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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当的江宁府,依旧笼罩在一种死气沉沉的压抑氛围当;
虽然建业七门都已经重新开启出入,以容纳这城数十万军民百姓的日常生活所需,但是门内门外盘查森严的军士,以及他们严峻沉重的面色,像是一道道无形的额枷锁和重负,从始至终的压抑好充斥在这所陪都的空气当。 ..
随着石头城久战不下的时间推移,滞留在城的大量外来客军,也给城士民百姓带来的诸多纷扰和沉重的负担;包括市面的物价暴涨而日常所需供应紧张,外带隐隐有疫病开始传播,
街绝大多数的行人都是形色匆忙而不敢过多的停留,各处城坊和街市里因为各种缘故,自此破家和长期歇业的皆是;他们甚至不敢在天黑以后做生意,而一到下午早早的歇业关门起来;而傍晚的天色刚刚泛黄,街市井当已经冷冷清清的不见几个人;
尽管如此,还是经常有人家给“强人”劫掠一空乃至举灭门,或是出门在外的行商和富人,此连人带财物一起人间蒸发;而时不时有年轻女子失踪,最后只能在偏僻废弃的沟渠里里找到不可名状的尸体,或又是疯疯癫癫不成人形的出现在僻街陋巷里;诸如此类令人人自危的消息传出来,
虽然江宁府方面,为此很是清查整顿了一番街的风气,又籍此摊派和加捐了好几种名目,请动军队进行了一番彻头彻尾的大搜查,这才徐徐然的在城门内的万众瞩目下,开刀问斩了至少百名据说是这段时日作恶多端,而被逐一拿获出来的贼人恶徒。
只是有眼尖和心眼多的人,会注意到这些被插标斩首的“大盗”“贼寇”之流,大都未免太过于瘦弱和沉默了,而更像是从城外的饿殍里找出来较大个的饥民,在被砍头的时候甚至连多余的叫喊和挣扎都没有,流出来的血水也是稀薄的很,而已。
至于恶性的治安事件依旧不见得减少多少,该发生的依旧还会发生,只是行事更加的隐蔽和残忍老练,也基本不再留下什么活口了。
。。。。。
而在石头城当,安室殿位置最高视野最好,空气流动最新鲜的阁楼之。
庄重华美而富丽堂皇的陈设之间,裹着锦绣被龛里的一个娇小的身躯,却是一直在做着持续不断的噩梦;
因为她再次见到了铺天盖地流淌的血水和许许多多的死人,还有那些凝固在身边的场景里,仿若是死不瞑目的表情。
然后又变成了身处广府时各色循循善诱的面孔,以及他们往复强调的自己身为公室子女,将要为这个国家做出的相应贡献,以及幕府从小到大的极力供养之恩;用古人和先贤的故事来一遍遍鼓励和影响她,以大无畏的精神去面对可能遭遇的艰险和困境。
为此,她也十分努力的学习着,那些明白或者不甚明白,乃至似是而非的诸多事物。
包括如何利用自身作为女性的本钱,身份、年纪和容貌的优势与特点,投其所好的固宠和抓住心思;乃至有过来人现身说法的演示,在后宅里的自处和存身之道;如何的拉拢,收买和恩结对方的亲近人等,威之以势而诱之以利的逐渐驱使为自己所用。。。。
毕竟,对方可能是国朝有史以来以军功卓著而名载史册,最为年轻的封疆大吏和守外藩臣了;无论是对国朝还是她个人,都有极大的意义和厉害关要。
她既要谨守妇德而为对方生养儿女的同时,亦要在周旁人等的帮助和国朝的指示下,确保影响这位的态度和立场,始终和朝廷保持一致而不至于偏离忠良大义的正道;乃至在实在事不可为的时候,决然发挥某种关键性的作用。
她虽然对此不免心思踹踹,但随后见到的对方却让她一下安下心来了;虽然是初次见面却并没有多少隔阂和生分,很快让人接受和融入了这个新妇的身份;对方也对她保持了足够让人怜惜和温存之态。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圆满和完美,并且有着一个颇为美好的前程和光景;但是,随后几天发生的一连串事变和意外,却让她刚刚巩固和成型的认知,像是浸没在沙滩的堤墙般,逐渐开始开裂和崩塌了。
这也让她开始严重的纠结和质疑起来,自己的存身价值和意义所在;难道是为了国朝镇压权臣,所舍出的一个包装在无尽光鲜荣宠下下的诱饵么。
想到这里,她愈加的愁肠百转而难以自己垂泣自伤,恨不得在这么一点点的衰弱病重不治死去算了,也不用再面对这有些残酷难耐的现实人世。
直到一个宽厚坚定的胸怀将她从头越到脚的完全包容进去,温暖的想要将她揉碎融化吞掉的,让她在迷迷糊糊的昏沉与迷失当,恍然有些惊觉和醒悟起来,似乎又到了发汗怯病的时间了;
随着不由自主被摆弄的跌宕起伏身体,最后只剩下高亢升华者,直入云端的那唯一感触与知觉,让她忍不禁妮声细语道。
“好吧,尽管拿走我的一切把。。”
“哪怕此摔的粉身碎骨也好。。”
然而,渐渐明显起来轰隆隆的声响,让刚刚从病昏睡初醒过来的女孩儿,有些昏沉的喃喃自语道。
