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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听,赶忙出了屋子,朝院里看去,只见院里,李狗子的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在一边,身体软绵绵的靠在树上,显然是死了,李狗子的边上,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握着一把铁锹愣愣的站在那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婉白问那个报信的人。
“这是何家村的何老三,我去何家村给一户人家送钱的时候,正好被他遇见,他听说我们抓到了强盗头子,就疯了一样的跑了过来来。
进门之后,他什么也没说,一铁锹拍在强盗头上,就成这样了。”那个人一边喘着气,一边解释道。
“何家村的何老三?”林兴吃了一惊,然后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见姜婉白还不明白,他道,“上次那个强盗来威胁我们家的时候,提过他。
那个强盗说,‘你别以为我们说这话是吓唬你,何家村的何老三,知道吗,他也是不舍得拿银子,结果怎么样,他儿子被我们一刀一刀的分了,脑袋留给他,身子喂给了野狗,死了连个全尸都没有。
你要是想你儿子也那样,你就尽管拖着好了。’”林兴说到这里,又是庆幸,又是同情,要是他的金宝也……他都不敢想象。
“这群畜生,死有余辜。”姜婉白恨的牙根都疼,那么小的一个生命,他们怎么那么残忍。
“冬生,你看见了吗?爹给你报仇了,爹给你报仇了。”何老三听见说话声,却好似回过了神,手一松,那把铁锹就落在了地上,随即,他举着双手,仰着头,一边状似疯狂的来回转着圈,一边声嘶力竭的朝天喊道。
在场众人鸦雀无声,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才好。
“报仇了,报仇了……”何老三转着转着,不知道是头晕还是怎么回事,他的身体开始晃悠。
摇晃了一阵,突然,他朝一处空地看去,“冬生,你终于肯见爹了。
爹知道错了,爹后悔了,你不是要吃绿豆糕吗?给,爹给你买了绿豆糕,你快吃,还是热的。”何老三一脸的喜色,好像他儿子真的就在离他不远的那个地方一样。
说着,他还晃晃悠悠伸手去怀里摸,不一会儿,他摸出一个鼓鼓的手绢,打开手绢,里面赫然是几块压的粉粹的绿豆糕。
他伸手去捏那绿豆糕,想要递给他儿子,可是他脑袋晕晕乎乎的,再加上那绿豆糕又是粉碎的,哪里捏的起来。
淡绿色的绿豆糕粉末从他的手指缝里落在飘落在地上,如同下了一场细雨。
何老三都要急疯了,一边更加小心翼翼的去捏那绿豆糕,一边安慰着他那个只有他才能看见的儿子,“冬生,别急,爹这就给你,这就给你。”
越是急,就越容易出乱子,何老三不知道怎么的,一把扯翻了那手绢,那绿豆糕便如同绿雪一样纷纷而落,落在了地上。
这下,何老三傻了,赶紧蹲下身,用两只大手去抓那些绿豆糕,想将那些绿豆糕抓起来。
可是,哪里还抓的起来。
众人看着,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告诉何老三他儿子已经死了,还是告诉他那绿豆糕捡不起来了?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门外突然进来几个人,其中为首的是一个老者,他一见何老三的样子,也是沉痛不已,不过,他还是坚定的开口了,“老三,冬生已经去了,你就让他安安静静的走吧!”
何老三就好似被人从梦中突然惊醒一般,身子一僵,半晌,他才一下坐在地上,喃呢道:“去了,去了……”
那老者长叹一声,伸手要去扶何老三,就在这时,何老三突然跳了起来,一边哈哈大笑,一边道:“冬生死了,我没有儿子了,哈哈……我没有儿子了。”说着,他就好似疯了一样,又唱又跳的从院子了跑了出去。
“快,你们快拦住他,把他送回家。”老者让后面那几个人去追何老三,而他自己,则来到了众人面前,“我是何家村的村长,也是何家的族长,刚才,真是让你们见笑了。”
在姜婉白这些人里,就姜婉白的辈分最大,所以她立刻回道:“怎么会,只不过觉的这强盗太可恨了而已。”
老者长叹一声,“老三三十多岁才有了冬生这么一个孩子,宝贝的跟命根子一样。
那天,就因为冬生要吃绿豆糕,老三没给他买,他就跑了出去,结果落的这个结果,老三是悔不当初啊!”老者特意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姜婉白听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劝?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哪里是语言能劝的,骂?骂了又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
老者说完,好似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姜婉白,这才继续道:“这强盗虽然可恶,可是老三坏了他的性命,这……”说着,他拿眼觑着姜婉白。
姜婉白一下子明白老者的意思了,“他这是活该!”同时,她也明白了老者刚才说那番关于何老三跟他儿子原委的话的意思,他这是在打感情牌,让众人同情何老三呢。
姜果然是老的辣,这老者的心思很缜密,不过,其实就算老者不说那番话,姜婉白也不会管那强盗的死活,所以对于这件事,她不会说什么的。
姜婉白的态度明确了,老者松了一口气,又往旁边看去。
“我早巴不得他死呢,只可惜他死的太容易了。”林兴咬牙切齿的道。
