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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西溏笑道:“仙人到了凡间,便不是仙人了呗。”
付铮愣了下:“左相大人那样的仙人也会病?”
魏西溏看他一眼,笑道:“自然没有。”走了两步,随口道:“今日相卿来上朝了,不过,脸色十分难看,想必是病的不轻。”
下朝以后,付铮正在外头等她,见她过来,便是伸手扶她:“陛下,今日可有要事烦陛下?”
许是有了身孕的缘故,她经常觉得困乏,这一阵是能偷懒便跑去偷懒,就盼着别叫御史发现,要不然御史老儿可是会烦死她。
魏西溏应道:“你倒会说,只怕真是那样,你就要怪朕多管闲事了。”然后她问:“诸位爱卿可还有本要奏?若是无事的话,便退朝吧。”
相卿淡笑:“若是陛下能记得臣一、二分,即便是砸了招牌,臣也甘之如殆。”
魏西溏点头一笑:“左相无大碍甚好,朕知你告了病假,却不知你病的这样重,若是早知道,定然会让宫里的御医前去替你诊治。”说完她又笑道:“哦,朕一时倒是忘了,你本身就是位出色的药理医者,若是叫了旁人,倒是砸了呃逆自己的招牌。”
左相抬眸,笑意盈盈的看着魏西溏:“臣不过略有不慎染了风寒,已无大碍,臣谢陛下关心。陛下也要保重龙体。”
臣子大病一场,作为君王自然是要关心一下的,魏西溏便道:“左相的身体似乎差了些,怎会病的如此之重?莫不是久未锻炼的缘故?左相平日里还是要注意些才是。”
魏西溏看到相卿那病人,便突然想到了初次见到他的模样,那时候他正在宫里后花园的地方怂恿宫里的两位公主打架,那时候他的脸色就是今日这样,犹如大病初愈,白的不向常人。
确切的说,高风亮节丰姿高雅的左相大人似乎有些瞧不上那些和他结党的人,私底下一点往来都没有,要说以什么证明那些人和左相大人是同党,只怕就是每次纷争之时左相大人的意见观点和他们是相同的。
说来也怪,朝中明明有左相一片,且他是为首之人,可偏偏左相与他的同党们并不相熟。
那个也道:“左相大人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形容啊!”
次日入朝,相卿满脸的病态吓了朝中大臣一跳,这个也来问:“左相大人这一病可真是不轻!”
手腕处的伤带了些红,那手似乎也比另外一只显得干枯,他一边朝外走,一边抬起受伤的手看了一眼,随即冷笑一声,把手放了下来。
相卿回身,看了眼那些膳食,又道:“还是在外头吧,本尊也有十日未出过门了。”
“仙尊,膳食已准备妥当。”
阳光下,他那张原就白皙的脸,犹如常年不见阳光鬼,似乎要透过他的皮肤,照进他的骨子里,没有一丝血色,透着浓郁的病态。
窗户被人推开,窗外明亮的光线一下子照了进来,相卿略略不适的闭了闭眼,然后站起来,缓缓走到窗口。
相卿点点头:“你二人先退下,让人准备送些吃食进来。”
“仙尊,好了。”
另一个小童勤快的取了毯子铺上,不露一丝痕迹。
相卿回头看了眼那副水晶棺,另一手摸向隐秘处的开关,那副水晶棺便缓缓下降,直到两片木板填补上面的空地。
在白烛火下,相卿的脸色一片惨白,身体在微微发抖,其中一个小童拿了白色的长布和准备好的药膏,抹在他被横割开的手腕处,仔细包扎起来。
一对孪生小童快速的推门而入,两人手中各拿两根白烛,室内骤然明亮起来。
相卿猛的把手从水晶棺中拿了回来,身体随着一股惯力跌倒后面,他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腕,扭头对外面的小童道:“进来吧。”
外寝守护小童突然来报:“仙尊,时辰到,可出关!”
