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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沿着山道缓缓上行，车轮快速碾过一地枯叶，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说小伙子，你要去的是蓝天家园是吧？”许是车厢里太|安静了，司机瞥了一眼后座静静看着窗外风景的少年，心里暗叹了一声好相貌，笑呵呵地开口，“我在这条路上跑了不少年，每年都有孩子来这儿，看你年纪，你也是从这儿出去的吗？”
闻言，顾楚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回道：“是啊，小时候多亏蓝天家园收留我，不然我早已经死在外面了。”
司机大叔叹了口气：“造孽哟，你说这些当父母的，都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为啥要把孩子给丢了呢，明明都是乖巧可爱的孩子，多亏有蓝天家园……”
“听您这语气，您认识孤儿院的人？”
“啊对！这几年老跑这条道，碰到过几个孤儿院的孩子。从市里到山上只有一班公交车，每班车得隔四十分钟，有时候那些孩子赶不上车在站牌那儿等，下雨了全身都被淋得湿透，看着可怜，我就把他们带上来了。瞧，这是一个孩子送我的东西——”司机抬手指了指，车玻璃下面放着一个手掌大的泰迪熊玩偶。
顾楚看着那个熟悉的泰迪熊，想了想，转过身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篮球大小的玩偶。司机从后视镜中瞥了一眼，惊讶地问道：“咦，你也有啊！”
顾楚点头：“嗯，还是小时候的，大叔，你那个能给我看一看吗？”
司机随手一捞，就把玩偶递了过来。两个玩偶长得一模一样，棕色的绒毛，圆滚滚的头，下面是肥胖的躯体，只不过一只穿着红色衣服，另一只穿着蓝色的。顾楚的那一只是他出发前从储物间里找出来的，因为时间已经久远，绒毛已经不是那么柔软，左侧身体的缝合线也断了，露出一小截填充物。
将玩偶重新递还给司机，顾楚轻声道了谢。这个时候，车子也正好停了下来。
“小伙子，蓝天家园到了。”
蓝天家园说是孤儿院，其实更像是一户民居。因为远离市中心，所以山上的这些房屋都是独立的住宅，房价也便宜。眼前是一幢三层的建筑，紧闭的铁门内是一个铺满花草的花园。
顾楚上前按了按门铃，很快有了回复。
“你好。”
顾楚刚说完，里面的女声就惊讶地叫道：“小楚你来啦？”
一阵清晰的电流声，铁门打开了。
大门内走出一个短发的中年女人，她的身上还围着围裙，见到顾楚满是惊喜，上前就把他拉住：“小楚你好久没来啦，小俊和小轩他们都很想你，不过你来得不巧，现在他们还在学校没回来，家里只有果果他们。”一边说着，中年女人一边将顾楚拉到一楼一间房中，笑着说道：“你们楚哥哥来啦！”
不算宽敞的房间中安安静静，几个五六岁的孩子或坐着或趴着，手上拿了蜡笔认认真真地画着什么。听到中年女人的声音，几人抬起头，亮晶晶带着期待的眼睛直直地朝顾楚看来。
“楚哥哥！”几个孩子争先恐后地跑过来，围在顾楚腿边，抬起头努力把手中的纸递给他。
“这是我画的，送给你！”
“楚哥哥，我的也给你！”
“楚哥哥！”
“哥哥！”
顾楚有些无措，手忙脚乱地接过那些孩子手中的纸，那上面横横竖竖，圆圈方块应有尽有，也有画着几个火柴人或者勉强看得出是房子和鸟的东西。
他忽然明白了书房中抽屉里那厚厚一叠的涂鸦是怎么回事了。
中年女人见顾楚手足无措，笑了一会儿才上前给他解围，大声说道：“好了好了，楚哥哥最喜欢乖孩子了，你们今天的任务完成了没有？完成了才能跟楚哥哥一起玩。”
几个孩子苦了脸，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去自己的座位了。一个仅到顾楚大腿处的小女孩朝他招了招手，顾楚蹲下，小女孩睁着黑亮亮的眼睛，凑到顾楚耳边一字一句悄悄说道：“楚哥哥，我有个东西给你，不要让王姨看到哦！”
顾楚歪头，眸中笑意几乎盛不住，同样放低了声音悄悄地说道：“你要给我什么？”
放在膝盖上的手被一把抓住，软软的小手往自己掌心放了个东西，接着重新把自己的手拢上，不留一丝缝隙，小女孩认真地嘱咐道：“不可以让王姨看到啊！”
顾楚收了手，感受着掌心略硬的质感，点点头笑道：“好，不会让王姨看到的。”
“果果你在跟楚哥哥说什么呢？”中年女人憋着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被称作果果的小女孩睁大了眼，往房间内跑去，边跑边说：“我才没跟楚哥哥说什么呢！”
手腕翻转，躺在掌心的是一块巧克力硬糖。
