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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缄默无言的并肩同行,时一内心带点尴尬的小紧张,索然忘了原是成绩带来的烦闷,反观林越,却是一派自然的自在样,倒是不时状似无意地搜寻路边的商店。

    中途路过一家熟悉的奶茶店,时一还没来得及反应,林越就对她说了一句:“你稍微等我会。”语气里带着惊喜的昂扬。

    林越腿脚利索地朝明确的目标就往店里走,在柜台前一站,轻车熟路的点好了一杯,略微沉思了会,又补充说:“两杯吧。”

    店员对着机子下单,重新复述了一遍他的需求:“冰淇淋红茶加波霸,两杯,大杯去冰、正常甜。”

    “恩。”

    “一共三十四元。”

    林越掏出钱包付款。

    时一乖巧地站在路边等他,见他一手各端着一杯插好吸管的奶茶,春风得意的往她这来,她就不由对着他开心的笑。

    时一那会脑子里满是幻想:林越背着晚霞朝她走来,脸上满是笑盈盈的得意,她喜欢了很久的少年端着她最爱的奶茶。

    “经常喝?”

    “不,第一次点。”林越摇了摇头。

    “第一次点?菜单上的饮品推荐都不看一眼就直接报名字,可不像是第一次点。”时一带着半分打趣的狐疑。

    “尤翘楚说你心情不好时喜欢喝奶茶。”

    时一凝视着他握在两手的冷饮,入了迷:“我喜欢喝奶茶跟心情好不好没关系。”

    “她说你喜欢喝这家店的奶茶,最近比较中意的一款是冰淇淋红茶加波霸。”

    时一接过,细看了眼贴在奶茶杯上的贴条,“去冰,正常甜,加波霸”,指了指,问他:“尤翘楚跟你说得这么细的嘛。”

    林越没正面回答,只是喝了一口,不着边际的称赞,“是挺好喝的,难怪你喜欢。”

    “你一路东张西望就是在找这个啊?”

    好吧,她只求尤翘楚别哪天不打一声招呼就把她卖得一干二净。

    “尤翘楚老说你喜欢喝奶茶,怂恿我说没准哪天我能靠它收买你。我也总好奇你经常光顾的奶茶店长什么样,你中意的那一款是什么口味。”

    “如何?”

    “很好喝!”林越哈巴狗式的连连点头。

    “尤翘楚成天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怎么净是些零零碎碎,没什么关系的话。”

    林越眼神开始向周围飘散,却故意不看向她,话也轻飘飘的:“也没什么。”他又喝了一口奶茶,又喃喃地补充了一句,“七拼八凑,也就完整了。”

    时一不再问,很多时候她很喜欢和林越玩着半袒露半试探的语言游戏。

    “你请我喝奶茶的理由真简单。”

    “因为你心情不好。”

    “我没有心情不好。”时一气馁,而后妥协,“好吧,是有那么一点点。”时一在右手大拇指与食指之间比了个约一厘米的宽度来表达她的一点点。

    “是我怕你心情不好。”

    “那你又为什么不看球赛了?”

    “因为你要回家。”林越说得尤为理所应当。

    “走吧。”时一朝身后来时的路转回去,欲要往前走。

    “怎么了?”林越疑惑。

    “回学校看球赛啊,这才走了没多远,球赛应该还有一会才结束。”

    时一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却没见林越跟上,他还停在那。

    “不回家吗?回学校看球赛?”

