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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婆罗洲的沿海一处小河洲上,
浑身冰冷湿透了的康布罗纳,从涌动的河水里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天明时分。持续的失温和伤口流血,让他身如铅坠而一阵阵的眩晕。
当然了这并不是他的错觉,事实上哪怕他及时反应过来想要抽身而退,但在撤退和逃亡过程当中,他不但与其他人彻底失散,他的大腿和后股,还有腰肋上各也挨了一发铅子。
而且至今没法取出来或是进行其他的处理和救治,而被河水泡的肿胀泛白起来。
他这一番过来千算万算,还是栽在了那个女人的手里,难道她就完全毫不顾惜她儿子的性命了么,
他又花了好些功夫才走出着林子,举步蹒跚的来自港口外,却见到的不是大火过后的满目疮痍,而是拿着弓弩和火铳,站在建筑上严正戒备或是四处巡曳的队伍。
而在远远的原野当中,隐隐的犬吠奔走声也开始传入在他的耳中;他只能恨恨的看了眼已经被封锁的港市,而重新拔腿走向了内陆的丛林之中。
。。。。。。。。
依旧是白雪皑皑的罗氏后宅庭院里,已经升格为要籍官的虞侯长薛徽言,所带来的突发消息是。
那位被我改变了命运轨迹而在假想敌部队里任职的林冲,在定期前往甄别和挑选那些北朝俘虏过程当中,无意间发现了藏在俘虏营里疑似北朝宿将杨可世的存在,这可真是让人无比意外的一条大鱼啊。
要知道在北伐军的传捷露布和邸文当中,这个名字可是和诸多北朝公侯将帅重臣一起,被当做了传首九边的首级之一了。
怎么又回阴差阳错的出现了被河南驻军,给贩卖过来的北朝俘虏当中,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从官面上的法理来说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一旦被揭露出去那就是一大堆人倒霉的连锁反应,所以我怎么处置他都可以了。
我决定见上一见,再决定他的去留和处置定夺。
毕竟这位也算是我一首带出来的淮军老对手了,在河南地长期的对战当中可谓是相互闻名已久了;而且还是北朝序列当中屈指可数,可以和我的麾下人马有来有往打的有声有色,而多次在淮军的攻势下,屡屡全身而退的顶尖用兵人物了。
更别说他的履历和战绩也是几位丰富,以边兵的出身一直战斗到内陆腹地;又几乎屡挫屡战的打满了两次北伐的全场;也是为北朝坚持战斗到最后一刻,才被走投无路的部下和同僚卖掉的孤臣;让我不由想起了前朝历史上的那位屈突通的故事。
屈突通号称是隋末战斗到最后的忠臣,而又是具名绘像凌烟阁的大唐开国功臣之一,可谓是一肩挑并两朝而臣节无亏的一代奇人。
我虽然不敢自比有李二的气量和格局,但是自认有所野望和所图,也不应当落于人后才是。
然后才是南方南方最新的突发事件和消息,
朝廷的讨伐军在陆上开始逐渐逼近天南之际,却在交州(今越南河内)附近海域吃了一个大败战;从东海聚集而来的一只输送船团,被主动北上突袭的叛乱水师,给打的半数翻沉覆没,半数沦陷敌手,最后只逃回来一条载量最小的海鹘船报信。
而且随后这些叛乱水师还炮击了交趾旧港,掠夺、击沉和焚毁官民海舶上百艘;并且用飞火雷对沿岸城邑进行了纵火,烧毁房屋和杀伤百姓数以万计;是以一时之间雷州半岛以西沿海解释人心惶惶而一日数惊,而岭外沿海的海路也变得不再安全起来。
然而,这个消息里面也蕴含了很多细节和耐人寻味的东西。
要说到国朝的武装序列,就不能忽略和回避其中大名鼎鼎的大梁水师,其分布横跨上万里海域而领下各色船只数以千计,相关从业人等更是以数十万计。其中按照重要性和地位、规模和职能,大概可以分作若干个不同次序。
其中实力最强最精锐的,就是被称为横海七镇的荣光(远洋)水师,基本每一镇都有专门的历史渊源和背景来历,有专门配套的后勤体系和海兵部队,坐拥各色功能的大小船只数以百计,其中就包括了能够跨海远征的楼船级巨舰及其附属力量,也是通常意义上的主力舰队;
主官称都督或是提举都督,镇守使等,比同正四品到从三品。下辖数只到十数只分巡舰队和船团,比同陆师的兵马使、都监之职。
其中除了被称为畿内水师的第一镇和第六镇常驻广府畿内之外,其他二到七镇水师都是长期分驻在,东西两海道的要冲之所,以相应的大洋海域为战区和活动范围;用来威慑和保护航路和海域,兼带维护国朝在当地的利益和权威。也是协助国朝对外征战开拓的主要力量。
不过因为历史原因,除了畿内水师之外,其他五镇水师因为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损耗和被屡屡抽调走船和人手的缘故,并没有能够保持齐装满员的状态。
其次才是驻防两海道各大岛洲的所谓地方驻泊水师,以驻防和巡守相应的局部海域,同时也是制约和威慑那些外州岛藩的重要存在;常年沿袭下来按照需要历代有所变化和添减,大概有十数支到二十支船队不等;因为是要依靠当地的财赋来补贴和维持,因此实力和规模也是参差不齐;
既有齐装满员船新械精到,基本可以向主力水师看齐的;也有穷困潦倒小猫两三只,船只也是有什么就用什么的地方破落户;主官职阶从正七品巡防使到从四品的提调皆有。
被我强行吞并的夷州和闽地水师,也是属于这种类型,也是在北伐之后才被有所加强起来的产物,在国朝内部只能算是二三流的中游。
