隔,模糊不已。
“老和尚,你说,一个人若没有了方向感,心中无所牵挂,还能是一个人吗?或者,这个人又该如何做?”
淡淡远远,琢磨不透。
度缘大师又是一声阿弥陀佛,引得独步摇翻白眼干笑。
“唉~,我怎么就跟一个老和尚说起这些来了。”一拍额,笑了笑。
风气扑面而来,长廊突然一静度缘大师停下身,见状莞尔一笑“施主既无方向,为何不重新再来?施主总言无牵挂,却是为何心怀郁郁不欢?郁结所在,便是牵挂。施主若深挖心根,究根到底,定然寻得方向。”
独步摇听完,不由一愣,一笑。
没想到有一日,会有这么一个老和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独步摇顿觉得自己愚蠢而可笑,自己一个现代人的思想,却终是看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活着又为的是什么?
一句,重新再来,唤醒了她。
“施主寻不着主根,就当是洗礼重生,重新再寻,必有所获。”度缘大师停了停,再道:“世人皆有烦恼,施主却将其收放自如,困于深渊。失意,失向,在所难免。如果可以,还请施主放下困厄,勿再逃避。”
独步摇听了又是一愣,她在逃避?还有什么东西是她值得去逃避的?麻烦?女子会和墨家算得上是她的麻烦吗?还是有某些东西,让她潜意识的想要逃避?
这个老和尚倒是将她绕糊涂了,不过,总归是霍然开朗了。
“老和尚,你说我在逃避?”不等度缘说话,独步摇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或许吧。没想到你这个老和尚还挺会讲道的,老和尚你的法号是什么?与你说了这么久话,还不知道你的大名呢!”
对上独步摇霍然开朗的眼,度缘方丈双手合什“老衲度缘!”
独步摇斜瞄着度缘一眼,挑唇淡漠一笑“这名字倒是适合你这老秃驴!”
“施主见笑。”度缘倒是一点脾气也没有,做主持做到这份上,跟圣人有得一拼,而且这笑容越看越像某人,独步摇瞬间一身的疙瘩大起。
“老秃驴,你也别什么施主施主的叫了,搞得好像我就是施舍你的主,我叫”
“肖公子?”独步摇的话生生被人截了去,低沉震惊,不知该用形容词来形容对方这声音是喜悦是震惊,还是愤怒。
独步摇顺着声音转身过去,一眼就看到男人一身深蓝暗色锦袍,墨发冠玉,一双眼直盯着独步摇,如射寒星。
行如风,眼如电,还未来得看清对方的面貌,寒风罩来。
独步摇与度缘大师愣然看着他直穿进长廊,来到二人面前。
度缘大师并不意外这个人的出现,平和有礼“黎将军!”
黎雅逸就算是再如何匆忙,如何的怒,在度缘面前,他还是猛地压住心底泛起的那股莫名怒火“度缘主持!”
“黎将军匆匆而来,可是寻人?”度缘眼穿过长长的回廊,看到那边桃花树下的几个妙龄少女,不禁莞尔。
独步摇意外在这里都能见到黎雅逸,而且好不巧不巧的就在这个老秃驴渡完自己就来了。
黎雅逸那还算得上雅逸的脸微微一沉,已经没有时间与度缘大师再多说,声音比平常时冷了半分“正是,这位肖公子正是雅逸所寻之人!”
独步摇也没出声,静观着黎雅逸有些难看的脸色。
度缘看了面无表情的独步摇一眼,笑了笑“肖公子来本寺寻路,如今想必前方的路已经清楚了,既是黎将军故交,如今相遇于此,也算是缘。”
独步摇无奈摇摇头,瞅了度缘大师一眼,淡淡漠漠地看着黎雅逸“黎将军,好像我没有欠你钱吧?”
这个表情怎么就像是自己欠了他很多债没有还,所以他就一路追着跑过来。
黎雅逸脸一沉,似乎更加不悦了“肖公子,你知不知道你失踪这段日子,殿下他”
“大哥?这位是?”清脆悦耳的女声突然插进,断了黎雅逸后边的话。
黎雅逸蹙眉,侧过身去。
碧绿的翠烟罗衫转瞬来到眼前,少女不过十三四岁,却俏丽媚人,那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整个人散着一股奇特的气息,如此绝美少女,眼波微漾,令男人尽折腰。
身后两婢紧随其后,两人手中还各挎着篮子,用上好锦布覆盖,不用说,也知道这两篮里是清明所用之物,亦或是给金顶寺的香油!
独步摇这般直愣愣地打量着她,少女脸颊一红,加之刚刚追黎雅逸的步伐有些急促,脸上红霞未褪,整个人异显娇态媚意!