    时一吸了一大口奶茶,微微晃了下手里的奶茶杯:“因为奶茶好喝。”

    林越哭笑不得。

    林越走向时一,站在她身后,手微搭着她肩膀轻推着往家的方向走:“球赛可以不看的,但好喝的奶茶记得分我一半。”

    很久很久以后,时一回想起他们站在路边为对方着想着往不同的方向走,她才听懂林越的“一半”为什么不是“一份”。

    此刻的细枝末节都将会在未来的某一点聚焦。

    “江则要报文。”回家的路,林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是滋味却莫名要提起他。

    “他开玩笑的。”时一没太多想。

    “他认真的。”林越表面平淡,内心却早已瘪着嘴较真。

    时一看着前方,她不知道。

    “他妈妈不会同意的。”

    林越沉默了一会,半响才回答:“对。”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林越又没由来的冒出一句:“午休时间我也应该背背政治。”又话锋一转,“今天星期五,今晚打游戏吗,我带飞,你躺赢。”

    “这么神气。”时一哭笑不得,他这情绪转换得简直让她看不透。

    “你之前答应我说让我教你打游戏的,可一直没机会,你也不提,我也不知道你想不想玩。”林越委屈巴巴。

    “我怕打扰你带别的妹子。”时一随意开着玩笑。

    “别的妹子倒是没有,你......”林越也就顺势推舟占个便宜,“可以有一个。”

    然后各自怀着不同的心境转进各自的楼。

    在电梯里,时一收到林越的最新一条消息:记得八点上线。

    时一简单的回了一句:好的。

    但是最后那晚时一没有准时上线,无奈放了林越的鸽子,因为尤翘楚因为微博投稿的事心态崩了,和沈适吵了一架。

    对于这件事,沈适是知情的。

    如果换作别的女生与男朋友吵架,找闺蜜谈心,那是哭诉自己的委屈,可换作尤翘楚,相同的处境在她这,是向闺蜜控诉对方的行径令她不爽。

    沈适当时是知情的,但没敢和尤翘楚说,尤翘楚放学后找他理论,本其实错不在他,她却先挑起这事,然后莫名其妙生他气,和他吵架,她又闹得不爽快了。

    沈适安慰尤翘楚说:“我知道你难过,我也不知道投稿的是谁,不要害怕,我爱你是真的,我只爱你。”

    时一、廖韵之和尤翘楚三人组成群内通话。

    尤翘楚把放学后他俩的争论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们,边事件重演边翻着旧账,一件件大事小事都表达着“老娘今晚贼尼玛不爽”的架势,最后又猝不及防撒了把狗粮。她们不懂了,沈适最后都这么真挚的告白了,按理不是都应该翻篇了吗?尤翘楚今晚又发什么疯?还在较什么劲?

    问尤翘楚:“那你现在还在不爽什么?”

    最后剧情的演变就是从吐槽抱怨到自我反省。

    “今天我突然听到有个朋友对我说——尤翘楚,你该减肥了。我他妈?真的不能忍,回家往秤上一站,一百零一斤,气得我晚饭都没吃,”

    时一有时候没跟上尤翘楚的情绪进度条,会有种前面话题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又扯到这个的问号。

    “你167的身高,跟我们说胖?一百零一斤,怎么就胖了?”廖韵之都听不下去了。

    “虽然沈适说,再胖也爱我。”尤翘楚嘿嘿的傻笑两声,又倏地提高音量义正言辞道,“听他放屁。”

    时一和廖韵之简直是她自导自演自嗨的陪衬,无从接话。

    “但他思想觉悟很高,我喜欢听!”

    她们是彻底听不下去了。

    尤翘楚又开始自我检讨,借此油然而生的自卑感,觉得她配不上沈适。

    尤翘楚心高气傲,从未在某任男友面前怀疑自我,沈适是第一个,第一个让她怀疑地觉得自己不够好,是真的存在着危机感。

    虽然胖这件事,在她们俩看来是她大惊小怪了。

    尤翘楚后来想明白了,因为这件事吵架,很亏,只能怪男朋友太帅,太引人注目,不是沈适自己去招蜂引蝶的,他是无辜的。

    在别人因为“没有喜欢的人,有时候连想谁都不知道”亦或是“求而不得,难受得要死”而烦恼的时候,尤翘楚拒绝了一些看不上的人又无厘头的质疑:“为什么都没有人喜欢我,现在我的市场都没了?”

