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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来电显示以后,张威整个人猛地一愣。
电话正是刘璐打来的。
他其实没想接电话,把手机掏出来的第一时间,原本是打算把手机丢进河里去的。
可是看到这个来电显示后,张威却是愣住了,想了想,仍是有些苦涩的接通了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刘璐便大声喊道:“张威,你这个白痴,给我滚下来!”
张威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东方明珠塔,可是那个塔太高,楼层太多,他压根找不到刘璐的身影。
张威用着一丝苦笑的口吻道:“你看到我了吗?有点尴尬啊,我没想被你看到的。”
刘璐急声道:“你少跟我废话,先从围栏上下来再说!”
张威不为所动,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我刚才想了很多,我突然想明白,那个姓韩的,说的其实挺对的,我从小到大,一直自我感觉良好,但其实什么都干不了。
我活了三十年了,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却仍然是一个租房子住。
我的确是一个废物,连中海户口都搞不定的废物,你跟我分手的确没毛病。”
电话那头,刘璐表情凝固,泪如雨下,颤声道:“你先下来好不好,我们有什么事可以慢慢谈。”
“刘璐,我原本是打算给你发一条信息再死的,可是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做太矫情,也怕你为此有什么心理负担。
不过你既然给我打电话了,那我就把心里话跟你说一下吧。”
刘璐连连摇头,泣声道:“我不听,你先下来,有什么话你下来说,否则我不听!”
张威眼眶湿润,盯着滔滔江水,颤声道:“你是个好女孩,是我配不上你,祝你以后找到自己的心仪郎君,幸福美满。”
说完,张威屁股一抬,就打算投江自尽。
“哎哟!”
“别跳啊!”
站在张威身后的众人,全都是惊呼起来。
便在这时,韩九麟一把将刘璐的电话抢了过去。
“废物,你是孤儿吗?”
一句话,让屁股抬起,已经站在围栏上的张威,动作一顿。
张威咬牙问道:“你什么意思!”
韩九麟淡声道:“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问一下,你是孤儿吗?”
“你他妈才是孤儿,我有父母的!”
张威怒不可遏,气的咬牙切齿。
“你他妈的有父母,也敢自杀?你有积蓄没有,你死之前,总得把你的钱,给你爹妈转过去吧?”
不等张威说话,韩九麟继续道:“还有,你知道你跳下去以后,如果没死了,被人救出来的话,拉到医院抢救,会花多少钱?
如果你死了,把你尸体捞上来,停尸间,殡仪馆,火葬场,这些身后事,又需要花多少钱?
你在中海市既然没户口,那想来不是中海市的人吧,你死了以后,你父母肯定得来中海给你收尸吧,且不谈他们有多伤心,上来给你收尸的时候,这一系列的丧葬费用,他们有钱掏吗?
就算他们能付得起这笔钱,他们以后养老的问题怎么办?再过十年,你爸得个脑梗,你妈得个老年痴呆,谁照顾他们?”
劈头盖脸的一堆问题,从韩九麟的嘴中说出,向张威砸了过去。
张威被这一堆问题,给问的哑口无言。
半响后,张威才恼声道:“我只不过是想自杀而已,我需要考虑这么多吗?照你这么说,我还不能死了?”
韩九麟道:“所以,我一开始就问你,你是孤儿吗?
你如果是孤儿,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亲人,无牵无挂的,那无所谓,你死就死去吧。
可你但凡有一个亲朋好友,看不过去,想要给你操办后事,那你不就是坑别人吗?谁这么倒霉,当你爹妈,把你抚养长大,还没消停几天开始享福呢,就又得白发人送黑发人?”
张威沉默不语。
韩九麟又道:“所以,你在死之前,如果有积蓄和存款的话,最好全都先给你父母转过去,另外,把中海市这边的丧葬费用,都先了解一下,给你父母提前说一声。
他们两眼一抹黑的来到中海市,又深受打击,万一被人骗个十万八万的,也挺可怜的,不是吗?”
张威脸上的表情,一阵青一阵白。
对于一个已经看破红尘,被这个社会毒打的想要求死的人,突然开始讲起,他死了以后,会给家人带来多少压力负担。
这种话,听起来着实有些好笑。
可是,却又的的确确的,是现实。
有刚刚毕业,站在大都市天桥上,看着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年轻人,对着这个城市,张开双臂,动情的大喊:“我以后哪怕是死,也要死在这个城市!”
可是,对于许多人来说,他们想死在这里,都没有资格。
死了,不代表结束。死了,仍然需要花钱呀!
过了片刻,韩九麟轻缓的道:“一个人,在挫折困境中,选择了解自己的生命,是一种勇气。
可是一个人,在挫折困境中,仍然能够坚强的生活下去,不被生活压垮,更是一种勇气。”
“呵呵!”
张威冷笑一声,说道:“像你这样,年纪轻轻,就可以被杨炳天这样的大人物,当成贵客的人,必然是含着金钥匙出生,没有经历过社会苦楚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
我的人生,我的经历,我的苦,你根本就不懂!”
韩九麟幽幽的道:“你有尝过,幼年丧母的痛吗?”
张威怔了一下,他从韩九麟的这句话中,感受到了,一股孤凉,萧瑟。
然而,这还没有完,韩九麟仍在继续说着。
“你有尝过,在你还是个少年时,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断绝关系,逐出家门,还被人追杀的不甘吗?”
“你有尝过,一个人,身无分文,从北到南,一个人狼狈的像一条狗一样,流浪上千公里的孤单无助吗?”
“你有尝过,把你视如己出的养父养母,以及义兄,被人惨害的家破人亡的痛吗?”
“你有体会过,亲如手足的袍泽兄弟,为了给你挡枪,死在你怀里的感受吗?”
一字字,一句句,仿佛饱含着血与泪。
张威听得心颤,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这些……都是你的经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