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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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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女儿把人家的衣裙给弄脏了,陶氏怎能说不行?她虽然和范太太说得还算投入,眼睛却没放过这一桌,林谨容起身劝孙家姑嫂吃果子,带翻茶水泼了范姑娘一身,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心中猜到林谨容大概是不喜欢这范姑娘,当下便训斥林谨容:“毛手毛脚的,快去快回。”
范太太云淡风轻地道:“这么客气做什么?不就是一套衣裙么?五儿出门也是备得有的,烦劳四姑娘领她下去换了就是。”
没有名字,只以排行称呼的范姑娘范五儿看着范太太不动弹,欲言又止,无限为难。
林谨容微微眯了眼看笑话似地看着这对装模作样的母女。
本来一般有头脸的人家,女眷们出门做客,总会另带一套备用的衫裙,以便应对意外。可她却赌范太太不会给范姑娘准备多余的好的衫裙一当年范氏陪嫁的妆奁看着勉强过得去,好似刚好能和林家送去的聘财相当,但其实妆奁里头看似琳琅满目的首饰却大多数都是徒有其表,只在外头包了一层金或者银,里头包的是银、铜甚至有铅,布匹锦缎更是不用说,颜色陈旧到了极点。所以范氏特别小气,甚至于想方设法地钻空子克扣下人的吃穿用度,从林三老爷那里挖钱,和她借钱,还打过陶氏妆奁的主意。
范太太如此小气,都能借着给庶女操办婚事而从中牟利赚钱了,又怎会在庶女身上浪费钱财?看看范姑娘对身上这套衣裙的爱惜度,就知其平日里并没有这样的好衣裳穿。今日范姑娘就算是备了衣裙,也必是旧的,肯定不敢穿出来打范太太的脸。
果然范太太的眉毛渐渐挑了起来,看着范五儿道:“怎么了?”声音不高,里头暗含的威压却一点都不少。
范五儿红了眼圈,使劲儿绞着裙带,无限羞窘:,“母亲”出门匆忙,女儿忘带备用的衣裙了“……”不管她是忘记带还是没有带的,反正都是她的错就走了。
于是范太太十分惊愕,却又十分羞窘地同陶氏道:“看看我这个糊涂姑好……,
……,连这种事都会忘了,是我没教好。”
范五儿的眼泪几乎要流下来”陶氏忙朝林谨容使眼色,示意她带范五儿下去,打圆场道:“……卜姑娘都是这样的,您看我家这个还不是毛手毛脚的,她污了五姑娘的衣裙,就该让她赔一套。”然后叮嘱林谨容:“好好选一套漂亮的新衣服赔给你范家姐姐,看你,把人都给弄得要哭了。”
人家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哭?范太太瞅了范五儿一眼,范五儿的眼泪变戏法似地收了回去,迅速换了一张含羞带笑的脸对着陶氏行礼道谢:“其实不完全是妹妹的错,我也在发呆……”
林谨容觉得她这句话就和端茶赔礼那日陆云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由来又更添了几分厌恶不喜。当下抢着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姐姐就不要包庇我了。”
范五儿怔怔地看着林谨容,却只看到林谨容夸张的笑脸和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要什么漂亮的新衣服?随便拣套旧衣服就好。”范太太没再说什么,只命身后的婆子跟去伺候好范五儿。
陶凤翔挑起一边眉毛探询地看向林谨容,问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又挤了挤眼睛,示意她别太过分。
林谨容甜甜的笑着,领了范五儿下了楼,笑道:“范家姐姐,这里离我住的地方不近,只有烦劳你多走走了。”范五儿的眼神匆忙从林谨容腰间挂着的宝石流苏禁步收了回来,敛了神色道:“不干事,不干事。”
林谨容也就亲热地和她东拉西扯”领她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命荔枝开了自己装着最新最好衣裳的箱子”笑道:“这里都是新做的衣裳,都挺适合姐姐穿的,不知姐姐喜欢那一套?”不等范五儿开口,就提起一套袖口领口都用金线绣了huā的嫩绿锦缎衣裙在她身上比划:“这套不错,颜色和姐姐刚才那套差不多,最是衬托姐姐的肤色。这料子,听说是从京城贩来的。”
范五儿年纪到底还小,眼里情不自禁地露出几分渴求和动心来,却还记得摇头拒绝:“多谢妹妹了,这身衣服太贵重,我不能要。”
林谨容假装很有钱很大方:“没有关系呀,我还有多的。今日我害得你委屈了,都是我的不是,只要你不和我计较,怎么都可以。”
蒂五儿坚决摇头:“不行,不行。”
“姐姐家教真好。”林谨容微微一笑,又翻出一套领边袖边用银线绣的缃色织锦袄裙来,“这个吧?”
