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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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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九章

    方氏让沈正章私下去打听了赵家郎君的德行!不过并未打听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反而得知赵家郎君在坊间名声不错!素有勤学仁善之名。

    从前有乞丐拦了赵郎君的马车!他却并未仗着身份凌弱!只叫人喊乞丐走开!谁知那乞丐十分可恶!硬说自己都快结痂的膝盖是赵家马车撞破的,要他给银子才肯走开,赵郎君本想给!又担心乞丐拿着银子不去看大夫,便强行扭着人去了医馆,出银子替他看大夫买药。

    赵郎君还因此迟去了书院!若非他的小厮同先生解释!他险些要受先生责罚。

    沈正章是个读书人,骨子里是像沈世文的!他得知了此事!倒是对赵郎君有些赞许!甚至惋惜道:“这么好的郎君!赵家怎么会亲近永恩伯府……”

    沈清月不语,前世她在张家内宅听多了流言蜚语!已经习惯先怀疑、推敲!再下定论!遂她不是容易听信谣言的人,赵郎君的事!她有不同于沈正章的看法。

    方氏问沈清月,怎么看待此事。

    沈清月大大方方道:“且先说此传言若是真的,我不认为赵郎君为人仁善。其一,他一个举业勤勉之人,明明是要赶去书院念书,若与乞丐纠缠,岂不耽搁功课?迟去课堂,也有些不敬老师,尊师敬长的人,不会因为一点点小事这样做。加之他父亲可是正四品京官,官职并不小,他的一举一动,谁不盯着?他不会不知流言的厉害。他如何敢因小舍大?何况那乞丐只是破了膝盖都快结痂了,又不是断了腿,这是小伤,很容易好,不过就是留疤而已,又不是姑娘家,赵郎君还至于去关心人家留不留疤不成?给了银子再赶去学院,已是最好的举措,一则全了他的仁义之名,二则不耽误时间。”

    沈正章听得直点头,他觉着十分有道理,连忙追问:“其二是什么?”

    沈清月道:“其二,赵郎君在什么学院读书?”

    “国子监。”

    沈清月冷笑一声,道:“国子监里以师为官,全部都是吏部任命的朝廷命官,他的小厮哪里有说话的地位?二哥身边的小厮,可有敢在族学里的先生跟前替你答话的?他的小厮凭什么敢当堂跟老师解释?何况先生都险些要罚赵郎君了,小厮当堂反驳先生,岂不是打先生的脸?应事后解释方不得罪老师,亦没有目无尊长之嫌。所以唯有一种可能——小厮说的话,是赵郎君授意的。很显然,赵郎君同时以为,这位老师他开罪的起,于是不顾及老师的颜面,叫小厮出面解释。”

    沈正章瞪了瞪眼睛,愈发觉得沈清月说的有道理,只是这其中弯弯绕绕太多,他一个读书人,不常混在内宅,一时间想不通透。

    他眨着眼问:“可还有其三?”

    沈清月道:“其三则要论他到底为什么要带乞丐去医馆。”

    沈正章问道:“为什么?”

    沈清月答说:“两种可能,一是他本身有事耽搁,不想迟了,所以借乞丐之名遮掩,二是他这人刚强狭隘的很,明知道乞丐故意讹诈,宁耽搁时间,把钱给大夫赚去,也不肯叫乞丐占一分一毫的便宜。”

    沈正章皱着眉问:“二妹觉得是哪一种?”

    沈清月道:“不管是哪一种,他都和仁善沾不上边。但我希望他是第一种,若是第一种性子,不过是虚荣和怯懦小有心机而已。若是第二种……当天他空闲无事便罢了,明知道要去书院读书,还要亲自留下和乞丐较真儿,未免有些太锱铢必较、睚眦必报。这样的人,不好招惹。这就是我说的其三——他本身动机不纯,却叫小厮说他是担心乞丐拿着银子不去看大夫,才扭着人去医馆,如此看来,他的确不是良善之辈。”

    沈正章听完分析,惊出了一身冷汗,枉他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却好似脑子还不如沈清月一个十五岁的姑娘。

    方氏亦是眉头紧锁,其实此事她是有些疑心的,譬如小厮在先生面前替主子解释,她也觉得不妥,可她没有这么快就像沈清月这般分析得清清楚楚,头头是道。

    她一面惊诧沈清月的敏锐聪慧,一面害怕赵家郎君若是心思狭小的第二种人,这门婚事要是退不掉,她怎么敢把沈清舟托付出去!

