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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姚平仲和虞允文一番对答后,张宪按捺不住,回到住处后便提笔上书,将姚虞二人所言此次陈兵布阵的缺失之处一一指出。
他满心火热,敌意拖延着随张俊所部上路的时间,等候皇帝的批复。
怎料他是武官,奏章并没有直接呈递皇帝,而是先由枢院查看,因着他是形同被贬斥的身份,张俊在他的奏章上加上了反驳的意见,待送到赵桓案头时,因着枢使有批复意见,赵桓并不愿意多干涉军事上的处断,便直接以张俊的原意加以回复。
张宪接到诏书回复后,连声叹气,却也是没有办法,只得立刻就道上路,追赶己经出发的前锋部队。
他自己带着自岳飞部中带来的几十个亲兵,沿着官道追赶,因为都是骑兵,不过两三日后,就已赶上先头部队。
见过张俊之后,因着参谋制度刚刚施行,张俊身边还有相当数量的中军参议和文人官员,对这些被强制充实来的军官并不看重,甚至很是排斥,见张宪也是一脸的桀骜不驯,张俊满心不喜,当即令道:“咱们永兴军己经改前御营第五军,你到前军统制姚端将军那里,好生帮着他参谋军事便是。”
“是。”
张宪也不与他多说,拱手退出,原也是看不起这个只依部下打仗的将军。
新改军制己经进行,原本的陕西六路大军,己经分别称御营六军,额制三万,每军以总管统制,设两名副总管,三统制。十二正将,三十六副将。
除此之外,也配设参谋军官,后勤辎重、医药,各有等级,军衔标明请楚,在建制和等级制度上。甚至在装备和训练程度上,己经慢慢转为当时最先进的模式。
只是这种新军制还并没有经过实战演练,没有在战场上磨合,它的威力,还需要在几年之后,才慢慢被人所接受,并且完善。
张宪在岳飞所部时,便巳经是副统制的军衔,是以前有一颗金星的军衔。此时来到张俊军中,原本应该是参谋军官的主官,却因与主帅一言不合,竟被发配,也是因为这种制度,还并没有深入人心,被人真正接受。
张宪漫不在意,第五军支援地是鄜延路的防务。原本是由刘錡所部负责,因着刘錡率领主力,前往撞关附近布防,与春凤关师古互为犄角之势。防备金兵自河东突袭。
他赶到姚端的前军时,对方巳经将至鄜州。
天色己近黄昏,过万人的军队正在沿着两个城门入城,准备在城内歇脚,过几天后,再往前方各堡寨布防。
至于延安府方向,则由刘錡留下的五千兵马和正将庞世才防备,若是对方从丹州、临真方向来袭,则可以放弃延安府,退往鄜州方向。放弃北线,退防鄜州、原州、雍州、耀州、以鄜州附近为主战场。抵杭来袭的金兵。
这样的驻防态式,应该是判断金兵不会从河中及河东为进攻地主要方向。潼关虽然是天险,不过也有被强敌直接破关而入的记录,并不是不可攻破。
金兵大量集结潼关附近,无论如何,不可能再从河东再集结大量部队过河,就是有小股部队,也可以轻松防守下来,不需太过担心。
因为要布置防御,姚端并没有入城安住,而是带了几百亲兵和麾下的重要将领,一同往城池西面的堡寨巡查,因为时间过晚,巡查过两个寨子后,天色己经乌黑一片,随姚端同行的中军官一声令下,随行的亲兵们三三俩俩的点起火把,刹那间光明大作。
待张宪追到姚端时,远远看去,在陕北高原的夜空下,姚端的队伍正奔行在高坡大川地羊肠小道上,曲折婉蜒,忽高忽低,好如一条火龙,在夜空下盘旋飞翔。
张宪微微一笑,很欣赏对方的务实作风。名将之名,果然不是可以侥幸得到。
他跳下马来,命令自己的亲兵在路边站好,他站在队伍前列,只等对方来到。
“前面是什么人!”
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奔沓而至,还有马急速奔驰后的汗臊味道,在夜风中扑鼻而来,再夹杂着马渐渐停跑后的喷嚏声,一股军伍中的气息,令张宪又是熟悉,又是高兴。
这么短暂的漂泊时间,己令得他很想念在军中地情形,如张宪这样自少年和青年的过渡时期就在行伍中成长的军人,就是短时间的离开,也可以令他们无所适从。
张宪自己并不做声,他身边地亲兵头目迎上前去,手举火把,大声回话道:“荆湖招讨使司副统制张将军在此,奉张总管的命,来前军姚将军部效力。这位兄弟,过来的是姚将军么?”
