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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绝猝然睁眼,心头一颤,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流苏,震惊的眼光缓缓恢复冷峻,他的眼光如审判似的,紧紧地盯在流苏脸上,“你什么都知道?”
流苏静静地颔首,淡淡一笑,轻声道:“我早就知道事实,如果逼得我走最后一步,我会公布自己的身世,小白她,也会随着我回女儿国。”
“不可以!”萧绝厉喝,心中恐慌起来,“绝对不可以!”
流苏若回女儿国,多半就是永生不见的结局,不仅仅是流苏,连小白也会被带走,女儿国的人又怎么会容许圣天皇族的人接近她们的圣脉,在他们眼里,维护血统是至高无上的一件事,流苏和小白都会被带走,他会永远也见不到她们。
一想到这儿,萧绝不由自主就慌了手脚,怎么能如此残忍,流苏的话如在他的心湖掀起惊涛骇浪。
而且,女儿国如今局势十分敏感,龙浅月和龙雪梨两方势力不相上下,斗得你死我活,互不相让,国内局面极为敏感,若是此时爆发流苏的身世,定会引来杀身之祸,这是萧绝不愿意看见的。
他心目中的流苏虽然坚强柔韧,却极为敏感,内心纯净如水,政治这种阴暗的东西,他绝不希望她碰触,女儿国的局势比圣天当年三皇夺位更加激烈,绝不是她能应付得了,若是她的身份被人揭发,他和南瑾也无法插手女儿国内政,最后的结局,他想都不敢想。
被皇权摧毁的人,已经有他一个,无需再添一个她。
他不喜欢心静如水的流苏,一片宁静的乐土被人玷污。
这也是为何风南瑾这么多年没有说穿的原因吧?
因为想要保护她!
不管身份多么尊贵,不管她是谁,他们都不希望流苏的手,染上半点鲜血和肮脏,若是触及到那个世界,就必不可少的要面对腥风血雨,且都是有血缘的亲人,这种压力,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你知道龙浅月为何要急于找寻失散的公主么?是因为她身患绝症,已是医无可医,能撑过这么多年已经是奇迹,全凭自己的一股意志在支撑着。龙雪梨的势力已经不容忽视,若是发现你的身份,你会死无葬身之地,她不会允许你踏上女儿国的国土。即便是你回到女儿国,面对的也是一连窜的政治压力和朝臣的质疑,流苏,你有毅力承受这些么?你没接触过那个世界,你能想象到它有多阴暗么?”萧绝急声道,竭力制止流苏心里的想法,继续道:“流苏,你不适合!”
一直被阳光沐浴的人,被丢进黑暗的深渊,只会濒临崩溃!
流苏淡然一笑,眉宇缓缓地流溢出少许尊贵的霸气,“没有不适合,只有不愿意。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自己不行?没错,或许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或许厌恶那样的世界,可是,人总得要适应环境。如果这个身份,能保住我想要珍惜的东西,那我舍弃幸福又有何妨?萧绝,有些人,在我心里,重如生命。”
流苏双眸掠过一抹杀气,极为阴冷,惯有的冷清染上冰冷的尖锐,“小白若是有半点损伤,我不会放过萧越!”
萧绝心里一沉,这样的流苏,是他从未见过的冷酷,清秀的五官如刀刻般,分外坚毅,那种睥睨天下的傲气似是从骨子里透出来。他看得清她眼里的冷酷,是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下渲染出来的狠绝,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那是他所熟悉的神色,却从不曾想过,会在流苏脸上看见。
那一刻,倏然发现,眼前的女子,很陌生,好似从来不曾认识过她。
萧绝有瞬间的迷茫,柔顺的,坚韧的,冷漠的,透彻的,善良的,狠绝的,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我不会让我们的女儿有事,所以你别乱来!”萧绝坚沉地承诺,他说得出,自然做得到,“皇上抓了小白,无非是想要借着小白牵制你们,不会伤害小白的性命,况且若是他知道小白是我女儿,更不会伤她分毫,流苏,我向你保证,她绝对不会有事!”
流苏沉声道:“我又何尝不知皇帝的心思,但是他用错了筹码,打错了算盘,用小白和我来牵制南瑾,简直就是可笑,没本事的人,才会利用老弱妇孺,堂堂一国之君也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情,实在是讽刺。”
萧绝语塞,这件事,皇帝的确做得过分了,可是,他能体谅,能包容,因为那是他哥哥!他没权责怪,只能善后,自他懂事开始,便是为了他哥哥,拼尽一切!