    虽然尤翘楚在她们面前投喂的狗粮不少,可廖韵之有叶承彦,她真正想借题发挥的对象是给时一,有事没事的助攻和督促时一赶上她们的进度。

    “到时候,我们几个谁混得好的话,相互介绍几个好的给对方,比我大三岁内接受,高富帅十岁内。”尤翘楚大言不惭,她所谓的到时候其实还早了个十万八千里远呢。

    “你爸爸的朋友,那个上次来你家做客的叔叔,不是有个近二十七八岁的儿子?你怎么没去了解认识下?”时一调侃她。

    “怎么可能没去了解,我什么人你们不知道?”尤翘楚自信昂扬中带点不屑,“我特意翻我爸手机微信里那个叔叔的朋友圈,不行,虽然家境不错吧,可我也不能因此放低了外貌门槛啊。”

    然后又补充说:“可以没钱,但不能不帅。”

    嗯,尤翘楚就是这么个人——没脸没皮还外协。

    “以后我如果和沈适分手了,我就靠你们介绍了哈。”

    尤翘楚说这话真的很欠揍。

    “你都有男朋友了说这种话?”

    “虽然我十有八九不会和沈适离,毕竟他这么爱我,又这么帅。”尤翘楚又贱兮兮的说。

    当然,尤翘楚和沈适在此之前也会偶尔吵架,不全是秀恩爱,时一和廖韵之作为旁观者,全当是他们情侣间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尤翘楚最火爆的时候也只是在三人群里发着语音骂着脏话“垃圾”、“快滚”诸如此类,可头一天被她叫做“垃圾鸟人”的沈适,过两天就是她口中“还好沈适对我很大方”的骄傲。

    起先她俩也会紧张的稳定一下她的情绪,为他们彼此都说说好话,缓和缓和气氛。可到折腾了几次相似的情境之后,最后会发现,她们只要听尤翘楚控诉就好,对于尤翘楚这类脾性,多说无用,还不如全靠她自愈来得明白。

    尤翘楚和沈适再吵吵闹闹,时一都觉得会和好,事实也的确如此。

    她们仨聊完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近八点时尤翘楚在群里发起会话,时一就预知到一时半会肯定结束不了,就发了消息给林越跟他解释尤翘楚的小情绪大概不是几分钟就能安分的。

    林越只是回她:没事,你好了叫我。

    时一想,从某种角度来说,林越也算在等着她。

    她也没有显得着急,女生的谈话也没有敷衍的进行着,她光是这么想着,就觉得由内而外的开心。

    林越打来语音通话的时候,她顺了口气,清了清嗓子,然后才接起,语气平淡自然,虽然都是努力克制的结果。

    林越向时一介绍英雄,教她英雄技能的操纵,他们连着麦,林越耐心的一步步指导她,在游戏里林越让她跟在自己身边,一点一点引导时一掌握游戏技巧,时一第一次玩这款游戏,手法生疏,反应更是迟钝,很多时候她自认为是影响林越发挥的拖油瓶。

    “我大概不太适合打游戏吧。”时一有点沮丧,笨得自己都没眼看了,她跟林越泛着嘀咕。

    “带妹的乐趣大概就来自你无知操作和我超神的技术。”林越是真的觉得带着时一打游戏有种不一样的游戏体验,一个人单枪匹马冲锋陷阵或是拉着好友打配合和带着时一手把手教学打游戏是不同,是另一种新颖的乐趣,他发自真心地享受她另一角度的可爱。

    虽然时一对于林越的这番半安慰半膨胀的说辞无可辩驳。可时一每每因自己愚钝的游戏操作而懊恼时,林越仍会自始至终安慰她慢慢来就好了,然后跟她分享以往打游戏时遇见的趣事,让她别那么紧张,打游戏开心舒服就好。

    时一在他所擅长的领域努力着自身所不擅长的。

    林越问她:“你说我们算不算得上是有过生死之交的栓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手指迅速的在电脑键盘上敲击,屏息等待,她可以隔着耳机听到他每一个按键下去的弹性是对他手法娴熟的游戏最亲切有声的认可。

    他操纵的英雄在一顿混战中终于“牺牲”了,他如释重负,指间的回响也暂停了下来。

    时一隔着屏幕,说得动听:“算。”

    “我现在有点飘飘然。”林越语气中透着小邪恶,“有种你也被我带下水的膨胀感。”

    “这算不算是阴谋得逞下的深坑?”