为什么她就有这么多漂亮值钱的衣服?范五儿的神情简直是忧郁了,摇头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谢谢妹妹的好意,还是太贵重。”
阐四蹦“这个也不好呀?”林谨容低头想了想,命神色颇有几分不满和不解的荔枝打开另外一只箱子,取出一套天蓝色的暗纹缎子夹衣夹裙,提着在范五儿身上比划小:“这个合适呀,也素净,也不新,我穿过一次的,姐姐要不嫌弃就穿这个吧。”这料子看着似不起眼,可却是吴氏给的,真正从京里来的料子,不多,只够林谨音和林谨容姐妹二人各做了一套,此番故意带来青州做客,林谨容才穿了一次而已。荔枝肉痛之极,大急,嘴唇嚅动了几次,都被林谨容恶狠狠地一眼瞪过去,只得悻悻地闭了嘴,板着脸不说话。
范五儿看着林谨容满箱子的衣服,都是锦缎丝绸,这套果然是最普通的,又穿过一次的,就有些不当回事了。再看荔枝还一副气哼哼非常不满,好似看不起自己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服和生气,暗想这套衣裙虽然漂亮,但也和自己身上穿的价值差不多,自己的衣裙被茶水污了,就算是洗干净也是毁了色,难道赔自己还不该么?也就“勉为其难”的接了,口里却客气道:“我回去后就洗干净了送回来给妹妹。”
林谨容淡笑着摇头:“不用,算我赔姐姐的,姐姐要送回来是打我脸还是怎么地?你就是送回来我也不会要的。”范五儿口里客气着,却晓得林谨容不是说笑,这套衣裙是真的不会再要了,心中由不得有几分窃喜。便开开心心地由着家里的婆子和荔枝帮忙换上了,强忍着喜悦和雀跃,淡定地给林谨容行礼道谢。
林谨容一把扶住她:“还有一条腰带呢。”不看荔枝的眼神,从箱子下面取出约有巴卑宽的一条墨蓝色腰带来给范五儿系上,拍着手笑:“这样才是一套。”范五儿低头一看那腰带,不由抽了一口气,腰带走普通织锦,但在正前方,却用银线绣了一朵牡丹,牡丹的huā蕊全是碎米珠子。原来这套衣服贵重的是这条腰带,她下意识地觉得不妥,要取下还林谨容,却被林谨容按住,林谨容抬眼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姐姐是要和我生分么?这不是真珠子,这银线也不是真的,只是看着好看而已。”
范五儿拿不准,回头看着自家的婆子,那婆子眯了眼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不好凑近了去瞧,便赔笑道:“林姑娘,这衣服太贵重……”
“当真不是什么值钱的。否则以我这今年龄,就算是长辈宠得过分,也不敢随便拿了送人。”林谨容笑着:“姐姐要实在是觉得不好,那就回去后再还我腰带吧。我娘才说了,让我给你挑一套好看的衣裙,今日就用了好么?不要害我被我娘骂啦。”递了镜子过去:“姐姐看,多好看?”范五儿委实是爱极了这套衣裙,比她从前穿用的所有衣裙都要来得精致,最要命的是,她突然发现,这个颜色,比其他所有的颜色都更衬托她的容色。穿上这套衣裙后,她觉得自己看上去也不比高贵的嫡女们差,这衣裙给了她一种从未有过的自信和喜悦。她挣扎着,犹豫地点了点头。
林谨容喜悦地打量着范五城范五儿的个头本就没有她的高,这套衣裙做的时候又是故意放大了些的,穿在范五儿身上其实显得有些大了,但范五儿果然是很适合这颜色。
范家那婆子见衣裳换好了,问荔枝要了个包袱皮将范五儿换下的衣裙装好,催着范五儿往前头去。林谨容也不耽搁,热情地将范五儿送回了戏楼。
范五儿窃喜着,害羞着,有些忐忑地上前去给陶氏道谢,范太太的目光落在范五儿的衣裙上,又落在那腰带上,诧异地看了看林谨容,又抬眼去看那婆子,那婆子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范太太也就不当回事,继续和陶氏说话。
陶氏却不同了,眼神随时在范五儿身上来回扫荡,又探询地看向林谨容,林谨容无可奈何地朝她一笑,委屈地轻轻摇了摇头。陶氏便使龚妈妈来问,林谨容小声道:“她挑的,说了是借,我有什么办法?”
借?拿去了还能再要回刺自己和几个儿女都根本不穿旁人穿过的衫子,这衣服相当于便宜范五儿了。陶氏心里顿时一大个疙瘩,酸溜溜的,好比自家孩子最贵最好的玩具给旁家的人给抢去了,由不得嫌弃这范五儿太没眼色,随便挑一套差不多的也就算了,怎么能这样呢?
眼皮子真浅。出门不带衣服,又挑人家的贵重衣服穿,是穷怕了吧?
这样子将来进了门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