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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便过去两日,西夏军从涪陵出发,大军五万余,向着重庆府进犯。
重庆府内白马军仅剩不到两万,只是陆续有疲惫不堪的遗失士卒走回城池归队。以鹿角军副将史正浩和铁马军副将万缚心为主。
这两人虽然都并非主将,但在蜀中也是实权派人物。蜀中除去各路节度使以及诸位主将,当轮到他们这些副将最为位高权重。
依着史正浩和万缚心本意,不到两万白马军想要抵挡兵锋正盛的西夏军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再者军中热气球也在当日永睦之战时被西夏的齐天军损毁许多,这就更让得此战没有希望。可是,就在两人打算率军撤离重庆府时,潼川府路节度使却是传来命令,让两人无论如何也要将西夏军挡在重庆府。
这让得史正浩和万缚心都是疑惑,随即以为节度使是打算再从潼川府路抽调援军过来。
两人虽然仍旧心里打鼓,但上命难违,只得继续布置防御,打算成为两颗钉子扎在重庆府里。
而这边的剑拔弩张气象,无疑影响不到尚在近两千里外的长沙城。有张珏副军机令十万雄兵镇荆湖北路南部末梢,长沙安若泰山。
刚刚施行分田制度不到半年的长沙城内分外祥和。
赵洞庭在宫内接连处理数日琐事,又构思如何发展这些内陆城池的经济,难免有些头昏脑胀,于接近傍晚时分带着颖儿和张茹,由洪无天、许夫人两个真武境大高手在旁护卫,微服出宫。
行宫前大街都是这大宋高官贵胄府邸,很是宁静。过前大街,便要显得热闹许多。
时至今日,距离元军侵占长沙已经过去足足二十多年时间。后来赵洞庭并未兵至长沙,只是在广南西路就大败阿里海牙、伯颜、也速儿三位元军元帅大军。元朝不堪压力,被迫议和,让得荆湖南路、荆湖北路等地,也就让得长沙得以免遭战火。
二十余年过来,往昔的战火已经沦为深沉的痕迹。
城墙上仍是布满斑驳,但偌大个长沙城内在经过这么多年平静后还是聚拢不少百姓,足有上十万人。
赵洞庭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虽然多数都是衣衫褴褛,但对发展起长沙等地经济还是充满更大自信。
只要有人口,想要发展经济就不是什么难事。
颖儿、张茹两女俱是天姿国色,自然吸引到不少人的观望。但瞧着她们两人俱是穿着华丽,身旁又有赵洞庭这位翩翩公子,也就不敢多瞧。有百姓依稀觉得赵洞庭有些似前几日入城的皇上,但也只是心里嘀咕,不敢确定。
皇上怎的会突然出宫?
在这个年代,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洞庭几人边走边看,心情无疑不错。遇到有些手艺很是精致的手工品,赵洞庭买下来送给颖儿和张茹,总能让两女俏脸微红。
礼物不重,重在情意。这些并不贵重的小手艺品,比皇上坐朝堂赏赐的那些珠宝绫罗要更来得情真意切。
洪无天有样学样,也给许夫人买些小东西,让得许夫人脸上亦是露出如二八少女般的娇羞。
只是路过城中最为中心的主街时,就在府衙外不远,赵洞庭却是不自禁驻足。
有数十衣衫褴褛的汉子站在街道旁,前面摆放着几个瓷碗。数十人中,不乏有身体残缺的残疾人在。
有人在前头刷枪。
枪法远远算不得高明,但很娴熟。杀气凛然。
这是军队中的枪法。
而引得赵洞庭驻足的,却是在他们旁边竖着的牌子。长沙守军老卒,走投无路,望乡邻帮助。
有路过百姓或多或少往瓷碗中扔下些铜钱。
走投无路这四个字,可真是瞬间扎到赵洞庭的心了。
颖儿和张茹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弭。
赵洞庭迈步走过去,并未往瓷碗中扔下银两,而是出声问道:“诸位都是以前镇守长沙的老卒?”