那只放在棺木中的手腕,隐约可见一处伤口正汩汩的往外流着鲜红的血。
相卿的一只手伸在棺木中,脸色愈发的苍白,额头鼻尖的沁出细密的汗珠,平稳无波的呼吸不知何时逐渐加重。
他盘腿端坐闭目不动,身前却横亘着一副盛满了红色液体的水晶棺木,棺木底部隐隐看得到一个人形的身影,棺木冒着缕缕雾气,寒意逼人。
烛光后头坐着相卿,长发,白衣,曾经贵为仙尊时的装饰,难得在为相后的相卿身上出现。
门外一片明媚,室内却一片昏暗,唯有内寝那处有一点昏暗烛光在摇曳。
府内院子里,只听到刷刷扫地的声音,再没人吭声过。
小童赶紧老是的低头干活,不敢再吭声。
另外一个用扫把打了他一下:“仙尊哪年不是顺利出关?你这里长吁短叹个什么劲?赶紧干活,叫仙尊听到你乱哼哼,非剥了你皮炖肉吃。”
一群小童正在打扫院子,其中一个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叹气:“仙尊每年都要闭关十日,每次出来脸色都会白的吓人,这都第十日了,仙尊怎还不出关?他还能顺利出关吗?”
本来看到他就够头疼了,告假反倒是好事。
碰巧朝中无事,魏西溏便准了。
左相大人这两日抱病闭关,在朝中告假的时长是十日。
朝中一片平和,宫里一片喜庆,唯有左相府内一片死寂沉沉。
左相大人最近很安静,还抱病了几日未曾上朝,许是陛下腹中的胎儿确实是个福星,最近天禹也是平稳无事,各地并无重大事情禀报上来。
魏西溏的身形初初显形,不过随着天气逐渐变冷,倒也跟着有了遮掩的厚重袍服,叫人看不出到处有几个月了。
其实这二人在一块的时候,干正事的时间并不多,大多在一块腻歪了,魏西溏就觉得自己自打有了身孕以后,倒是越来越想偷懒了,而她拉了付铮过来以后,付铮比她还懒,关心的重点还是在她身上,就怕她累了困了还硬撑。
付铮自己吸了吸鼻子,觉得没甚感觉了才敢过去。
魏西溏无语的看着他:“不过打了个喷嚏,有甚好小心的?”对他招手:“你过来,这份折子还没看完呢。”
远在金州的付铮突然打了个喷嚏,他立马捂着鼻子跳开,“呔!陛下小心!”
说着拉着季统的胳膊带着他往回走。
付振海看他一眼,道:“回吧回吧。”
“季统谨遵将军教诲。”季统抱拳施礼。
“他知道便知道吧,看样子,也知道不短时间了,一直到今日未曾说过,想必日后也不会再说。”付振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回吧。今日就算突然想起来,才要说上一说,你不必多虑,只是,自己也要替自己着想着些。”
付振海窒了窒,确实付铮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猜到也不足为奇。
季统垂着眼,道:“未曾。”顿了顿,又道:“不过,或许是王爷是猜得到的。”
“你还跟谁说过?”付振海问。
付振海看着远方,他哪里就能想到季统到现在还惦记着陛下?一直未婚,早已成了周遭人疑惑的地方,若是让人知道他对天禹女帝心存杂念,这还得了?不定被人传成什么样的话了。
季统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他淡淡说了句:“季统不过是做些该做的事,何有误了一生之说?季统暂时并无娶妻打算,若是哪日想通,自然就会主动向将军喝夫人开口。”
付振海回身又看了他一眼,“你……算了,既然知道自己和陛下不可能,那以后就不要在想。只是,你一日不婚,不但是我,只怕周围的人都会起疑,你总不能因为一个永远无法得到的影子,荒废了自己一生吧?季统,老夫知你心眼儿实,只是有些事,该想的时候你还算是要想清楚,千万不能一时头昏,误了自己一生。”
“季统有自知之明。”季统道,“陛下也从来不知道季统所想,季统此生更不会对陛下表露半分,将军只管放心。”
“你到没人让老夫失望,只是……”付振海又叹了口气:“你不该对陛下怀有他想。”
“季统让将军失望了。”季统低头道。
付振海重重的叹了口气,“真不知当初送你去国子监是对还是错。”
季统呼出口气,顿了顿,才道:“是。”
付振海看他一眼,“老夫心里知道归心里知道,总要听你说出来才知老夫所想是真是假。”
半响,季统张了张嘴,说:“将军已然知晓,为何非要问呢?”