“是打雷了么。。”
身后紧密相贴的男人却没有回答,而是继续交颈怀抱着她来到了露台之。
远远望去,石头城外的大江之如同开锅了一般,已经沦为了新的战场,而那些负责封锁江面的水师,则在遭受着一边倒的覆灭之灾;
在如流星般凌空飞舞的火雨和烟迹当不断有战船被击沉、翻覆,或是百孔千疮的轰然崩裂、解体在浩荡的江流之,
而更多的是击断桅杆,击破了风帆而失去控制,带着熊熊燃起的火焰和争先跳水的凄厉惨嚎声,随波主流的在江面顺水漂浮。
还有一些伤痕累累的战船,则在烟熏火燎的痕迹当,被重新换了带有天蓝底色浪纹的风雷旗。
而这些轰鸣声,则是江另外一些体形稍小一些的船只所发出来的,只见它们时不时绽放出炮射火光和成团的烟云,顷刻间有一艘被围攻的水师战船,支离破碎的折成数段而翻沉在江水当。
而残余的水师并没有能够坚持多久,像是被凶狠狼群追逐的猎物一般,争相鼓帆摇橹而再也不顾阵形和掩护的四散奔逃;甚至有一艘慌不择路的冲到了石头城附近的崖壁下来,然后轰然触动撞沉在乱石礁岸之间,而慢慢的倾斜翻倒将面的人和事物,像是碎屑一样的抖落下来。
转眼间这些星星点点的沉浮人头和碎片,被江水拍打在礁石乱从之间,而涤荡冲刷的再也不见任何踪影了。
“看来时间到了,我们该回家了。。”
怀抱着她的男人用低沉的声音到。
“金陵虽好,却非故里啊。。”
“回家。。”
依旧有些蒙蒙未省的女孩儿,却有些失落和惆怅的呓语道。
“回什么家,回哪里的家。。”
“当然我们日后长相厮守的家了。。”
像是在呼应和反衬着对方的话语,安室宫下的楼台殿宇之间,整齐列队的卫士帽璎抖擞与甲光连粼,还有其满载战具的车马夹杂其间,显然已经做好了后续出击的临战准备。
。。。。。。。。。
“石头城里的淮军突围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蔡候,当即是大喜过望。既然淮军主动从那个乌龟壳一般难啃的石头城里冲出来,那意味着更多仗着地形之力,逐级的包抄和围攻他们的机会了。
毕竟,对方的“野战善守第一”可不是浪得虚名的,算是这些天轮番被驱使阵而各路人马,用尸山血海所堆出来的经验教训和血泪心得;他们已经被据守险要的淮军各般手段,打得毫无脾气而生出各种怨怼之言和动摇军心的疑虑来。
然后这种喜悦情绪又很快变成某种惊惧和担忧;对方毕竟是国朝在北地最善战,战功最为彪炳的军伍所出来的精锐,既然敢于在敌众我寡的巨大军力差距和对之下,冒险行事突出城来,只怕是必有所持和预先准备的后手。
“马启封诏令,出动琼州琼州健儿和崖州义勇。。”
“幕府恩养他们多年,正当用在此时了。。”
这是幕府用来保护核心领地——海州大岛的精锐藩健,也是御庭卫士的候补来源之一,装备精良而彪悍善战,自小输灌以为幕府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奉献精神与荣耀,因而兵不缺乏视死如归的斗志,
算是这一次被指派随行扈卫序列当,身为大府代表的他,也只有凭借一份事先准备好权益行事的诏书,以及单次调集和使用的机会了。
因此,哪怕在之前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这只生力军也没有派用场过;而是在优先保证下,让他们吃饱喝足休息好,状态饱满的一直处于等候待机当;现在似乎终于到了一槌定音,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
“不好了。。”
这时候,再次有人冲进来禀告道。
“桃叶渡和南浦渡的水师驻地,为外敌所袭沦陷在即了。。”
“什么。。”
这个消息顿然让他的表情骤然垮了下来。
“马从城发兵去支援和夺还啊。。”
“不,”
随即他又改口道。
“马发兵优先支援城墙的守卫。。”
这真是开什么玩笑,这两处都是江宁府近郊的水陆要冲,距离石头城也是靠近,一旦被冲出来的淮帅所部,里应外合打破了外郭城墙的阻隔,那真是大事去矣再无任何希望了。
然而,还没等急不可耐骑马出门,而急忙奔往不远处留后衙门的蔡候,刚刚走出没几十步远,听的远方如同雷鸣般的轰然一声巨响,
这一刻,无数走出家门的当地市民百姓,见到江宁城西北角所骤然升腾起的一团浓重而硕大的烟云,以及远处如同雨点一般击坠而下的砖石碎块,所到处散落开来的哗啦声。
这一声巨响像是刺破和撕裂了,一直笼罩在江宁城空的暑热氤氲,连蝉鸣和人畜声息亦是为之憾然失声了好些片刻;也打破了某些人一只努力维系的最后一点梦幻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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