    “算,你说算就算。”林越笑得很贼,带着反正我不管,事已至此你也拿我没办法的无赖。

    气氛一下子轻松了。

    时一那声“算”的肯定,又为他们友好的关系增添了一笔,林越暗自在心里拿小本本记下。

    学业外的闲暇时间里,林越总会想起时一,他不知道要怎么主动而不尴尬的搭话让话题发展得顺其自然些。

    最后只得变为他不自知的拙劣。

    “今天放学要一起去喝奶茶吗?”

    “那家奶茶店出新款了,你喝了吗?”

    时一若答:“还没。”

    “那正好一起去。”

    时一若说:“尝过了。”

    林越会紧接着问:“好喝吗?”

    “好喝。”

    “那放学我请你。”

    她若勉强地说着:“一般。”

    林越又会接茬:“我发现了另一款好喝的,傍晚带你尝尝。”

    就是无论时一的回答如何,结果都是一致的指向林越的奶茶邀约。

    当然,这种事没夸张到林越隔三差五就以此为借口,他俩也不至于一天天吃饱了撑着老往奶茶店里跑,是时机恰到好处的几次,那么的顺理成章。

    以至于后来给时一种大胆的猜测,有一阵她觉得是自己“感染”了林越发现了“新大陆”。

    偶尔的相互陪伴,游戏和奶茶,共享着彼此的时间。

    尤翘楚回她:“你怎么不大胆的猜测,这是林越喜欢你的表现。”

    时一无言。

    陈桠楠最近越发沉默,虽然时一偶尔的询问她还是会搭话,但大多时候,她俩都保持着认认真真听讲,安安静静写题的状态。时一也没觉得什么不好,陈桠楠是话少,但不至于冷漠,学习上的问题,你请教她,她也会耐心解答。

    时一有时看着她会忍不住感慨,心无旁骛是与陈桠楠这类一门心思学习的人万分贴合的词。

    但她不是,她是有自己小心思的人。

    尤翘楚会反驳一句:“屁勒,我才不信。”

    可问她依据,她又只会说:“反正就是不信。”

    时一只能以一句“你又不认识陈桠楠”来回击。

    尤翘楚念念有词:“你当好学生都六根清净啊,你个榆木。”

    尤翘楚不认识陈桠楠,她对她的了解,也只停留在“时一同桌”这一标签。初次去时一班级找她时,还在时一耳边嘀咕:“你同桌一看就朋友不多。”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尤翘楚就郁闷了:“你同桌怎么总在写题,就感觉永远也解不完。”

    今天李女士的语文课讲评作文,她带着一踏改好的作文卷进班,拿着面上的前几份念着名字,这次班内优秀作文的五个人中包括了时、宋因冉、林越和其他两位班级同学,而林越是大家从李女士口中听来较为惊喜的存在。

    宋因冉和时一的写作水平无论是放在班内还是年段都是毋庸置疑的前十,历次写作作业和考场作文评分都是意料之内的高分。

    “林越这次作文写的不错,素材新颖,论点清晰有力,值得表扬。”李女士的肯定没有表现得过分用力,只是在宠辱不惊的平淡间接表达一句“林越你早就该好好写作文了”、“这种水平的发挥才算正常”,而在时一想来重点在于李女士对林越的那句,“继续努力。”带种下次林越没理由胡诌借口来搪塞她不好好写作文的即视感,这不能写好吗?

