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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的夜特别的黑,仿佛是老天爷不耐烦泼洒下了一盘浓墨,连翘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她大口地喘气。空荡荡的卧室里有一种窸窣的声音,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想要钻出来,忽然连翘的背后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窗子没有关,白色的窗帘一直在飘动,映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顿时连翘吃了一惊。
“是谁在那里?”
没有人答应她,连翘趿起拖鞋蹑手蹑脚走了过去,然后猛地扯开了窗帘。窗帘后面有个英俊的男人正望着她笑,明亮的眼眸似乎是夜幕上的万千星辉,将这没有灯光的幽暗卧室都映得亮堂起来。
“尤风。”看着面前的温润男子连翘欢喜地想要拥抱他,可是她却抱了个空,然后她又不死心地试着去摸他的脸,手却从他的脸部穿透过去。
“连翘啊!”石尤风的声音仍是那样的温柔,眼眸也是那样温柔地看她。“对不起,我已经死了,本来人鬼殊途,我不应该来找你,可是看到你这样我于心不忍。”
“尤风,你不要离开我,我不管你是人是鬼。”连翘着急地道。
“傻丫头,我是鬼,鬼和人是不能在一起。”石尤风笑了起来,他伸手想要去摸连翘的头发,但是修长的手指未触及到连翘的发丝便又缩了回去。“连翘,以后不要再想着我了,否则我会不安心的。”
“我不要,我不要。”连翘拼命地摇头,眼泪夺眶而出。
“别哭。”说着,石尤风的身影渐渐向窗前退去,瞬间便隐没在了黑暗中。
“尤风。”连翘哭着向窗前追过去,只听得砰的一响,她的额头便重重撞到了窗子上,疼得她啊了一声,霎时眼睛睁开,身体打了一个冷颤坐了起来。
连翘看着手背,药水正在从吊瓶里输向她纤细的血管,这里是医院。从窗外看到的一片狭小天空光线微暗,看样子天才刚刚亮。
不过窗前确实站着一个人,矮小的身影映在连翘的眼中,连翘便长长叹了一口气。“石决明,刚才我梦见尤风了,他让我不要想着他。”饱含幽怨的语气如泣如诉。
石决明仍是站在窗前,甚至没有回应她,连翘便一直诉说那个梦境。
窗外雨声滴沥,打在玻璃窗上仿佛在一声声扣响石决明的心弦,他的眉目间隐约藏着一股清愁。他从不流露感情,可是现在他所有的从容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撕毁了,就好像是被揭开了一张看不见的面具。
真正的石决明是什么样的?那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因此也不会有人来同情他。
没有一副正常人的身躯,那使他有很多事都有心无力。
“你还记得你怎样劝良子的吗?你会劝她怎么就不会劝自己呢。如果尤风还活着,他看到你这样该有多伤心。”石决明倏地转过头,他不去看连翘,只看着药瓶里滴下来的液体,一滴一滴的和着他的心一起跳动。
连翘如被雷击,霎时她劝良子的话都沥沥在心头,可是没过一会她便更伤心了,那些话就好像是事先为她准备的一样,只不过是拿良子做了一遍演练。
“如果你真的爱尤风,就要好好地活着,把孩子找回来抚养长大,这才是你应该做的。”石决明忽然想起了连翘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模样,她即使伤心,但是眉眼间仍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傲气。
连翘沉默了,这些日子她一直拒绝提起孩子,就是因为无法从失去石尤风的痛苦中抽身而出。
“石决明,谢谢你这些日子一直照顾我。”
石决明惊呆了,多难得啊,连翘居然会对他说谢谢两个字,这对他来说是多奢侈的两个字,霎时石决明激动得可以为她死去。
连翘抬起了脸,极力地从脸上挤出笑容,可是笑容还没绽开,晶莹的泪花便先从眼眸里划出优美的弧线弹落。“我明白今生和尤风的夫妻缘分结束了,但是我想来世还要和他相遇,所以以后我要很努力地工作,铲除罪恶,去拯救地球,这样来世我一定会再遇见他。”
连翘望着他的脸痴痴地道,之前连翘一直情迷心窍,后来听说石决明将石尤风火化,一时急怒攻心吐出一口鲜血,醒来后心里反而明白了。
“你这样想就好。”石决明也顺着她的话安慰,其实石尤风就算是没有伊贺智藏那穿心一刀,他也不可能活下去,失去武士的荣誉,背叛了他的主君,对于一个拥有根深蒂固武士情结的人,他的灵魂已经死去了。
“我只是不明白,尤风为什么一句话都不留给我。”
“他说不说,你不是都明白吗?所以又何须说呢。他对你的情意从来不是用说的,是他行动表现出来的。”
两人一直心平气和地交谈,这样的情形是石决明认识连翘以来的第一次,以前连翘每次和石决明说不上几句话就不耐烦,但这次两人聊了很久。
不知不觉连翘困倦地睡着了,石决明走到病床前轻轻替她掖好被角。直到下午连翘才又醒过来,医生进来检查她的身体,其实连翘只是身体虚弱,并没其他的问题。
“石决明,我想回黄村。”
“那好,我去给你办出院。”
半个小时后出院手续办好,两人慢慢走出医院,石决明在路口拦下一部出租车。连翘瞅着他,道:“你没有开车吗?”