令独步摇看得彼是兴味!古时候的女人很容易脸红,被人这么一看,就红成这般。若独步摇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一定会大赞这个世界的女人太过纯情。等自己看清楚了,其实不然,古代的女人太过于演戏了。
特别是一些久居深宅的女人,别的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到脑子。用多了灵活了,狠起来比毒药还要毒。
见独步摇眯着眼线直勾勾地看着自家小妹,黎雅逸眉宇微微一挑,对上黎月容的笑冷了几分“怎么不是去寻了母亲,追上来作甚?”
黎月容笑靥一僵,也感觉到大哥的冷淡,微微低敛眉睫,极有一种楚楚可怜模样,男人看了直想护在怀中。
再加上这个女人有一种天生的媚意,最会引男人犯罪,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啧啧啧,不知道会是哪个男人有此福。
黎月容象征性的扯了扯黎雅逸的衣角,凤眼微抬,瞅着莫名生气的大哥“容儿只是想随着大哥走走,好些日子不曾见面了,你领兵出征的那段日子,小妹心中闷得慌,如今哥哥回来了,却将小妹丢弃一旁。”
黎月容声音极低,极柔,几乎出了水。
独步摇看好戏地看着这对兄妹,单手负后,眼斜视着园中桃花纷落,耳听廊中。
有妹如此,再硬的铁石心肠也会软了下来,更何况黎雅逸人虽有些冷,但也不是那种冰封三尺的种类,黎月容这一撒娇完全失了硬气,也跟着软了“你想跟便跟着罢,等大哥处理了事后,再随你一起寻母亲。”
黎月容调皮地暗暗得意,眉眼含笑抬起,乖巧地点头呆在一旁。
这一看,才偶然想起有外人在场,小脸蛋不由一红,很是娇柔地向度缘大师行了一礼“月容见过度缘大师!让度缘大师见笑了!”
“无碍,五小姐脾性如此!”度缘大师微微一笑。
黎月容一收礼,偷偷斜眼看了下侧眸瞅着自己的黑衣少年,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了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乌黑的头发,被风轻轻扫散在耳边。
明明只是一眼,很平静,很冷淡,但黎月容如被利刃狠狠刺了数刀,脸一僵,却愣是挤出了笑容,偏过头去。
黑衣少年只着普通不过的黑色衣袍,上边无一点装饰,甚至是连暗花底纹都没有,整个人呈着一种干净利脆。
连一头看起来极为柔顺的墨发也只是用同色的缎带结实绑住,后头留下长长的拖曳,风吹刮来,也跟着带起缎带。
这真真是一个浑身上下充满魔性的少年,并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美,却愣是让人移不开眼,生生定住。
长廊刹时静了静。
“大哥,听你刚刚叫这位公子为肖公子?”黎月容面色带点僵硬,挤了一抹笑,破了这暂时静下来的空气。
黎雅逸一个激灵,这才想起几日前殿下为了这个少年而欲欲不欢,甚至有一种无所谓的感觉。朝臣如何便如何,根本就不管事,完全是一种自生自灭的做法。
殿下再这样下去,就等着被削弱势力,到最后怕是连根拔起,将皇子之位也给废了。
而这一些,为的不过是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少年。
“还请肖公子回去见殿下,如今殿下这般为你,难道你一点情意全无,只知将自己藏起来?肖公子当真是无情无义之人不成?”黎雅逸似乎忍了很多天,满城风雨的寻着一个肖公子,如今这个人却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比任何人都过得好,如何让他不气。
“黎将军,你是不是有些激动了?”我这个正主儿都没有激动,你一个臣子激动个什么劲啊。
听到关乎李倾,心脏微微一缩。
黎雅逸也懒得与独步摇讲什么理,如今殿下窝在府里头,哪里都不去,什么也不做,将自己关起来,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什么人也不见,殿下这根本就是自杀性行为。
而身为忠臣的黎雅逸,自是担忧着李倾的身体,更担忧李倾的未来,因为这也是关乎黎家的未来。
黎家并不是只有他黎雅逸,虽然不是什么大世家族,但如今也因黎雅逸的一等功勋而被封了世家,在盛京的地位可是一步登峰,与前面的几大世家并排而列,可见黎雅逸肩上的担子也是十分的重。
打山江易,守江山难。
“殿下想见你,肖公子莫与殿下置气。”黎雅逸坚持独步摇去见李倾,认为只要独步摇去了,殿下就会重新镇作起来。
独步摇挑挑眉“谁说我和他置气了?黎将军,有些事并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么简单。而且,我一直未曾离开过,更是谈不上藏不藏的。”
黎雅逸一愣,就连旁边听他们两个人的话,也是愣愣然,不知这是哪跟哪,到底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这个肖公子听起来好像很被殿下重视,而且达到了某种程度,若不是对方是一个少年,他人一定会往歪处想。
而事实上,在场的也只有黎雅逸知道殿下喜欢男人!