    李女士的作文指导课的必要流程就是在她念完本次优秀作文名单后,请作者依次来讲台上念读自己的作品作为范本供全班同学吸收借鉴。

    大家在台前都正正经经的拿着自己的作文纸念,林越不一样,他半脱稿,就如早已事先预演熟记于心。26

    时一推门而入,足球部开足的冷气扑面而来,正对林越,她当下内心诧异了下,想想也就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林越见有人进门便抬头打了声招呼,时一特意选了个稍稍斜对角位置坐下,看着他低头入神地在习题册旁的草稿纸上演算,又不好过分一直盯着对方看,百无聊赖的在座位上东瞅瞅西看看,然后又被他专注的神态吸引了去。

    “选理?”尤翘楚率先打破平静的局面,上半身微微往前探了探,大致瞄了眼林越所做的科目和进度。

    时一利落的把视线收回,看向尤翘楚。

    “可能……也许吧。”林越不确定的犹豫着。

    尤翘楚又把问题抛给一旁傻愣的时一:“你勒?”

    在座的三位目光立马一致投射至时一身上,时一本只想安安静静坐着听尤翘楚能和林越唠唠嗑磕些有的没的,没料到话题主角转换得太快,自己一下子成为了事件的中心点。

    林越很认真在等她回答,她余光里他关注的目光锁定,似要精确捕捉她启齿的每一个字句,令她无端的紧张,然后慢吞吞的说出一句:“不知道。”

    话题戛然而止。

    这种气氛很怪异,林越在写题,翘楚在教韵之微博评论——就表白墙这事如何能增长她正牌女友的气焰,体面的逼退不必要的骚扰。就她一人,没带习题没带手机,干愣着旁观,着实像个傻逼,本想来足球部午休的,可林越在对面,她又不好意思就这么当着面趴桌上小歇一会,太肆无忌惮了点,她太顾忌形象了,特别睡相这类如此毫无防备的状态。

    冷气吹够了,她想了想还是去班上看会儿书,背背政治好些,虽然热了点,闷了点,但不至于现在这么局促不安,刚起身才微微拖动了椅子,发出与地面突兀的刺耳摩擦声,尤翘楚就警觉地拦住她问:“上哪儿去?”

    “空调吹得有点冷,我回班休息背会书,政治书在班上。”她很勉强的胡诌一个借口逃脱。

    尤翘楚不信,林越虽什么都没说,但拉开他所在位置的抽屉,取出空调遥控器,调高了几度。她俩看向了调控遥控器的声源,那几声按键的“滴滴”气氛骤然凝固,林越调好后又放了回去,关上抽屉,继续写题,浑然无觉,可笔尖又顿了顿,然后才抬头正面迎上时一,不确定的建议着:“要不……你把政治书拿到这里来背吧?”

    时一不知怎么回他。

    尤翘楚看看她又看看林越再看看她。

    “你可别傻,外头得多热啊!”尤翘楚光是想想室内外的温差,就满是嫌弃。

    “是你太吵了。”时一倒很不客气的把问题归咎于尤翘楚。

    “哦。”尤翘楚干巴巴的发出一个单音节,只能勉强随她。

    室外是热了不止一点,但是自在多了。她不紧不慢的往教室的方向走,寻思着彬哥什么时候会找她谈话。

    这次半期考刚结束没多久,紧接着月考也近在眼前,当还在归整上场考试的错题时,下场考试的准备也容不得半点懈怠。就上次半期考成绩排名和近期学习情况合着各科老师的如实反应,班主任时不时会单独叫班级同学在午休、自习课或放学去办公室面谈。

    班里人面谈过的已经有一大半了,除去个别她认为学习稳定名列前茅的不必多此一举,比如江则、宋因冉、林越(如果暂不论语文的话),也是时候轮到自己了,光是这么想想,也还是有点心虚,暂不说班主任会不会来找她,光是她自己也并不满意。

    楼道拐角处准备上楼时,险些和来人撞上,好在适时止步了,没看清来人先是条件反射性的开口说声对不起,然后抬头,发现是刚好下楼的江则。

    “额……江则。”

    “回班?”

