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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不知多少信鸽从嘉定府内蹿起,然后向着天南地北各处飞去。
金刚和老破军宫主同归于尽,这必然将是轰动朝野的大事。
长沙城。
小太监易诗雨行色匆匆,躬着身子疾奔向赵洞庭寝宫。
这时候尚且才是翌日天色都还未亮的时候。
在回廊中油灯的晦暗光芒中,隐约可以看到有禁卫在空地上巡逻,天空中有雪花飘落。他们就这般顶着雪花前行。
回廊里的禁卫们都已经认识易诗雨这个熟面孔,见是他,便无人阻拦。
直到到得赵洞庭的寝宫外头,易诗雨才被拦住。由禁卫进去禀报。
至于是什么事情,他们也已经无需再询问易诗雨。这个时候易诗雨匆匆忙忙赶过来,显然是又有什么紧急的密信。
禁卫首领走到赵洞庭的房间门外,对着里面轻声喊:“皇上。”
这段时间赵洞庭也是可怜,虽是皇帝,但后宫中仅仅颖儿、张茹两女。颖儿有孕在身,张茹刚刚生育,他又不愿随便去临幸别的女人,便让他这位大宋皇帝愣是过了段孤枕难眠的生活。
以前尚且不觉得有什么,但自从习惯和颖儿或张茹同睡以后,身边没有个女人,总是有些辗转,难以习惯。
好在宫中有奶娘,前些时日,赵洞庭终于解放,可以和张茹同床。
房间里,没有回应。
禁卫首领又轻轻喊了声,“皇上……”
房间里这才响起赵洞庭有些疲惫的声音,“何事?”
昨夜他和张茹有些疯狂,也幸得是修为精深,且又坚持修习房中术,要不然这时候怕是打雷他都听不到。
反正,此时就在他旁边睡着的张茹还处在深深的睡眠之中,俏颜如水中荷花。
她的美,比以前更为惊人了。
禁卫首领只道:“易公公来了。”
房间内赵洞庭微怔,揉了揉眼睛,轻轻叹息,却不得不起床,披上大氅,打开了房门,“宣。”
禁卫首领点头,跑到外面,很快带着易诗雨进来。
易诗雨先是跪着行礼,然后从袖袍中掏出密信,递给赵洞庭,道:“皇上,这是从嘉定府传来的密信。”
竹管上缠绕着两根红绳。同时,还有根白绳子。
这白绳子,是专门区别天网和军情处的密信。有白绳的,是天网密信。
赵洞庭自然不知道金刚到嘉定府的事,带着些微疑惑从易诗雨手中接过密信。
按理说,这时候嘉定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才是。
拆开信,他脸上神情顿时愣住。
在世佛无得自曝雁羽堂金刚副堂主身份,于嘉定府东门重创解立三和破军宫主,和极境破军老宫主共归于尽。
消散前,金刚怒目异相向东而拜。
密信篇幅不长,并未书写金刚和老破军宫主他们搏杀的经过,但光是最后这句,便足以让得赵洞庭眼神复杂起来。
向东而拜,东,是长沙,是大宋皇城。
原来破军学宫之中竟然还有极境的老宫主存在么?
赵洞庭心中明白,在世佛在嘉定死战,是为大宋清扫障碍。但是,他为何要这么做?
