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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忠勇侯府兰花宴日。
方氏清早起来打点!催问前院的马车!又叫管事妈妈去各院子里看看!姑娘们都拾掇好了没有。
沈清月特听了方氏的嘱咐!今日穿的是蜜合色交领缂丝大袖衫裙!领子滚着一直宽的红边!用细细的金丝线绣着花纹!浅浅的黄色里夹着些红,她皮肤白,穿黄色便看起来水灵灵的。
罗妈妈欢喜沈清月这副打扮!笑着将她按在妆镜之前,道:“姑娘就要这样穿才好,从前你在家里!总穿得素净!也不涂脂抹粉,可惜了好十五六岁的好颜色!”
沈清月微微一笑!望着镜子!她一直没留心!吃了这许久的药调养身体!家里平静了一些,她气色都好了很多!眉宇间的妩媚张扬之色!愈发明显。
她亲自上妆!勾了柔和的山毛,双眉微弯!似能载闲愁。山若欲雨,其眉亦应语。又涂上桃花色的胭脂,抿了圣檀心色的口脂。
如此打扮完了,沈清月才领着丫鬟出门,往同心堂去。
她到的早,沈清妍和沈清慧都还没到。
方氏立刻着人去催促,眼看着时间不早,她先带着沈清月和沈清舟往二门去,那两位才姗姗来迟,她俩看沈清月的时候,双眸微瞪,很快又挪开,自顾看自己的衣裳得不得体。
沈清月虽说身上穿了些颜色,却还是柔婉低调居多,只因她模样出挑,才甚为招眼,另两个姑娘,却是因为衣裳和妆容才惹眼。沈清慧红衣浓妆,沈清妍妆容适宜,倒是有几分可爱机灵劲儿,偏偏红裙子的颜色重了,头上和腰间饰物繁杂,显得有些累赘,掩其姿容。
方氏领着姑娘们去赴宴,沈清妍没个母亲在身旁,她少不得要提点两句,沈清月知道方氏要说话,但沈清妍未必领她的情,便先开了口,同沈清妍说道:“你头上有了金玉簪子,嵌珍珠的簪子可以不戴,否则繁杂,不够精致。”
沈清妍果然心里不快,但是她不敢与沈清月大声顶嘴,便弱声道:“那是姐姐觉得,我的丫鬟都说好看。”
沈清月淡笑一下,道:“我不过建议一句。我说的不好,你不听也无妨。”
沈清妍噘着嘴,没说话。
方氏见状,也将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她怜惜沈清月是因为月姐儿的生母和蔡氏,她现在也可怜沈清妍,不过瞧着妍姐儿比月姐儿要带刺儿些。
一家子女眷都上了马车,丫鬟们坐后面的马车。
方氏在车上叮嘱了姑娘们两句,叫她们恪守规矩,不要离了她的眼,待酒席散了,早早回来。
沈清舟穿着雪青色的裙子点了点头,沈清月也听得很认真,沈清慧还在弄她的头饰,沈清妍抿着唇,视线时不时落在沈清月的脸上。
马车穿过街道,赶到了忠勇侯府门口。
今日侯府宴客,开了大门,门口停了许多马车,方氏先叫人递了帖子,便带着她们一道下去,几人才进得府里前院,瞧见一个老态的妇人领着郎君在前面走。
沈清月先看了过去,此两人背影有些眼熟,她与方氏对视一眼,低声道:“这可是苏老夫人……”
方氏点了点头,压着声音道:“有些像,旁边的是苏小郎君罢。”
奇了怪了,苏老夫人去年不是就回去给孙子和外孙女操持婚事了么,苏言序才新婚不久,怎么这个时候到京城来了,他的妻子可有一同上京?
苏家人上了京,怎么也没上沈家来说一声。
沈清月眉头皱着,前一世沈清舟是约莫一年多以后嫁去的苏家做继室,除去苏言序情面上要守制几个月,苏、沈两家议亲的几个月时间,也就是说,苏言序的妻子,这大半年里差不多就要病逝了……总该不会是现在就已经病了吧!