“呵呵，孩子们还是这么喜欢你，前两天还问我你怎么没过来呢。”王姨笑着看房间内孩子们认认真真地继续手中的画，半晌才转过头，“哎呀看我，光知道看着孩子们了，小楚来这边，我刚做了些甜点，都是你爱吃的。”
王姨将顾楚带到了客厅。
这座房子确实是一栋民居，一层是带有电视机的客厅和由卧室改造为活动室的房间，除了果果所在的那个房间外，还有一个由两间房打通后改造的活动室，活动室后方，是一个小院子，里面布置了几项游乐设施。在顾楚有意无意的试探下，王姨带他上了楼。二楼是孩子们的卧室，两排双层床排列得整整齐齐。三楼则是院长的办公室，木质的房门紧闭着，王姨说院长不常来，钥匙在他那儿。
等孩子们终于完成任务，顾楚和他们玩闹了许久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王姨一边看顾着孩子，不让他们到处乱跑以免磕着碰着，另一边跟顾楚聊些有的没的，让顾楚了解了不少信息。
顾楚正要告辞离开的时候，背包中玩偶的耳朵露了出来，看到这一幕的王姨嘴唇忽然颤了颤，却什么也没说。
顾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王姨，这次出门正好在储物间找到了这个玩偶，结果发现已经有些破了。”顾楚将玩偶一翻，露出已经撑开的缝合线，诚恳地问道：“您能帮我缝一下吗？我下次来再拿回去。”
王姨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讪讪说道：“这个还是老院长给的，小楚你要是还想要的话就再买一个吧，反正也不贵。”
顾楚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手头的玩偶，像是舍不得：“那就没意义啦……”他忽然抬起头来，“要不王姨你给我一个，就当是老院长再送了我一个？”
王姨的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现在这儿已经没了……”
“这样啊……那就算啦。”
等出了孤儿院，顾楚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打了一个电话：“对，是我，请帮我查一查蓝天家园孤儿院的王萍。麻烦你了。”
剧组拍摄完成后，杜子昱就彻底将自己埋到了剪辑和后期制作中，整天呆在工作室中盯着后期人员剪辑。顾楚被他带到工作室过，没说两句就被拉走了，一直过了晚饭饭点才被放出来。
“阿楚，抱歉。”杜子昱套上外套，围上围巾。S市天气很冷，这几天又忙得昼夜颠倒，他有点感冒。
顾楚摇摇头：“没事，反倒是你，你还撑得下去？”
“不碍事，小感冒而已。我们去哪儿吃饭？”
“你决定吧，我无所谓。”
“唔，隔壁临江仙不错，去那儿吧。”
临江仙就在工作室隔壁，环境清幽，服务到位，而且主要以包间为主，保证顾客的隐私。两人挑了一个包间，顾楚给杜子昱点了几道清淡的菜，又叫了一壶茶。
包间内原本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这个时候正好切掉，熟悉的前奏清泠地响了起来，顾楚一愣，杜子昱手一抖，茶壶里的热水立马就洒在了桌面上。
“小姐，这曲子？”顾楚礼貌地向一旁的服务员问道。
那服务员笑靥如花：“你也喜欢这首歌啊？这是最近最流行的歌，叫《不见红尘》，许璎的新歌，大家都喜欢呢。”
顾楚回过头，发现杜子昱的脸已经黑了。
心下好笑，顾楚对服务员说道：“麻烦您切了吧，我们这里不需要音乐。”
服务员脸上露出了可惜的表情，不过还是应了一声，只是在离开之前，她忽然问了一句：“这位先生，我觉得你的声音很耳熟……”
“是吗？可能是我的声音太大众化了吧。”
“能不熟么，那首歌可是你唱的。”等那服务员离开，杜子昱冷笑了一声，然后学着歌中的曲调，像模像样地念到，“这一梦，爱恨情仇俱苦；这一生，贪嗔痴念尽付；再回头，红尘不见，
真情难诉。瞧瞧，这词写得多有感情！”
此时回响在包间内的那首歌中，顾楚的声音唱到的正是这几句词。
顾楚被杜子昱阴阳怪气的模样逗乐了，差点趴下，换来杜子昱没好气的一眼。
所幸音乐终于停了，包间门再次被拉开，那服务员正好端着几道菜上来，笑着说道：“久等了。”
两人用餐后，顾楚要去一趟洗手间，杜子昱还在一边喝茶。
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那是顾楚的手机。杜子昱随意瞥了一眼，但仅仅一眼，就让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那是一条短信：给我打五十万，不然记者会收到那些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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