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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年——
大雷音寺。
观音菩萨在劝阻金蝉子一行与天蓬元帅间的冲突之后,原本该径回南海,只需以留在雷音宝刹的“应身”向佛祖报备一声即可,但却因那丹炉坠落、天兵失控等诸多事宜而不得不重登灵山。
丹炉撕裂天人之界坠落,令天机发生缭乱,掐算之法几乎无法生效,菩萨只能以自身“救苦救难”之责判断出,正有成千上万的猿类在阻止那些失控天兵,如此观之,当日佛祖决定支持猴群的举措无比正确,但,即便有佛祖支持,竟能这短短时日内将其影响扩散到所有四大部洲,这群猴子背后的“菩萨”果然有大智慧,大神通。
彩云飘飘佛光缭绕,仙禽灵鹿徜徉徘徊,山脚金顶大仙遥遥施礼,大雷音寺周遭看上去并无异常,但观音菩萨踏入大雷音寺正门后,却察觉大殿与外界被极其高明的神通所隔绝,而原本满座的三千佛陀,五百罗汉亦不见踪影,若非见到如来佛祖金身仍端坐莲台,菩萨说不得便会施法破解幻境与法阵。
“佛祖,”观音稽首道:“关于此刻人界发生之浩劫……”
“我知之。”如来道:“地藏菩萨已传信来,言他要保住所有猿猴的性命,若成,此劫自能轻易度过。”
“三千佛陀与五百罗汉及文殊普贤皆前往协助?”观音望向空荡大殿。
“他们却是因缘法不到,未能踏入‘现在殿’。”如来拈花而笑:“你可曾在这殿中看到什么?”
现在殿?观音恍然四望。
过去、现在、未来,分别是燃灯古佛,如来佛,弥勒佛的权能,亦是法身法相及心中佛国的外显。
观音菩萨曾见过燃灯的“过去殿”,世间所发生过的一切均堆砌其中,但越久远便越模糊,并逐渐失去色彩,只余黑白混沌,而弥勒佛的“未来殿”则由无数亮蓝色“选择”线条与“事件”节点组成,或发散,或收束,几乎可以从中找出所有能够想到的未来以及通向那处的条件。
如来佛的“现在殿”却是头一次见到,显然,此处虽乍看仍是雷音宝刹,与外界却是咫尺天涯,但是,若如来不愿令陷入其中者对那极远之处做些什么,亦可令其所做所为尽数留在此处,天涯亦咫尺。
殿中看似空无一人,但……
观音唤来莲台坐下,手托净瓶默默诵经,并尝试感悟佛祖手中之花,那应当便是佛祖给与的提示。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若不直视,在观音菩萨的感应中,如来佛祖手上却并无什么花,以拈花姿势捏住的,是两个“极远之地”各自的边角,这“咫尺天涯”拉来的“现在”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随着感应逐渐清晰,甚至能听出隐约的对话之声。
“……第三次大劫,灵气将再次陡降,然蛇虫兽禽粗犷吸纳此稀薄灵气亦可化妖,凡人非有高深修行法门无法修炼出神通对抗,若放任不理,人界必是一场腥风血雨。”
“……打落龙凤,禁制巫妖,先将妖仙尽数封神,此时又要将所有可能成精化妖者尽数‘控制、收容、保护’,师兄,你到底要庇佑这些凡人几次?到何时为止?”
“……或许要到天地间灵气尽退,再无妖魔诞生,人族不会受其所害之时罢。”
“……若这些人族在没有外敌之后,自相残杀到同归于尽,你管是不管?”
