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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房间,窗户紧闭。
窗外有蝉鸣,还有偶尔像乌鸦一样的黑鸟飞过留下的凄厉嘹叫。
盛夏的高温蒸腾着屋里的恶臭。
是的,恶臭。
那是一种淫靡又血腥的气息。
层层压进呼吸里时,让人恨不得立马窒息身亡。
小男孩手里拿着一把滴着血的刀,瞳孔紧缩,惊讶,恐惧,无数种情绪纠缠在那双黑色的眼眸里,与窗外阒黑死寂的夜色如有一比。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难以置信地向后退着步子。
忽然,身子猝不及防撞在墙上,他整个人剧烈哆嗦了一下,刀子“哐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
“霍先生……”呼唤声穿透绵长悠久的时光,时近时远,“霍先生!”
座椅上的男人头往下一低,猛地惊醒过来。
还是一双漆黑的眼睛,几无杂色。
“嗯?”男人刚醒时鼻音略重,声线也低沉沙哑,较之平时性感许多。
尤其是那双眸子看过来时,只教一旁的女实习生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把咖啡放在男人的电脑桌上,抬手摸了摸脸颊,和咖啡杯一样烫。
“什么事。”这个男人向来淡漠,说话时连语气都没有,旁人早就习以为常了。
女实习生却还是莫名觉得那平缓沉静的语气也足够在她心里掀起三尺浪了,她平复了好半天情绪,才支支吾吾地开口:“霍先生,要开会了。大家都在会议室等着呢,墨少都催了三次了。”
“知道了。”还是那张无动于衷的脸,男人抬手捏紧眉心,“你先过去吧,我就来。”
女实习生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门被轻轻关上,正面露出了门上的名牌——Ogier。
右下,还有个小小的黑桃标志,不仔细看会以为是块污渍。
男人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目光与周围的空气一样,几乎静止,看不出波澜。
寂寂无人的办公室里,只有秒针滴滴答答的声音格外清晰。
许久后,他突然握紧眼前的咖啡杯。
又做梦了。
为什么,又梦见这些了。
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不由分说地推开他的办公室门,阴阳怪气地讽刺道:“霍格尔,你是在办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呢?先过来开个会真是要你命了,不是墨岚亲自过来请你,在你眼里就都不够格是不是?”
被称作霍格尔的男人眯了下眸子,不用看,也知道这粗鲁至极的嗓音属于谁。
顾况。
墨岚身边最得宠也最忠心的小跟班。
平时在组织里横着走都没人敢抬头看他一眼的主。
顾况心里也憋屈啊,墨岚差他过来的时候,明明脸上的不高兴浓得都快溢出来了,可是到最后却也只是僵硬地吐出一句:“去请他。”
用的还是个“请”字。
不为别的,只为这霍格尔不是一般人。
因为墨少手下偌大的黑客帝国其实总共分两为部,外部是个上市公司,包装得光鲜亮丽;而内部,却是以酒神狄俄尼索斯为首的核心技术成员。他们不参与商业行为,不出境不宣传,拒绝一切访谈,神秘得可怕。
这位霍格尔就是直属酒神老祖宗麾下的三位Jack之一。
连墨少平时见了他都要站住脚打个招呼,更何况是顾况了。
偏偏这霍格尔还是三位Jack里最不近人情的一位。
兰斯洛特急功近利,爱耍小聪明,贪图美色和富贵,极好收买;赫克托虽然唯老祖宗马首是瞻,但胜在人随和外向,平易近人。
只有这个霍格尔,全公司上下都知道这是一块硬骨头,包括酒神老祖宗本人在内,提起他都要难得地皱一皱眉头。
因为他这个人,不光没有爱好,还没有弱点。
不畏强权,不念私情,坦坦荡荡的像一阵风,吹得你浑身发冷。
甚至有人私下里议论他是不是如来佛转世,这一脸无欲无求的样子让人想对他做点什么都无从下手。
顾况很烦躁。
墨岚也很烦躁。
会议室里不仅少了个霍格尔。
连一向坐在他对面那个大大咧咧的女人,也没来。
平时开会坐在首位上的人是墨岚,可是所有内部成员都知道,其实在他对面那个本该是最低下最没地位的位置上,却坐着他们这里最有本事的人。
“她人呢。”
赫克托如实回答:“墨少,老祖宗出去参加一个高峰论坛,堵车堵在路上了,还没赶回来。”
墨岚的五指缓缓攥成实拳,冷眼望过去,嘴角笑容冷蔑,“高峰论坛?”