付振海走了两步,见他没有跟上来,便回头看着他:“季统?”
季统垂眸看着地面,身形笔直纹丝不动。
付振海并不打算放过他,道:“季统,老夫难得和你这一认认真真说话,你便如实回答老夫便是,是还是不是?”
季统一怔,表情十分复杂,却在听了付振海的问题后,沉默不语没有回答。
待走到付振海觉得后面的人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的位置,他停了下来,开口:“刚刚夫人又跟老夫提了,说要替你物色个好姑娘成亲一事。你今日对老夫说句实话,你迟迟不愿娶亲,可是因为金州的那位陛下?”
季统回头对自己的人点点头,然后两个人朝着前面走去。
付振海突然又扭头对身后跟着的那些人说:“老夫随季将军前面走走,说两句贴心话,你们不必跟着,就在前头,有事会唤你们。”
“是!”季统跟着他的脚步,随他带着,慢慢朝着前头走去。
付振海倒背双手,抬头看了他一眼,下巴朝着里面一点,说:“季统啊,今天中午有点高兴,这午觉就免了,反正也睡不着,所以过来转转。你陪我走走吧。”
午饭过后的时间,应该休息才是,付将军怎么到马场来了?
看到付振海过来,他把草放在马食盆里,拍拍马的头,然后走过来:“将军?”
到了马场,季统果然在马场,正站在马厩的位置,抓了一草喂他最喜欢的一匹骏马。
付振海点点头,上了轿子,“去马场。”
随从回答:“回老爷,刚刚看到季将军骑马朝着马场的方向去了。”
付振海从府里出来,问了随从:“季将军在何处?”
付夫人一脸不明所以的站着屋子里,“这人……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季统领啊?”想想,付振海不管,自己就算看在季统去世的父亲份上,也要帮他找到媳妇呀,回头又去张罗了。
说着,人大步走了。
付振海已经站了起来,“就这吧,季统要是不愿意,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哎……”付夫人又要开口。
付振海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季统的事你还算别管了,管着终究还是不合适。”
付夫人没注意他的视线,继续唠叨:“老爷,跟你说话呢,你好歹劝劝季统,我跟他说呀,他尽糊弄我。”
付振海只是抬眸看了付夫人一下,没有应话。
付夫人看了他一眼:“那你就任由他胡来?到底是你下属家的长子,他早已不在,你待季统又没含糊,这点事还管不了他?再者,又没打算害他,这是娶媳妇的大事,怎就不知道上心呢?”
付振海抬头想了下,“这事他要是不应,就没法子。你当老夫不急?当年在金州的时候老夫替他物色了多少姑娘?千挑万选,结果他不乐意。”
今日因为陛下有孕的喜事,付夫人在付振海面前嘀咕了一句:“季统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你看他还知道替他弟弟找个媳妇,就不知道替自己操心。他也老大不小了吧?难不成就不打算成婚?我老早就打听过了,这附近有不少相貌品性不错的姑娘,都知道季统没有夫人,还有人家主动跟我打听呢……”
付夫人都没法跟他说了,她是急的要死,结果人家不急啊,这孩子是打算一辈子不成婚的吧?
付夫人不知跟季统提了多少次,想替他娶个媳妇,结果季统一回都没应过,还把陛下搬了出来,说当初陛下答应了他,他的婚事不用人操心,他自己心里有数什么的。
季统不知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他以为离的远远的,才会让惦记,可陛下的心里到底又惦记了他几分呢?
距离远就罢了,如今连心都隔的更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