“死有余辜。”唐少正冷冷的说了这么四个字,表明了他的立场。
随即,其他人也纷纷表明了他们的态度,这让老者喜出望外,一抱拳,他道:“谢谢大家,我替老三谢谢大家。
天色不早,我们这就回去了,还有那尸体,我们就顺便将它处理了,到时候也省的大家麻烦。”
姜婉白知道这老者这么做,一是想来个毁尸灭迹、一了百了,二也是怕官府万一问起来,众人担干系,倒也考虑的十分周全,所以便点头答应了。
老者又对着众人道了谢,这才带着李狗子的尸体还有何老三匆匆而去。
他们走了,姜婉白也跟林兴告别,林兴依依不舍的将他们送到了门口,又让他们答应过两天一定要过来喝酒,众人这才各自分别。
回家的路上,一轮明月高挂空中,月光如水银一般洒落在地上,使的这黑夜也变的光明起来。
姜婉白坐在牛车上,唐少正骑着马走在一边,田老二赶车,田老四跟在一边,众人走的缓慢而宁静,倒显的这路边的虫鸣十分热闹了。
“你真的要跟我回家?”姜婉白不想再想那些强盗的事,转头问一边的唐少正。
“当然,不然那两个强盗来了,你们不就危险了。”唐少正说的理所应当。
姜婉白却觉的,那两个强盗不一定会来找她,他们都是一些乌合之众,现在他们那些人被抓的抓,杀的杀,估计他们根本就没胆子回来了。
不过,凡是也不能说绝对,要是他们真的来了……想到何老三,姜婉白觉的也许唐少正来家里住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姜婉白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强盗,一见到他们,就跟见到仇人似的。”
唐少正没说话,而是扭头看向前面,看向那无垠的远方。
姜婉白在问出这句话之后,就意识到她可能说错话了,唐少正对强盗的那种憎恨,恰如何老三对强盗的憎恨一样,都是只有在切骨之痛后,才能有的。
而她这么问唐少正,可不就是在揭别人的伤疤吗。
有些尴尬的转过头,姜婉白不说话了。
而就在这时,唐少正那悠远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可不就是仇人吗,我的妻子、我的孩子,都死在强盗手里,可怜当时,鸿安才不到两岁。
当时我就发誓,今生我所遇到的强盗,必让他们下地狱。”
说到最后,唐少正除了愤恨,还有一丝伤感,今天的何老三,就是当初的他,只不过何老三还有族长、亲戚可以出头,他却一直孤身一人,“这世界上,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唐少正不知道怎么的,说了这么一句。
鸿安,应该是唐少正的孩子吧,姜婉白一愣,“没有亲人?你不是还有……”姜婉白想说唐少正还有父母、兄弟,不过却被唐少正给打断了。
“他们不是我的亲人,这世上,我第一个恨强盗,第二个就恨他们,要不是他们见死不救,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怎么会……”说到这里,唐少正眉眼横立,一副欲择人而噬的样子。
来自亲人的伤害,远比陌生人来的要痛苦的多。
原来是这样,姜婉白终于知道了唐少正为什么跟家里分家,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是孤身一人,这么看来,他也是个苦人,倒是跟田银凤有点同病相怜。
也许,这两个人在一起,互相慰藉、互相依靠,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姜婉白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就被她丢到了一边,她又不是包办婚姻的恶婆娘,他们两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
知道唐少正心情不好,姜婉白没有再说话。
将近半夜,几人才到家,不过田家的人却没有一个睡着的,都在姜婉白他们回来的第一时间迎接了他们,并关切的问着他们好不好,让人觉的异常温暖,这就是家人。
姜婉白将今天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最后,自然也提到了唐少正想暂且住到这里的事。
对于这件事,田家众人反应不一,但大部分人是欢迎的,除了田银凤。
田银凤总觉的这件事不像姜婉白说的那么简单,很可能跟她……但唐少正没说,她一个女人自然也不好说破,所以只能沉默的站在一边,并打定主意,要避开唐少正。
唐少正却从头到尾都没看过田银凤一眼,好似他根本就不关心田银凤,来这里只是像他所说的,为了抓强盗而已,不过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罢了。
不管这些人心思如何,这天已经不早了,大家只能先睡觉,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见分晓。
第二天,天还没亮,田家就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钟老汉一脸笑容的来还姜婉白银子,并且感谢姜婉白救了他的孙子。
按照他们的意思,那头牛作价十两,而当时姜婉白给了钟老汉二十两银子,也就是说,钟老汉应该还姜婉白十两银子,可是钟老汉却非要给姜婉白十一两,说当时他说过,要是谁能借给他钱,那牛就作价九两。
两个人为了这一两银子互相推让了半天,最后,姜婉白还是将那两银子给了钟老汉,他原来那头牛的牛黄救了田银凤,现在姜婉白又救了他孙子,两家已经互不相欠,现在这牛的钱,就按照正常价格就好。
钟老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赶紧把手里的两只鸡递给姜婉白,“没什么好东西,你可千万要收下。”