“我已经很久没有开车了,其实,这世上有些事不是我努力就能够做到的。”石决明笑了笑。
连翘不语,说实在的,父亲那件事也不能完全怪石决明,那夜暴雨如骤,而他又是个侏儒,只能说是苍天捉弄人。连翘拉开了车后门坐了进去,这时石决明便坐到了副驾驶座。
身畔的空位上放着今天的晚报,可能是上任乘客遗留下来的,连翘顺手拿起来看,翻了几页,主要是本市的民生新闻。在报纸的第11版连翘的视线被一篇不足百字的新闻吸引了,说是在长灵河发现一具女尸,女尸身高约160公分左右,脸颊上有数道刀划过的疤痕,目前女尸已被送往市公安局。
连翘猛吃了一惊,莫名想起了良子,脸颊有刀伤疤痕这个特征很像良子,而且身高也对得上。
“石决明,你看这条新闻。”连翘赶紧把报纸递给石决明。
石决明很快将那条新闻扫了一眼,他心中也倾向怀疑是良子,道:“师傅,麻烦你现在先到公安局,我们有紧急事情。”
不料二人刚到公安局的接待大厅就遇到了小王,小王说王全清正在法医室等他们。
法医室里王全清正和张法医在商谈案情,连翘刚到法医室的门前,正好遇到了王全清投过来的眼神,似乎王全清早知道他俩会来,道:“你们来了,进来吧。”
“王局,长灵河发现的女尸在哪里。”连翘着急地问道。
法医室里摆着几具蒙着白单的尸身,王全清伸手指向最右边的那具,连翘忙走过去,不由分说便掀起了白单,霎时一张浮肿的面容出现在她的面前。虽然死尸面孔略有些浮肿,但是面颊上的疤痕却非常显眼,连翘只瞧了一眼便认出来。
顿时连翘喉咙里作痒,靠着墙壁搜肠刮肚地呕吐起来,把早晨吃的一点早餐全吐了出来,甚至还呕吐出胆汁。她不是恶心良子死后丑陋的面容,而是心里受到的悸动太大,忍不住就呕吐起来。
石决明站在良子的尸身前,眼眸红得像是打了鸡血,尽管良子总是捉弄他,但是相处了近一年的时间,石决明在心里早把良子当妹妹看待,此刻他的心疼得几乎要窒息了。
这可怕的暴风雨仍就没有停止。
石决明默默地替良子覆盖上了白单,她生前那么爱美,一定不希望死后丑陋的样子被人看见。
“王局,我是石决明,请问良子是死于自杀还是他杀。”
王全清瞧着面前的男子,虽然他曾和给石决明有过一次电话接触,但正面接触还是第一次。其实也无须石决明自报姓名,从他和石尤风一模一样的相貌和与众不同的身材,王全清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知晓了他的身份。王全清也曾听说石决明的传奇故事,听说石决明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奇人,可是现在王全清却觉得外人高估了石决明,明明石决明的脸上有那么明显的疼意,而且样子还这么憔悴。
“她是被一名在长灵河边晨练的老人发现的,尸体被冲到了岸边,然后老人就报了警。法医已经进行了初步的尸检,她的身体没有明显外伤,不过全身有几处骨折,死亡的主要原因是溺死。”
连翘捂着胸口,瞪着血红的眼睛道:“那她已经死亡多长时间了?”
“到现在大约有15个小时。”
15个小时,那就是昨夜发生的事情,连翘咬着牙思索王全清说过的话,忽道:“王局,为什么良子全身会有几处骨折,难道她在溺亡前受过伤,然后才被扔到河里溺死?”
“张法医推断骨折是从高空坠落造成,目前我已在长灵河上游各处调取监控,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从公安局出来,两人心情都很沉重,连翘的面色比之前更苍白了。石决明知她心思,忙道:“不要太担心,良子虽然年轻,但是做事有分寸,她一定事先安顿好了孩子。”
“石决明,我好像做什么都不合格,我不是一个好妻子,同样也不是一个好母亲。”
将连翘送回黄村安顿好后,石决明便赶回家中,长灵河离翠水湾不远,莫非是良子曾去家中找过自己,那么说不定会有线索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