而这件事,他谁也不会说。
“你没离开?你不知道殿下找你?”黎雅逸挑挑眉。
独步摇摇头,她的确是不知道,她连续一个多月都不曾与任何人联系,一来到盛京就往酒家里呼呼大睡,直到今日才出门。
想着在这是寻了金后就走得远远的,哪里知道会突然跑出一个臭和尚来,渡了自己。如今,她不想再逃避了。
权谋又如何,她接着就是了。
只是,李倾的反应倒是让独步摇感到意外了,自己先前生了离开的心思,就没有打算联系他,更不会让任何人找到自己。
“我的确是不知道你们在找我,我之前是有了要离开的心思,如今被这老秃驴一说,我又决定留下来了。”独步摇简单复诉自己的话。
黎雅逸深深地看着独步摇,温逸的眼神也暗了暗“难怪殿下会说那样的话。”
能够感觉到这个肖公子的离意,想必是喜欢到了最深底,如若不然,殿下也不会有那样的决然,甚至是放弃了所有,似乎一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不及眼前这个黑衣少年来得重要。
黎雅逸不懂这是什么样的感情,使得殿下如此痴迷于这个黑衣少年。
肖公子的确是与众不同,但终是一个男人,这样的禁忌之恋当真会有结果?
独步摇也不管他心中的误会,反正她独步摇也没有光明正大的说她是男人,而且,古代就是愚蠢,不过是喜欢简单的衣服罢了,有必要误会成这样?
独步摇却是不知,她所穿的衣服,衣领处都会盖在喉节部分,无人看得她的喉节真假,加上如今这种年代,出现她这样的一个,谁会认为她是女人?
也只有明着知道她身份的人才不会将她误会成男子,若不是说明,怕是谁也不知道她真正的性别。
度缘微微一笑“是肖公子大彻大悟,与老衲无关!”
独步摇切了一声,装什么装。
黎雅逸重新看向度缘方丈,抬手一拱“如此多谢度缘大师救了殿下一命!”
度缘抬手“黎将军勿多礼,是肖公子悟性高,老衲不过是只言片语罢了。既然肖公子与黎将军是故识,老衲先行告退!”
黎雅逸恭敬拱手相送:“大师告辞!”
看着老秃头远去,独步摇挑挑唇,讥笑道:“这个老秃驴倒是会装,果然是神棍!”
黎月容抿唇一笑,艳丽如桃花纷落。
“肖公子如此唤度缘大师,就不怕他听了去?度缘武功极高,这么远的距离怕是听得一清二楚!”黎月容之前觉得这个黑衣少年有些可怕,不敢靠近,如今再一看,也不过如此而已,长得是绝世惑人,却也是比她黎月容年轻一岁左右的小公子罢了!
独步摇瞟了她一眼,没说话。
“肖公子既然在此遇上了,还请与臣一同前往殿下府上见一见殿下。”黎雅逸看紧着独步摇,生怕她一个转身又跑得不见人,到时候他到哪里找一个肖公子给殿下?
独步摇淡淡扫了黎雅逸俊脸一眼“你倒是尽忠尽职!”
“为殿下尽忠尽职是身为臣子的责任。”黎雅逸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古板,说起话来到是让人有些受不住。
“也好,去看看也好。”
黎雅逸见独步摇爽快应下,有些愣然。
黎月容脸露喜色,急忙靠上前一步,挡了黎雅逸的视线“大哥,你们这是要去见殿下?反正今日容儿是跟定了大哥,你们去哪里,容儿便跟着去哪。”
黎雅逸面色一沉“胡闹些什么,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怎么能跟着我们?母亲怕是在前院等得及了,你且赶快过去,莫让她寻来。”
黎月容听言,喜色的脸猛然一跨。
“小荷,小青,将五小姐带到夫人身边去。”黎雅逸冷声下了令。
一直忤在两侧的婢女连忙上前来扶过紧紧巴着黎雅逸的黎月容“小姐,听大少爷的,您还是先去寻夫人吧,大少爷去殿下府上必然是有要事相谈,那地方的确是不适合女儿家去参和!”婢女小荷慰劝着,与小青一边拉过不肯松手的黎月容。
“大哥,容儿就见一次,好不好?就让容儿任性一次!”黎月容博取黎雅逸的同情,几欲滴了泪水。
“再胡闹下去,禁闭一月。”黎雅逸拿出威严来,低喝了一声。
大哥发怒了,黎月容只得怯怯松手,跺着小脚与两个婢女转身按原路走回。
独步摇彼有兴味地看着黎月容离去的背影,不冷不淡地道:“你的妹妹喜欢李倾?”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黎雅逸本就是知道独步摇与李倾之间的关系,刚刚想着赶人就是不想让独步摇知道,如今儿独步摇一语道出,黎雅逸身形一震,蓦然抬目看向独步摇。
而正是这时,独步摇也同时转过头来,与之相视!
气氛在两人对峙之时,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