“流苏,你信我一次,小白她不会有事!”萧绝口气坚决,以生命向流苏保证。
他怎么会让女儿有事,他还没有好好地抱过她,疼过她,他还想要小白喊他一声爹爹,还想要好好地亲一亲女儿,父女之间还有这么多事要做,又岂能让她出事。
一定不会!
他不允许!
“萧绝,或许你会看错你的兄长!”
流苏冷锐的眼光淡淡地投向那边灰暗的天际,天,越来越沉了,月快出来了吧?为何她的心情却是如此的沉重,心里总有股抹不去的不安,感觉会发生什么不详的事情,这点让她心头始终放不下,是隐藏的炸弹啊!
“我一向对女儿国和圣天的邦交不熟悉,两国之间的利益关系也不是很明白,并不代表有些东西我看不透。若是知道我的身份,萧绝,你说,皇上是会下杀手?还是会把我送回女儿国?”流苏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嘲讽,缓缓地问萧绝。
从入宫开始,这便是她在思考的问题,似乎哪种可能都有。
杀,或者不杀,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萧绝心头一震,竟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以常理推断,知道流苏身份的人是他和南瑾,他想要杀流苏,势必会把南瑾也杀掉,让这件事永远埋在地底,死人才不会说话,不仅如此,为了以防万一,风家堡等人多半都难逃一死,如此一来,便是大动干戈的屠杀。
他多半不会选择这么极端的处理方法,而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又有谁会知道,她的身份不会泄露出现,一旦泄露,还要承受龙浅月的怒火,到时候边境定起战事,好不容易平息的战乱又会开启,这是他极不愿意的。
所以多半情况下,会把流苏送回女儿国……
但,君心难测啊!
“你也答不出来对吧?”流苏淡淡一笑,轻移莲步,碧衣在晚风中划过一道瑰丽的阴影,她眼光透过宫墙,凝视着女儿国的方向,轻声道:“那风声啊,没有国界!”
萧绝心头一颤,被她的神色所震撼,那是一种似笑非笑,似苦似甜的神色,他一时竟然看不透眼前的女子,她想要嘲讽些什么。
流苏淡然地道:“赌博,也是一门高深的艺术,或许,我该赌一赌!”
“不许!”萧绝厉喝,扳过她的肩膀,双眸冒出火来,危险地眯起,“流苏,既然是秘密,那就永远烂在心底!”
“若是你想要找死,我不拦住!就算皇上不杀你,龙雪梨同样也会杀你!”
流苏唇角掠过一抹飘渺的笑意,淡淡地道:“萧绝,我这几年棋艺精进不少,领悟到一个道理,倘若一盘棋走到死局,那不妨走死路,是会死绝,还是会置死地而后生,没人知道!”
萧绝眼光冷峻地看着流苏,缓缓地放开他的手,邪魅的大眸,露出三分恨意,“你指的是我们三人?”
流苏淡然不语,撇过头去,没有看见他眼光里一闪而过的创伤,那是苦涩的苦楚。
萧绝的人生,没有请求二字,唯一的请求,给了她,然而,却被忽略了!他迟来的挽回,流苏已经不需要。
曾经,他也有过这种伤人的态度,今日方知,当初伤她有多深。
她不需要他了!
“流苏,你想过小白吗?”萧绝轻声问道。
流苏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咬紧下唇,萧绝继续道:“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又会做何感想,你想过她的感受么?你不希望一家团聚么?我和你,还有小白,才是一家人啊!”
长袖的拳缓缓地握紧,流苏极力忍住心里涌起的酸苦,小白若是受伤,她才是最难受的人,哪个母亲会舍得伤害自己的孩子,小白会理解么?能接受么?
她的心里,如同有小兽,露出锐利的牙齿,在撕扯着肌肉,痛入心扉,很深刻,很清晰。
萧绝见她久久不应话,也不愿意再逼她,沉默地转身,缓缓地走出浅云殿,只留着女子那抹背影,在灰暗的光线下,孤寂地站立。
他的脚步极沉重,走出一步,如千斤重,到了殿门,才缓缓地回过身,看着不远处那抹碧衣在晚风中飘飞,似乎有些凄凉。
那抹剪影,让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萧绝握紧拳头,匆匆离开,顿然又停住脚步,仰首,沉默地看着灰暗的天空,那颜色,如同他的心一般。
此般执着,真的错了么?
只想你留在身边,给我一个家。
为何,还是奢望?
流苏,你给得不多,可我要的,也不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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