    沈清月觉着自己说的话太重了,轻声道:“这不过我是的一点猜测,若事情是真的,我猜的也就七七八八了,若传言早传变了样子,被人‘润色’过的,倒未必是这样。”

    沈正章木着脸摇头道:“这事我找的是国子监诚心堂的学生打听的,赵郎君也是诚心堂的学生,大概是错不了的。”

    方氏道:“如今国子监已经不比太祖在世之时,现在还在国子监读书之人,多半是要走荫监之路。赵郎君父亲是进士出身,赵郎君又是嫡子,不愁没有好先生教,天资再差,好好上进一二十年,总会有所成就,他却挑了国子监这条路,说明他本身也不是能吃苦耐劳之人。”

    沈清月深以为然,她道:“但凡伪善之人,没有不露出把柄的。伯母,您且先拖延下舟姐儿的亲事再说。”

    方氏点头应下,待天黑沈世文下了衙门,她便将此事告之于他。

    沈世文皱了皱眉,他也打听过赵郎君的名声,小郎君一贯风评不错,他倒没再细致打听,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而且方氏分析的很有道理。

    沈世文渐渐回神过来,面色沉郁地对方氏道:“我打听的几个人都是说他好的,若只是碰巧就罢了,万一外边儿全是说他好的,这就反常了。便是圣人还有人骂的,这世上没有完人。”

    方氏心里更紧张了。

    沈世文安抚她道:“你放心,舟姐儿还没及笄,一时半刻成不了婚事。”他又捏着方氏的肩膀道:“夫人贤惠机敏,以小窥大,娶妻当如此!”

    方氏笑着摇头,替沈世文宽衣解带,道:“哪儿是我说的,是月姐儿下午来坐的时候,她说的,只国子监那一条是我说的。”

    沈世文讶异道:“月姐儿说的?”

    方氏点了应了一声。

    沈世文沉默了一会子,方道:“可见月姐儿是有仁爱之心的。先前老夫人指责她的时候,我还有些担心她像老夫人说的以计谋事,手段心思落了下乘,倒是小瞧她了。”

    方氏笑说:“月姐儿有主意有分寸,比舟姐儿都省心。”

    随后,方氏又提了赵家和永恩伯府的交好的事,沈世文倒没说话了,他虽觉永恩伯府行事不仁,到底没权利去干涉赵家和谁交好,真要论起来,沈家也有几门说不干净的事儿。

    内室里,夫妻二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小,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呼吸声。

    翌日,沈世文特地去再次打听赵郎君的名声,外人无一不说他的好话,沈世文彻底动了和赵家退婚的心思,奈何两家已经交换信物,当年互换玉佩之时,还有人证,若这样退了,赵家肯定不依不饶,一定会伤了舟姐儿的名声。

    会试临近,翰林院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沈世文暂时搁置下沈清舟的婚事。

    二月初九,会试第一场开始。十二日第二场,十五日第三场。

    与此同时,坊间赌场生意如火如荼,来来往往有达官贵人的家仆,亦有平民百姓。

    原先居首的陈兴荣已经让位于人,但是并不是让给顾淮,而是另一位阁老汪阁老之子。

    汪阁老的小儿子是往科的举人,所以今岁并未参加乡试,坊间也就没有什么人谈论他,但他上一科也是解元,因故没有参加会试,轮到今年才考了会试。

    汪阁老曾经是探花郎,他的小儿子上一科还中了解元,家族底蕴比顾淮深厚得多,且还有阁老父亲坐镇,汪郎君一下子窜到了赌坊里魁首的位置。顾淮虽然在灯节夜里声名大噪,到底只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在真正的世家大族眼里,这并非什么高才。

    不论官家还是平民百姓,多下注汪郎君中会元,顾淮和陈兴荣虽并列,与其却相去甚远。

    沈清月手中的铺子从去岁就开始盈利,存到现在,加上原先开铺子之余留下的一点点现银,全部叫罗妈妈拿去替她买顾淮中会元。

    罗妈妈劝道:“姑娘这不好!万一顾先生没中,姑娘岂不是亏死了!这可是姑娘全部的嫁妆现银!”

    沈清月道:“您别担心,错不了。”

    罗妈妈不肯,她道:“您若买汪郎君,我许还能依你,顾解元就算有天分,到底……家世单薄,不好不好。”

    沈清月无奈,只好道:“那好吧,您就替我买五千两,留些银子应急,这总行了吧?”

    她手里除去首饰一类,铺子只有几间,良田百亩,现银没剩多少。若她一个人过日子也就罢了,将来不得不嫁人,沈世兴也绝不会替她挑个泛泛之辈。她上辈子打理过张家,张家根本还不是什么显赫人家,银子流水一样送出去,就她这些钱,还不足够花,等过几年,京中什么都贵了,银子更不值用。

    沈清月两世为人得出来的经验,什么都没有银子来得实在。

    罗妈妈眼见劝不住,只好去了。

    沈清月都没敢告诉罗妈妈,她还打算买顾淮中状元呢。

    二月底,终于要放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