这时候再推脱就不太好了,姜婉白收下了那两只鸡,并且留钟老汉在这里吃饭。
钟老汉却说现在他孙子回来了,他要好好陪陪他,还要将借来的银子都还给别人,还有卖了的地,也要买回来等等的事情,家里太忙,恐怕不能在这里久留。
姜婉白听他提起银子,倒是想到了那天的疑问,便问道:“那天我买了你的牛,你不是已经筹够银子了吗,怎么……”
“哎!”钟老汉长叹一声,“那天我拿了银子,本以为一切都成了,就没想到,刚一回到家,我儿子就告诉我那帮强盗又来了,说一百两太便宜我们了,要两百两才能放人,否则就要撕票。
我当时的心都凉了,两百两,就算砸锅卖铁也凑不齐啊,但是没办法,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孙子死吧,所以只能四处奔走,去筹集银子。
结果,银子还没筹集完,你们就把我孙子给救回来了,这份恩情,我……”说着,钟老汉还要下跪。
姜婉白自然不能让他跪,赶紧将他扶了起来,又将昨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跟钟老汉说了一遍,钟老汉感慨良久,这才告辞离开。
今天注定是个好日子,钟老汉前脚刚走,田良正就来了,给姜婉白他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田苗留在忠勇侯家的一个庄子里了,虽然差事不是很体面,只是一个喂马、刷马的,可是这到底是个挣钱的差事不是,而且如果做的好,以后还可以涨月钱。
喂马、刷马?姜婉白倒是没像其他人那么高兴,她有点担心,田苗一个小姑娘,做的了这个吗!不过,大家都在兴头上,她也不好表现出什么,所以就顺着大家的意思,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田良正倒是没发现姜婉白的异常,高兴的说起了事情的经过,说起来,这件事还真是曲折的很。
原来,田良正送田敏、田苗到王保那里后,王保立刻带着两个去见了李管事。对这件事,李管事却有点为难,他当初答应王保安排人的时候,忠勇侯府还是如日中天的景象,现在……
但经过上次的事,李管事很感激王保,就说他试着想想办法。
第二天,李管事说,事情办成了,不过只能安排一个人,而且还要让夫人过目才可以。
这下,王保就有些为难了,只能去一个,这到底让谁去好呢?其实从效果来看,如果让田敏去,那成功的把握应该会大一些,可是这样做,就有些太对不起姜婉白了,她上次可是帮了他很大的一个忙。
就在王保犹豫的时候,田苗却选择了主动退出,她是很想赚钱,但却不想抢别人的机会,而且,她在看了侯府之后,就知道了她跟这侯府的丫鬟的差距。
要是田敏去,兴许还有机会留下来,她去,纯粹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王保自然很尴尬,在一边劝着田苗,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提起了姜婉白。
旁边,李管事一听,立刻问田苗,她是姜婉白的孙女?
李管事问话的时候有些激动,田苗被吓了一跳,不过她还是挺直了胸膛,大声的告诉李管事,她的奶奶就是姜婉白,小脸上满是自豪。
李管事对姜婉白,除了上次那件事的感激之外,还有更深一个层次的打算,他可是知道一些欧阳俊跟姜婉白的事的,所以立刻决定,要帮田苗。
不过他也知道,以田苗的样子进侯府,那简直难比登天,不过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府里是不缺人了,但侯府还有很多庄子,可以让田苗去那里。
田苗听了自然喜出望外,带着李管事的信,跟着田良正,两人就去了京郊的庄子。
一个好的武将,有两件东西最重要,一个是马,一个是兵器,而这个庄子,就是忠勇侯府专门用来养马的,这里面的马,有从西域买来的大宛马,也有皇上赏赐的御马,还有欧阳震从全国各地搜集来的各种名马,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庄子的聂管事看了李管事的信,就有些发愁,这庄子上都是马跟男人,这小姑娘,还真不太好安排。
最后,他问田苗儿,是想跟着管缝补的李婶,还是管做饭的张婶。
田苗儿的眼睛,自打进这个庄子,就没离开过那些马,她觉的这些马真是太漂亮了,就跟这世上的精灵一样,自由、高傲,所以她试探性的问聂管事,她能不能照顾这些马。
聂管事有些惊讶,哪个小姑娘不是喜欢又轻松又体面的活计,怎么田苗会想要去喂马呢!所以他说,这件事一般人可做不了,需要耐心、细心,还有就是不怕苦、不怕累。
田苗却突然变的坚定起来,说她可以试两天,如果聂管事不满意,她立刻离开,绝不会纠缠。
聂管事见田苗铁了心,碍着李管事的面子,也只能让她试,不过他却特意叮嘱了教田苗的师傅,让他小心一点,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第二天,聂管事刚一起床,教导田苗的师傅就来了,不过出乎他意料,那师傅并不是要告田苗的状,而是说他看好田苗,说她天生就是跟马打交道的。
聂管事有些不信,可是他去了马厩,发现连最暴躁的虬龙驹都让田苗靠近后,却不得不相信了师傅的话。
马比人聪明,它们知道谁喜欢它们,谁对它们好。
“田苗让我告你你们,她很好,很喜欢这个工作,让你们不要担心她,她有时间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田良正最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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