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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男人深爱一个女人思念一个女人到极致时才有的表情,他在怀念他的爱人,而这表情,他曾无数次在自己的爸爸脸上看到!悲怆而遗憾,伤感而落寞,孤独而寂寥……
他们都曾错过了生命里最珍爱的女人!
这一刻,他好想他的涵涵,好想!想到血液都跟着咆哮,想到骨髓都跟着疼痛。
无声的凝望着郝向东寂寥的身影,裴东宸无声的握紧拳头,冷寒的脸上落满了愧疚,他那样对涵涵,即使救的是郝倩,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可是还是伤害了涵涵,在她原本就伤痛的时候又一次让承受了不该承受,也无法承受的痛苦。可是,她却依然相信自己,这份信任,让他裴东宸汗颜,让他心痛的愧疚。
裴东宸深呼吸,闭上眼睛,却依旧能看出眉宇间浅浅的倦色和哀恸。
再睁开眼睛,看到郝向东在屋里,是的,里面这个位高权重的高干,也有着寻常男人一样该有的苦楚,为情孤独而寂寥。那些奢华身份光鲜一面的背后,也有着常人无法了解的孤寂和遗憾。
他不敢再冒险了,只是想到涵涵差一点就……想到痛失的孩子,裴东宸深邃的瞳眸之中闪过一抹痛色,他不能让自己和涵涵就此终生错过。
屋里只剩下郝向东一个人,他一下坐在沙发上,迫不及待地打开其中一份。
他感觉自己的心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抓住,疼得喘不过气来。眼角蓦然湿润,却仍然拼命强自镇定心神,看着那剪报,他的一颗心毫无节制的疼痛起来。
一如那二十八年前知道她消失不见的一刻,疼痛来的那样强烈。言犹在耳,到如今,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明明已经对她绝望,誓要将她忘掉,但见到她为他剪报,他居然还会这样的心疼!
上面用德语写着时间,当天的天气。
手缓缓地抚摩着那早已斑驳在岁月里的字迹,一下闭上眼睛,可以想象她写字的样子,微微蹙眉,抿唇,写的字秀气而漂亮。
在那个年少轻狂的时代,那个闭塞的小城,那个风华绝代又好似杏花烟雨江南的女人,那段曾被他视为珍宝般的恋情,如过眼烟云般在脑海中闪过……谁说梦无痕?谁说一切过后了无痕迹?
这些岁月的痕迹,她竟然保留着他十几年近二十年的痕迹。
从他开始出现在新闻镜头里,从他开始一步步从基层登上位高权重的顶峰,她竟保留的这样全面,六本关于他每个阶段的成长,她竟然都做了剪辑。他知道,如果真的要剪辑的话,六十本也不够,可是她剪辑的都是大事件,是他每一个成长的大事件。原来,她以这样的方式跟他一起默默的分享着他的成功和辉煌!
他以为他是孤独的!却没有想到,相隔天涯,却还有一颗心跟他靠近!
一页一页翻看着剪报,直到翻到中间的一页,剪报里插了一段随笔,签字印刷的,没有作者名字,没有文章名字,只有一段话,这样写着:我再也寻不到你的影子,我无以为家,我只有女儿。我走在陌生的街头,僻静的小巷,我沿着岁月的痕迹走来,风,冷飕飕迎面,四处悲凉。茫茫一片,看不到前方的路,看不到边际。看不到彼日的花红漫天,蝶儿翩翩。纷飞的是我的泪滴,滴落在断桥,我居然会想念你的笑脸。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你,也会轻易忘记你,可是我没有做到!
只有这样的一段话,郝向东看着,看着,心抽痛起来,低下头去,大滴的水渍落下来,晕染了剪报,手立刻把剪报簿轻轻拿到一边,不让水渍晕染她留下来的纪念,他昂起头,努力不让那水渍从自己的眼角滑下来。
丫头,那一年,当我听你说从来没爱过我,我除了让自己有骨气点,忍住眼泪,还能用什么奢求你爱我?我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我郝向东在你心底也是有分量的!这些话,是你专门留给我的吗?
丫头,我从来不知道,你离开我,还会陪着我一步步成长!可是,既然如此,当初为何又要狠心地离去?
丫头,我不曾想到,这些年,你会想念我!你还曾记得我!更不曾想到你为我生下女儿,把她教的那样好!
原来,这一生,擦身而过,我们曾多么的熟悉而陌生,却原来又是如此的陌生而熟悉。
我以为,你无情无心,以为你永远不会为我敞开你的心,却在这一刻,我方知原来你不是无心的。我,原来,也曾被你记在了心上!
丫头,人生如梦,岁月迷离,闲词愁赋难为情,吟断刹那芳华,只落得伤心别有怀抱,幽禁了衣襟沾染的情殇!你我,终究还是错过了!