她素来讨厌这种所谓的上流社会成功人士云集的场合,怎么会主动跑去参加什么论坛。
怕是,又和那个陆仰止脱不开干系。
赫克托和兰斯洛特互相对望一眼,皆在彼此眼中发现了绝望的气息。
最近老祖宗和墨少之间气压低得可怕,因为老祖宗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突然指天发誓说要去追陆氏集团的三公子。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了,他们从来没见过对老祖宗脾气好到没脾气的墨少居然会黑着脸拍案对她大喝着说“不准”。
然而老祖宗是什么人啊?
离经叛道、特立独行。
你让她往东她非要往西,你让她养狗她就得喂鸡。
她的表面身份就更是惹人说道了——
榕城那位出了名的千金恶媛,唐言蹊。
赫克托觉得脑壳疼,兰斯洛特充分发挥做一个人精的精髓,这种纠结要命的时候,他一个字儿都不多说,乖乖装聋作哑。
会议就在差了两个人的“紧张”气氛中如履薄冰地进行着。
高架桥上,梳着马尾辫的女孩摆弄着手里的智能手机,明眸皓齿间流转着笑意,宛如点在山水画卷上的一笔灵韵,抓不住,又抹不去。
“格老子的,又堵车。”她饶是苦着一张脸都仿佛是在笑,二郎腿高高翘起,没一点淑女模样,在高架桥上垂眸望着桥下庸庸碌碌的城市,惋叹,“这地方真是不能呆了,趁早搬走吧。”
出租车司机笑笑,“小姑娘来上学的啊?这座城市堵归堵,那还不是因为人多、好赚钱么?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不是每个人的归宿都是自己喜欢的地方。”
“不是自己喜欢的地方怎么能叫归宿。”女孩懒懒靠在后座上,对司机的论调嗤之以鼻,“再多绕一会儿吧,绕它三五个小时再送我过去。”
“啊?”司机以为自己听错了。
女孩却已经坦然闭了眼,休息去了。
小姑娘心真大,司机摇摇头,独自一个人乘车都这么放心。
就不怕遇见坏人?
边想着,边瞧着近在咫尺的目的地,一咬牙,又掉了头。
另一条街上,一辆红色的跑车与他们刚好擦肩而过。
车里是个戴着墨镜的短发年轻人,看不出男女,说是男的,喉结似乎有点小,说是女的……
她也没胸。
尤其是一开口那中性的冷淡嗓音就更让人一头雾水了。
“我到了,师哥。先下车进去了,改天再说。”
“容鸢,不要胡闹。”
“我没胡闹啊。”手指已经移到了耳机旁边,摘掉之前最后说了句,“我只是想见识见识网上调戏你的那个叫狄俄尼索斯的小子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那头男人的气息一沉,“这种无稽之谈,不要盲目跟风。”
“你生气了?”容鸢的手也顿了顿,墨镜下一双形状漂亮的眼睛盯着不远处映着朝晖的大楼,“师哥,我这么多年都没见你因为什么事情生过气,何况是——无稽之谈。我知道你不想娶庄清时,可你也不能去喜欢一个男人,你这样怎么和你爸爸你爷爷你姐姐交代?”
“胡说什么!”
容鸢面无表情地摘下耳机不再听他说话,只是对着麦克风留下最后一句:“我去会会这小子,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你牵肠挂肚。”
牵肠挂肚?
电话那头,陆仰止被这四个字震得半晌无言。
他什么时候对那个胆大包天狂妄无礼的小子牵肠挂肚了?
有些哭笑不得。
只不过是个手下败将,在网上叫嚣着要追求他。
大概只是小孩子心性,输了以后想往他身上泼一盆同性恋的脏水罢了。
他怎么会对这种东西牵肠挂肚,可笑。
陆仰止起身走到阳台,抽了支烟。
烟雾袅袅的背后,是他还亮着的电脑屏幕。
隐约可见鼠标停留在搜索记录上,一整页二三十条,赫然都是以同样几个大字开头——
狄俄尼索斯。
……
容鸢走到前台接待处,摘下墨镜,开门见山道:“我要见你们这里管事的。”
前台小姐瞥她一眼,“墨少吗?”
“谁?”容鸢皱了下眉,不动声色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
“墨少,墨岚。”前台小姐耐心回答。
“他是这里最大的领导?”
也就是,酒神?
前台小姐察觉到几分不对,话锋一转,“您有预约吗?”
“没有。”
“抱歉,那您不能进去。”
“找你们管事的下来跟我谈谈。”容鸢用墨镜点了点大理石的桌面,满脸桀骜冷艳,“就说,陆仰止是我师哥,他肯定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