他本出世,受亿万人尊崇,实在没有必要再入世。
再者,纵是要为大宋除江湖强敌,也还有很长的时间、很多的机会,没必要这般仓促而决绝。
在这封密信到宫内以前,江湖中可是未传出半点风声。
回过神来以后,赵洞庭微微闭上了双眼,双手合十竖放在额头上,不断摩擦着自己的眉心。
他和金刚并未打过几次照面,但金刚对他的帮助却是不小。
雷州超度亡魂且不说,光是那次在福建挡住泷欲,便是帮了整个大宋朝廷天大的忙。
再有,若不是有他照顾,乐舞那丫头在江湖中闯荡怕也难以如此安宁。
而想到乐舞,赵洞庭的脸色便是微变。
他的双眼猛然睁开,双眉凝起,对易诗雨道:“回信嘉定府,让他们向朕禀报在世佛身旁那位女孩的下落。”
以前有无得护着,赵洞庭并不担心乐舞的安全。但现在,无得和老破军宫主同归于尽,他便不得不担心乐舞的处境。
这丫头,该不会也在嘉定府……
如果她遭遇到什么不测,赵洞庭很难想象乐婵和乐无偿两人会伤心成什么样。
只要想想乐婵可能伤心欲绝,他便觉得自己心中不断抽搐起来。
易诗雨见赵洞庭神色凝重,连忙领命,又向着寝宫外跑去。
禁卫首领跟着他离开。
赵洞庭披着大氅,仰头看夜空中飘下的雪花,眉头始终不解,陷入沉思。
无得忽然为大宋闯嘉定府,拼死破军老宫主不可能没有缘由。可到底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直过去许长时间,他才攥紧手中的信,走回到屋子里去。
张茹仍是未醒。
赵洞庭将密信放在油灯上点燃,看着信纸在手中逐渐燃烧成灰烬,心中始终有着淡淡的悲哀和深深的担忧在徘徊不去。
再躺回到床上,也没有任何睡意,只是盯着头顶上的帷幔深思。
如此,直到天明。
大理国都中兴府。
段麒麟还未登基,但吃穿用度已经和皇上无异。段兴智入冢以后,他便搬到了段兴智的寝宫中居住。
他的卧室里、床榻上,并无贵妃宫女侍候。
段麒麟就盘坐在床上修行。
若论勤奋,他大概是要胜过赵洞庭的。虽每日修行,但并不耽误早朝,总要比赵洞庭早起不少。
内气在体内运行过完整周天以后,段麒麟才缓缓睁开眼睛。
而这个时候,门外也有宫女恰时走进来。
这位即将登基的太子殿下不同于先皇,时间观念很强。虽然才在宫中时间尚短,但寝宫宫女们也已经摸清楚他的起居作息。
每日卯时刚到,太子殿下便会结束打坐,也就是她们进去侍候太子殿下更衣的时候。
太子殿下着共八足的四爪蟒袍。
段麒麟走下床,站在铜镜面前,任由宫女们替他梳洗、更衣。
数名宫女之中,不乏有悄悄打量他的人。
太子殿下长得可真是俊俏,气质又极好。只可惜,对她们这些宫女好似并不感兴趣。
“殿下。”
正在更衣,门外又忽有禁卫跑来。
段麒麟偏头瞧过去,淡淡问道:“何事?”
禁卫走进屋,手中也握着封密信,单膝跪倒呈给段麒麟,“有来自嘉定府的密信。”
飞鸽传信在这个年代很是普遍。
莫说朝廷,便是民间那些小帮小派,有什么事情用飞鸽传信也很常见。
段麒麟经营蜀中多年,又有鬼谷学宫和破军学宫作为根基,他手下的情报机构,怕是较之大宋还要更强。
而嘉定府是他原本老巢,那里发生的事情,自是瞒不过他的耳目。
段麒麟拆开信。
铜镜中,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两道剑眉也是骤然紧皱。
这让得旁侧宫女们都霎时间将心都给提了起来。
太子殿下高傲淡然,和她们这些宫女并不亲近,但也从未发过火。她们没见过他这般模样。
此刻的太子殿下,便好似心里头积压着火山似的。
段麒麟胸膛剧烈起伏,重重吐出数口气,才从嘴里吐出句话来,“都下去。”
禁卫和宫女都不敢多呆,连忙向着外头走去。
段麒麟挥手,房门被重重关上,发出砰的响声。
室内光线陡然晦暗起来。
而同时,段麒麟的脸色也是变得无比狰狞。
他双手按在铜镜前案台上,牙齿咬得咯嘣直响,双眼中渐渐充斥血丝。
破军学宫之中有老宫主,所以他几乎从不将江湖人放在眼中,哪怕是那剑神空荡子,也不能让他忌惮。
可现在。
可现在,老宫主竟是被金刚给拼得个命丧黄泉!
这让他如何不恼?
这让他如何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