人烟散漠亦黄昏,飘雪一别泪思夜,东风冬蔑似一曲,只顾伊人念依人。
红颜弹指老,散了芬芳,泪如血,痴了流年,叫我此刻何处寄相思?
丫头,你不曾忘记,我又何曾忘记过?
二十八年,你每天从新闻里看着我,我却从来不曾看过你!你怎么就这么狠的心?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哪怕让我见你一面,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也好啊?为什么这么狠的心?为什么?
为什么?生了我的孩子却不要我,又是为什么?
你当初的一走了之,叫我情何以堪?
剪报一页一页的翻下,最后一本的剪报后面,贴了一个杂志上面剪下来的故事,那是一则佛家爱情故事,这样写着——
从前有个书生,和未婚妻约好在某年某月某日结婚。到那一天,未婚妻却嫁给了别人。书生受此打击,一病不起。家人用尽各种办法都无能为力,眼看奄奄一息。这时,路过一游方僧人,得知情况,决定点化一下他。僧人到他床前,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叫书生看。书生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人浑身果露地躺在海滩上。路过一人,看一眼,摇摇头,走了……又路过一人,将衣服褪下,给女尸盖上,,走了……再路过一人,,过去,挖个坑,小心翼翼把尸体掩埋了………
疑惑间,画面切换。书生看到自己的未婚妻。洞房花烛,被她丈夫掀起盖头的瞬间……
书生不明所以。僧人解释道:看到那具海滩上的女尸吗?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
你是第二个路过的人,曾给过他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恋,只为还你一个情。
但是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后那个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他现在的丈夫。
郝向东怔忪着,看着这则故事,良久没有表情,视线空洞。
六本剪报轻轻抱在怀中,轻轻的把剪报贴在胸前,那靠近心脏的位置,像是抱着此生最珍贵的爱恋一般!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她的身影。
她那万般柔情的凝视,就在灯火阑珊处。如今她百味杂陈,抱憾终身。丫头,原来我爱你早已刻入骨髓。原来,我也不过是那个将衣服褪下给你掩盖的人,终究我不是那个帮你收尸的人!你是悟到了一切,你是看透了一切,可我,怎么面对这一切?你叫我在二十八年后的今天,如何面对这一切?叫我情何以堪?何处寄相思?相思不尽,相思无尽,相思无处不在!
郝倩终于被检查完,推出了重症监护室,转入加护病房。
深夜赶来为郝倩会诊的专家们都松了口气。
裴东宸走了过去,郝倩的眼睛是睁着的,头发都被剃光了,头部做了手术,此刻戴着纱网的头套,额头也是伤口,脸色苍白而憔悴,唇是灰白的。只是她眼里流淌的东西不一样了!似乎格外的哀伤,似乎一夜间就变了!其实也只是三天三夜,从鬼门关走回来的郝倩变了!
那样的眼神,里面有着与她从来不相符的沉静和哀伤!似乎,她从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小女孩一夜变成了成熟的女人,连眼神都跟着发生了飓变!
“东宸哥……”看到裴东宸,郝倩声音沙哑的如窗户纸在风中摇曳发出的声响。
裴东宸神色悲伤地凝望着她,明亮的灯的光亮落在她血色尽失的容颜上,惨白的如同失去了魂魄精髓的纸偶。
想到她打电话要自己保护好涵涵,他心中一痛,满是感激,低沉的嗓音说道:“倩倩,没事了!好好养身体,东宸哥等着你活蹦乱跳起来!”
“东宸哥,燕涵姐呢?”郝倩笑了,虽然笑起来的样子有点牵强和虚弱,可还是笑着的。“我想见她,你让她来好不好?”
裴东宸神色一顿,“她不方便,倩倩,你……为什么想见她?”
人推进加护病房,单间。郝倩让人都出去,她还不能动,但是已经稳定了。
屋里只剩下两人,郝倩看着裴东宸,小声道:“东宸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要答应我不告诉任何人!”
“嗯!”裴东宸点头,已经猜到了她要说的秘密是什么了。
“不行!你必须保证不跟任何人说!除了爸爸!”郝倩再度说道。“你要答应我!”
“我答应你!除了告诉郝叔,其余的人一概不会说!”
“拉钩!”她伸出手,那满是伤口的小手,上面还有着药水的痕迹。
裴东宸心中叹了口气,她还是个孩子啊,燕涵的妹妹,没想到最终郝倩变成了他的小姨子。世界每天都在飓变,而他,早已习惯了腥风血雨。
伸出手,大手跟她的小手拉钩。“这下满意了吧?”
“嗯!”郝倩小声嗯了一声,没有太多的力气,她说了几句话,就显得格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