“是我。”
话音未落,一匹枣红马疾驰而近,马上骑士在火光下,先扬声答话,然后跳下马来,大步行张宪立身的地方而去。
论起军衔和现在的职位,姚端都比张宪高的多,礼节上却并不在意,他大步流星走到张宪身前,伸出手去,一把将张宪扶起,大笑道:“早听说张将军要来,不过原以为是要在总管帐前效力,怎么到我这里来了?啊?”
姚端身形高大,满脸的大胡子挂满了土黄色的灰尘,一边扶着张宪,一边用手去抹,显然是一个直爽汉子,并不在意形象和无谓的礼节。
张宪自己就是个爽利人,当下对姚端印象大好,将身子一直,也笑道:“可能是总管身边不缺人,就命我过来了吧。”
“也成,我这里也需要个能商量事的人!”
“就怕张宪才具不足,帮不上手。”
“张将军太客气了。”
姚端无所谓一笑,又伸手拍自己身上和膝盖上地浮土,几个亲兵围拢过来,想帮一下手。却被他不耐烦的赶开。
等他拍地满天浮尘时,才又突然向张宪道:“张将军,你少年从军,身经百战,虽然军衔官位不高,不过勇名早通传天下,这次打败刘光世。就是你第一个先冲乱敌阵,是吧?”
张宪面露苦笑,想否认,却又不便明言。
破刘光世时,他虽然也在阵前,不过打头阵的却是岳云,只是岳飞不想自己儿子早早成名,故意压制,才把张宪做为首功。报了上去。于是不管张宪愿不愿意,这个荣誉却是结结实实落在了他地头上。
见张宪默然不语,姚端又道:“既然来我军中,就爽快一些!我知道你也是个成名大将,在我这里不上不下不高不低,可能心中不是怎么舒服。不过来都来了”大伙儿都是为朝廷效力,保地是大宋官家。就不必计较那些有的没的,你说可成?”
对他这样的老粗将军来说,为了让张宪这样的成名大将效力,巳经是搜肠绞肚。才挤出这些话来,虽然态度诚恳,却是说的干巴无味之极。
虽然如此,他身边的亲兵却从来没见过此人如此讲话,当即都眨巴着眼晴,看向这个面色白嫩,如同一个书生一般地外来将军。
张宪也不计较对方的言辞是否考究,听完之后,心中只觉欢喜。与这样的直爽将军共事,自然要比那一脸阴笑。显的城府极深的张俊要强的多。
当下答道:“这是自然!末将既然来了,就存的是死命效力的心。将军也知道我名,自然也明白张宪是何等样人。不要说参谋军事,便是让张宪领死士前去冲阵,也是寻常!”
宋朝,冲阵的都是犯罪地囚徒和罪军组成的效死营,这种制度现在己经不大流行,却仍然是存于人心,张宪如此讲话,也是爽快之极。
“好!”
姚端也是高兴之极,身为武将,没有不喜次自己麾下多加一个勇将的。虽然张宪不一定留下,不过眼前多这么一个人,总归是件好事。
他并没有以貌取人的习惯,张宪生的俊是相貌,而名声却是实打实的。
两人大笑击掌,便算是张宪正式归于建制。
一时无话,便一起上马行走。
张宪自从军以来,一直在中原和江南冲杀,要么是平原地带,要么是水网密布的江南,此时行走在高低不平的黄土高原,忽然前方横亘一座高川,需得绕道爬行,忽然脚底就是一抹平川,甚至是险峻高谷,头顶星空,脚下若是有人行走,看似很近,若是跑将过去,可能需要一两个时辰。
他心里只觉得新鲜,又对陕西各处地地形,有着新的认识。
半响过后,他突然想起一事,向着姚端问道:“将军去前方堡寨巡查,可有什么收获?”
姚端闷头控骑,满脸倦意,一面用手摩擦着自己下巴,一边沉呛着答道:“守寨巡边的都是些小校,大局上问不出什么来。到是小小接战,一直不曾停过。今日过去,知道对方那边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军马调动很少,也没觉得百姓离散。”
张宪听了,也无甚话说,只道:“若是这边不打,咱们来这里可就太亏了。”
姚端摇头,沉吟片刻后,方又道:“我只觉得不对。自从完颜娄室得了折家相帮,河中的麟、府、丰三州都归了女真,敌人后方安稳,进退自如。便是来攻鄜延各州,也是极便当地是。”
他将手中马鞭重重一挥,脸上己是杀气毕露,恨声道:“折可求当真可杀!若不是他,咱们收复河中,陕西便安如磐石,此时他率折家三州归于女真,还帮着完颜娄室得了临晋军,是插入咱们鄜州路的钉子,此贼不除,只怕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