最后才是大陆沿岸隶属于路州下的,地方编制巡防水营或是海陆巡检船队,基本上有十几条到二三十条快船,三五千号人手就算是顶了天;然后在内陆的大江大河当中,还有少量的所谓内江水师,不过职能上就更接近于捕盗缉私和日常输送了。
职阶也是处于最底层的末微,乃至流外品的吏员身份。
因为“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的陆地部队不同,水师常年需要漂泊在海上,而在船只本身相对狭小封闭的空间内,很容易行程个人专属威权和氛围的缘故。
再加上具体水师驻防的地域影响和特点,也由此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山头,或者说是形形色色的水师世家和将门;虽然还谈不上格外的壁垒森严,但是几乎把持了水师中上层的大半数资源和职位,并且形成了某种类似势力和领域划分的潜规则。
而水师的中下层,则主要还是那些专属水师学堂或是海事分院里,毕业出来的专业生源来充任的,他们一旦立下战功或是表现出众之后,还是有机会被上层看中和拉拢,而成为某个水师山头的外围势力;
而最底层的水夫船工和海兵,则又是另一种局面了,素来以多多益善而良莠不齐著称;因为条件的艰苦和环境的恶劣,这些底层人员的损耗速度较快;因此,水师舰队每次驻泊上岸后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想办法征募和补充人手,甚至不惜采取一些类似坑蒙拐骗的手段,哪怕是泼皮无赖乞儿流浪汉都敢要。
以至于一度这些船上成了好些不法之徒和亡命分子,藏污纳垢的所在;由此,可以说是形成了多级分化的复杂局面。
这一次因为北伐的缘故,被发动起来协助和参与北伐的畿内水师第六镇,以东海道为巡防区的第四镇、第七镇横海舰队,外加上当地的驻泊水师,几乎都在一连串的战事和变乱中损失殆尽了。以至于现在东海道各大岛洲的那些驻泊地里,只剩下一些辅助性质的分船团和近岸巡防的小船队
因此,这一次在广府参与和发起叛乱的,除了部分第一镇的畿内水师之外,就是长期驻防巡航西海道的第二镇和第四镇,而以增援换防为名抵达广府的数只分舰队,以及相当部分的地方驻泊水师。
而第一镇的畿内水师参与到叛乱的理由也很简单,在习惯了驻泊广府的繁华安逸之后,他们已经不想再劳师动众的参加北伐,到陌生的海域去送死而已。
因此,他们在局势不利撤离广府的时候,也把如今实力最为完好的畿内水师第一镇,包括剩余的船只和物料在内的最后一点家底都给裹挟卷带走了;故而至少现在站在天南新朝阵营里的那些叛乱水师,从纸面上的力量还是相当雄厚的;至少坐拥各色海舶战船数百艘,其中就包括了十几艘可以进行远洋航行的楼船级巨舰;
光是这些动辄八千料到上万料的楼船级巨舰,就不是我现在初成规模,载量不足只能用数量凑的淮镇水师所能够比拟的了;那是号称是海上堡垒,移动的城池和后勤基地的存在。
而辛稼轩从岭外归来的时候,给我带来的最大一笔财富,无疑就是分作几批北上避难的数万人口和沿海搜括来的那几百条船只;虽然因为岭外局势的稳定和平复,来到胶东半岛之后又陆续回流了不少人,但是作为这些船只就大多数没有归还了。
对于逐渐控制环渤海地区的淮镇而言,这数百艘海船所提供的运力,无疑是及时雨和雪中送炭一般的,足以让淮地的海陆输送能力,再上一个新台阶。
而且其中还包括了两千多名从岭外沿海的官私船场及其配套工坊里,收罗到的匠师和熟练工人及其眷属,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可是最有价值的一部分收获;毕竟,国朝大梁或者岭南地区造船业的精华和资源,就是主要集中在这一带。
其中还包括了一些专门为水师造舰的大型专属船场和诸多配套产业,其中也包括了楼船巨舰的制造部分;其间的匠师和熟练工的培养,往往要好些年乃至好几代人,才能培养出来并形成规模的;现在却因为辛稼轩的无意之举,全部都便宜了我。
所以对于其他人的态度我是去留自便,但是这一部分人绝对是要想方设法,哪怕用强制手段和威逼利诱也要留下来的。当然了,国朝方面对于叛乱水师及其相关人等的株连和追拿,多少也帮了点我的忙。
只要稍微派人暗中打点和交涉之后,在地方官府追索叛党的名单上,稍微在加上那么一批名字,就足以让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有家不能归,而只能暂时安心托庇与淮镇治下。
有这批原本出自官方背景下的匠师和公认加入,我淮镇的造船能力势必将得到大大的加强;
毕竟,海船不像江河船,只要在考虑到载量和平衡的基础上,拼命往甲板上层堆砌装备和建筑就行了;也要经受风浪和中长途适航的考验,具体船只的体积和载量做的越大,相应的结构设计强度,工艺和材料的要求和难度系数,就成倍成倍的往上增加;
特别是五千料以上这个关键性的瓶颈和关卡,就涉及到了国朝一直秘而不宣的“铁脊龙骨”,“胶合肋板”“铜铁复合船底壳”等工艺技术上的机密。
我虽然有着跨时代的眼光和后世的一些经验和印象,但不代表就能轻易的跨过这些阻碍和步骤;盲目的一味蛮干只能是害人害己的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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