数十人中无疑有领头的人,悄然打量过赵洞庭及几人穿着,点头道:“正是。”
他对着赵洞庭施礼,“在下曾是长沙守军游哨营百夫长,给公子见礼了。”
游哨营。
赵洞庭看着这汉子右手臂空空如也的袖袍,再看他神情,不觉得这汉子是在说什么假话。
从尸堆中爬出来的人总会有种寻常人不具备的气质,寻常人或许难以看出来,但赵洞庭跟随大军征伐数年,总是有其独到感应。
只是这些老长沙守卒怎的会在这里乞讨?
赵洞庭心中还是有些疑惑的,微微沉吟,道:“朝廷已经分田,怎的诸位还在这里乞讨?”
领头汉子露出些微苦笑,“不瞒公子,我们这些人里倒也不是个个都没有饭吃。长沙失陷二十余年,我们离开军伍后凭着力气倒也可保温饱。只是……还有些如我这般当初和元军厮杀时落下残疾的弟兄,就很难有口饱饭吃了。现在朝廷虽然分下来田土,可我们,想要耕田都做不到。分了田,实在也没有什么用处啊……”
他又对着赵洞庭施礼,“我们也是出于无奈,总得让那些身体残疾,孤苦无依的弟兄有口饭吃才好,这才出来乞讨。以前元军把守城池,我们都不敢说自己是长沙老卒,怕招来祸端,如今才敢坦露身份。若是公子身上带着余钱,在下恳求公子能够施舍一二。”
领头汉子言辞恳切。
旁边张茹最是心善,瞧瞧拽了拽赵洞庭的衣袖。
赵洞庭却是轻笑,意味深长道:“诸位这是想做样子给府衙看吧?”
领头汉子神色瞬间有些僵硬,但转瞬即逝,只道:“在下听不懂公子的意思。”
赵洞庭也不再深究,笑笑,便继续往前头走去。
领头汉子深深看着赵洞庭背影,眼神恍惚。
颖儿、张茹跟在赵洞庭旁侧,俱是有些疑惑,颖儿问道:“夫君,你为何说他们是做样子给府衙看?”
赵洞庭叹息道:“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想要做样子给我看才是。如果不出意料,这些老卒应该是在我进宫以后才出来行乞的。他们中间虽然多人残疾,但也不至于食不果腹,要不然也不可能这二十多年都能坚持过来,早就成为路上饿殍。朝廷分田,确实是未曾考虑过他们这些老卒的实际情况。”
他露出些微笑容,“人人都向往更好的生活,他们出来想要用这种法子引起朝廷关注,想要得多更为切身的利益,也是情有可原。”
他心中的确谈不上失望。
这些士卒若是艰苦度日,不为朝廷增添负担,是情分,是大义。但这样出来引起朝廷注意,却也是本分。
连百姓都能得到切身利益,他们这些曾经为国家洒热血人,又有什么理由被忽视?
赵洞庭轻轻挠着脑门,再无心去看路旁那些小摊小贩。
刚回到寝宫,他就让人去宣陆秀夫、向东阳等主管国务省的几个大臣入宫。
可是,太监没能将向东阳带来。
有噩耗。
副国务令向东阳久劳成疾,猝死于国务省府衙内。死前,仍在批阅文书。
赵洞庭在得知这个消息瞬间,惊得站起身,脸上浮现痛惜之色。
他知道这几年来向东阳主管国务省绝不轻松,百废待兴也就意味着杂事繁多。但没曾想过,向东阳竟会因此而死。
虽然向东阳年岁已经七十有余,但若不是这般操劳,应该还能再活些年头,寿终正寝。
赵洞庭当即赶往国务省府衙。
在路上,愧疚之余,也自然更是觉得培养青壮官吏接班已是迫在眉睫。
试想,向东阳猝死任上,陆秀夫他们的身体状况又能好到哪里去?
赵洞庭习惯放权,此时对这些老臣可谓是充满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