“……若果真如此,也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命数,不管。”
“……哼,我却认为,一直给人族留着‘外敌’,让他们奋发图强才是正途。”
“……此次是你赢了,但并不能证明你就是正确的。”
“……我们可以等着瞧。”
如来松开手,令那花自行飘落,对话亦随之中断。
“世尊?”观音疑惑道。
“之后是阐教和截教的教义之争,我佛门并无旁听的必要,即使不走,也会被他们联手驱离。”如来道。
“此时人间尚有天兵为祸,不知……”观音想起来意,又问道。
“此次事件乃圣人化身觉醒自我后,与我佛门自行演化出的无名菩萨之间,借妖族与人族矛盾进行的争斗,”如来道:“以那两尊圣人所言,此事件已然结束,我们只需等那菩萨凝聚法身即可。”
观音再看大雷音寺殿内,三千佛陀与五百罗汉已然出现,于是颔首应道:“善。”
————
天竺国。
由于天降异象,天蓬与观音相继离开,金蝉子一行人商议后,决定尽快赶去灵山。
“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此时若想停留并确认事态,说不定便再无前行的勇气,”金蝉子道:“而且,也无法确定这番动静是否是如来师尊制造的假象。”
但凡出什么事都怀疑是佛祖安排的,或许说中几次,但锅肯定也背了不少……
“虽然似乎有天兵降落向海面,但父王以及敖忙并未传出遇袭警示,或许无甚大碍。”敖寸心看着王舍城外的平静海面,表情略有些担心。
“是摩昂太子,”敖烈纠正道:“且安心,不止我西海,东南北海三位叔伯那里也并无异常,多半并非主攻点。”
说到主攻点,敖烈看向凤仙郡方向,那里正有颇具规模的天兵在抢夺凤仙花,而辟尘辟寒辟暑三位犀牛大王正在拦截他们。
“奇怪,虽然附近各地都有天兵降临,但规模却不尽相同,就好像他们总数有限而不得不分兵一般。”白晶晶按着额角听取各地骨面仆从传来的音讯。
珍珠和敖玉并未说话,一个擎盾挡在敖烈身侧,另一个伸手捉着他的衣角亦步亦趋,似乎经过刚才的那个“瞬间”之后,她们两人就莫名地亲近了西海三太子不少——虽然原本就够亲近了。
“嘿,素素,你不觉得这群人有点像那个吗?”虽说是被护送,但玉兔和素娥并未身处队伍中,此刻正跑得远远的对敖烈等人指指点点。
“像什么?”由于刚才天蓬来袭,素娥还有点心惊胆战,小声问道。
“就是文曲星君写的那个话本……”玉兔道:“说有两个关系很好的年轻人一同求学,在学院结识了许多各具特色的女子,但她们却都只喜欢其中一个,另一个沦为陪衬,只能在出丑搞笑时出场占些篇幅。”
“嘘——嘘!”素娥试图阻止玉兔把话说完:“那可是转世佛陀,说不定就听见啦!”
“怎么可——”玉兔向金蝉子看去,却见和尚冲她微笑稽首,还用口型说了句什么。
“他不是说要去向太阴星君告状吧。”玉兔头顶的耳朵抖了抖。
“不,”素娥歪着脑袋,有些迷茫:“他说‘我也喜欢’,什么意思……”
“嗯……”玉兔同样不解,正迷惑时,却看到西海三太子眼神一厉,抄起他那被风系法术包裹隐形的银枪直接刺了过来,于是瞬间抱头蹲下:“十分抱歉!”
敖烈一枪戳中玉兔的捣药杵,将不知何时缠绕其上的黑烟驱散,而后看看蹲在地上的兔耳女童:“抱歉什么?”
“不,没什么!”玉兔噌地跳起身,远远跑开。
————
天河,水军码头。
“天佑元帅,玉帝有旨,令水军将捉获的五圣兽移交我等。”数百天兵围在码头大牢正门,为首的两名天将一人持兵符,一人持圣旨,对立在牢门前的天佑元帅和真武元帅道。
天佑却不接旨,也不去查看兵符:“我记得你们两个,乃是看守天庭七十二殿后九殿的卫戍将军,为何会前来押送犯人?”
“元帅当知,之前聚窟洲一役,十万天兵全军覆没,我等乃临时借调而来。”天将对答如流,但表情和语气颇为死板。
“我天河水军并非灌江口听调不听宣,虎符和圣旨只需拿来一种即可。”虽然如此说着,天佑元帅仍然接过了圣旨与兵符,稍作检查后递给身旁的真武元帅。
“没有问题。”真武检查后道。
“带犯人。”天佑元帅递回圣旨和兵符,向身后狱卒招手示意,然后才向传旨天将道:“最近颇多意外发生,我等不得不谨慎行事。”
“理应如此。”那天将道。
片刻后,五毒兽被带了出来,除了四下观瞧,询问“天蓬在哪里”的春十三娘外,其他几个多少有些萎靡。
“你们似乎并未携带拘束具与战船,”天佑瞧了瞧那天将:“是否需要借天河之物给你用?”
“不必。”那天将上前两步,取出一只上面绘制着被打叉猴脸的六角令牌高高举起:“杀猴令现,五圣归一,灵蛇、玉蟾、风蜈、圣蝎、天蛛,还不献上内丹?”
噗噗噗……原本被灵力锁锁住,断无可能动用灵力的五只毒虫妖却瞬间将自己的内丹吐出,五颗珠子汇聚合一,化为一颗更加明亮的“夜明珠”,落在传旨天将手中,而它们本人则瞬间委顿于地,原本实力十不存一。
“慢着!你最好解释清楚!”将他们毫不迟疑转身就走,真武元帅抄起长刀拦在两名天将身前。
“知道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真武元帅,”那天将道:“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毒虫原本便是某位大能的布局,此时已经没有用了,你们可以随意处置。”
“唔……”真武元帅迟疑,待天佑元帅向他点头后才让开道路。
“天庭究竟发生了何事,还未探明?”看着那些天兵天将扬长而去,天佑元帅叫来传令兵。
“尚,尚未,”传令兵有些冒汗:“会尽快查明的。”
“我感到……”蝎子精趴在地上,神情沮丧地喃喃自语:“非常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