苏家祖孙两人来此很有些耐人寻味,若苏言序的妻子没病,苏老夫人今儿怎么没带媳妇过来?若人病了,或被抛在家中,苏言序竟还有心思出来参加花会。
方氏提醒小娘子们不要胡乱说话,便一道过了二门,往内院花园的花厅里去。苏老夫人进了内院,苏言序跟着人去了前厅。
御赐的忠勇侯府很气派,当年平南郡主嫁进来之后,天子下旨命侯府扩建,单辟出了一间大院子做平南郡主居住之院,侯府顺便将花园后面也扩大了一些。
沈家一家子过穿堂游廊,入了花园,走了一段路,便瞧见假山流水,甚至还有瀑布之声,远远闻得,恍然若见腾波高浪,再往里去,浅浅的欢声笑语传了过来。
沈清慧和沈清妍头一次到进侯爵府邸,算是大开眼界,双眼便有些不安分。
沈清舟小时候随方氏回过外祖家,见过精致的花园,倒很是矜持。
进花厅,仆人带着她们去见了永南郡主。
方氏知书达理,温婉淑良,早就贤名远播,她娘家是书香门第,沈世文入了翰林,将来指不定要入主内阁。
永南郡主很是给方氏颜面,笑着与她说了好一会子话,见了沈家的几个姑娘,除了沈清舟她特特多看两眼,照顾着她妹妹赵夫人的脸面,当众夸赞一番,便是多瞧了沈清月,细细打量之后,脸上含笑,又随意扫过另外两个姑娘,心里有了个定论,面上不显山露水,着人将姑娘们请去暖阁里玩。
四个姑娘去了暖阁,本以为要松口气,一见暖阁里一屋子的姑娘,个个省得花容月貌,打扮得光彩照人,便又拘谨起来。
沈清舟虽说端庄,乍然见了这许多生人,她们又各自有各自的好友,三五个在一起,便有些紧张,悄悄拉着沈清月的手。
沈清慧下意识就抱住了沈清妍的手臂。
暖阁里的丫鬟过来笑问沈清月会不会下棋,或是有别的什么爱好,另三人才自在了一些。
沈清月挑了一张棋桌去坐。
姐妹几个坐下来,悄悄扫视暖阁——可真大啊,一个暖阁快比她们住的院子还大了,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琴棋书画一应陈设,应有尽有。
沈清慧都看花了眼,沈清妍眼里也是艳羡之意十分浓烈。
沈清月和沈清舟二人淡然自若地下棋。
沈清慧凑在沈清妍身边议论起来,抬着下巴一示意,低声道:“你瞧,那边是谁……怎么都围着她。”
沈清舟不禁也抬头看了过去,一张长长的桌子前,围着好多姑娘,谈论着诗词歌赋,写着字,隐约能听到“行、草”二字。
沈清月顺着沈清舟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见人群里露出一个姑娘肤如凝脂的侧脸,有人退开一步,正好能叫人瞧见她的身段,娉娉婷婷,袅袅娜娜,待她整张脸露出来,便如牡丹一般,大气繁美,富贵凌人。
是谢君娴。
沈清月前世在张轩德书房见过她的画像,画上的她不及她真人好看,眼前的她,真是当得起国色天香之姿。
永南郡主没有女儿,谢君娴素来有才女之名,怪不得今日来侯府作客的女眷,都围着谢君娴。
沈清慧瞧着天姿国色的姑娘,大概也猜出了,她头皮一凉,心虚地朝沈清月这边道:“这、这不会是……是她吧!”
沈清月扭回头,不动声色地下了一颗子,谢君娴一个伯爵之女,应当不至于为了灯节夜的事,特地将她放在心上。
沈家人和谢君娴没有关系,保持镇定就好。
沈清慧总觉得形势比人强,怕得不得了,恨不得离沈清月远一些,还小声抱怨道:“早知道要碰见,二姐姐你不该得罪她……”
沈清舟忍不住驳了一句,声音细柔道:“三姐,看灯的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清月温声同沈清舟道:“舟姐儿,该你落子了,再走神,我要吃光你的子。”
沈清舟连忙回神,专心下棋。
沈清慧瞧了一眼沈清月冷冷清清的脸,本是闭月羞花之姿,偏太冷了些,让人生厌。
她又忍不住拿沈清月和谢君娴两人对比一番——整个屋子里,也只有她们两人的容貌可以相比——诶?好像不相上下?
沈清慧眨眨眼,细细看着沈清月,她发誓,她和沈清月一起住了这么些年,直到去年的时候,沈清月都还没有这么好看,很是畏缩内敛,怎么眼下一与谢君娴对比,倒是不差丝毫了!竟不知沈清月身上究竟多了什么东西,让她很有些与众不同。
不等沈清慧打量完,旁人也注意了过来,她们的眼神似有若无之间,都在瞧沈清月。
沈清月到底曾经压了谢君娴一头,又传过和状元郎定亲,她的名声,这一辈的闺阁姑娘们,都是知道的。
沈清月端坐在棋桌前,恍若不觉,兀自下棋。
谢君娴身边已有丫鬟提了她字去平南郡主面前。
大厅里不知道说了什么话,沈清月等人,只瞧见丫鬟笑着送了一个盒子进来,道:“郡主说姑娘写得好,赏。”
谢君娴款款走来,接了丫鬟的东西,出去谢礼。
沈清月没有错觉,她敏锐地瞧见了,谢君娴的余光,扫了她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