    “恩。”

    “吃冰棍吗?”他站在那,与时一隔着半臂宽的距离,就像一场酝酿已久的邀约,话题衔接得恰到好处。

    “不……”她正要脱口而出的“不用”二字拒绝,脑内却不由自主的一闪而过那已成型的实物画面又勾起了口腔对阵阵冰凉刺激的如实渴望,“吃。”她重重点了下头。

    江则请的客,一根冰棍成功成为了她学习道路上的绊脚石,她被这个夏天收买了。

    小卖部不远处有颗百年老树,树干很粗壮,枝繁叶茂。弘毅建校148年,它也就存活了148年,字碑上凹刻着它与校史。

    江则建议去那坐会儿,她同意了。

    树很大,围台较高,他们借着旁边的一小节台阶上去,在绿荫的遮蔽下在其边沿坐下,她垂晃着腿。

    “想好报文理科了吗?”

    “文科吧,”时一把最后一口冰棍融在嘴里,“不出意外的话。”

    他们吃得很快,水泥地升腾起的热气,暴露在38摄氏度的高温天里的冰棍,正一点点顺着最外层往下滑,除了嘴里的其他以外地方都不是冰棍最终的归宿,时一容不得自己慢条斯理地看它一点一滴消融在艳阳天里化作一摊粘腻的水。

    比起刚才对尤翘楚的回答,这次她倒显得多了几分笃定。

    附近没有垃圾桶,她两个指头捏着根光棍转着玩,她也就呆呆的盯着看,不知如何处置。

    “我如果跟你说我也想报文科呢?你会不会觉得意外?”江则很体贴的把时一手里吃完但无措的棍子拿过来,连同自己的那根一并塞进刚刚还没丢掉的塑料包装里,暂搁一边。

    时一先是一愣后很礼貌的再次道谢。

    “不意外。”时一摇摇头,说得真诚。

    江则略有惊讶,转头看她微低着的侧脸,耐心的等她下文。

    “你学文学理都很优秀,”语气里不无羡慕,“你如果跟我说,你突然腻烦了理科既定的颠来倒去的公式理论,想寻点死板而啰嗦的概念意义来挑战大脑负荷,我也信。”

    “是吗?”江则反倒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自己就这么欠虐吗。

    “我每年看新闻公布各省文理状元都惊叹他们简直挑战人类智商极限。”时一身体微微往后撑了点,看着头顶一片绿叶悠悠的飘到脚下的那块地上,“文理状元只有一个,而你是这批入围者,最起码在我认为是。”

    “我就这么优秀?”江则反问时一,捕捉明眸中流转的笃定。

    “是啊。”时一拖着尾音带着俏皮的笑。

    时一微微歪头看他,那一刻江则恍若是自己被她眼中明亮亮的太阳恍眼了,他很想伸出手,将手掌放在她的头顶搓揉,来回击她难得表露的可爱。

    江则目光不自觉便停留在时一拢在耳后的柔顺黑发:“你头发长长了。”

    “恩,挺快的,一不小心就这么长了。”时一低头看着自己那安分地贴着校服的直发,她挺直了脊梁,手伸到后背触着最末端的发尾比着,差不多在肩胛骨位置再微微向下,上一个夏季,才勉强及肩,掩饰不住的满意,“夏天到了,该扎起来了。”又苦涩的笑笑。

    “什么是意外?”江则突然反问道。

    “意外?”时一不解的看着他,想问他现在说的是哪件事还是指其实他只是单纯的想知道这个名词解释。

    “你说你会报文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江则说,“而我想问,什么样的算是意外会让你选择理科。”

    时一想了想,该怎么好好跟江则表达这层意思:“当我感性战胜理性,一时想不开效仿你找罪受的时候,就算是意外。”

    时一打趣的说完这番话的时候,江则已经不动声色地窥进她心底的那层含义。

    “我希望在文科班能见到你,时一。”

    江则后来在文科班的日子时常想起时一对他说的这句半遮掩半真实的话,他好几次想对时一“招供”自己的内心。

    而时一一直以为只有她一人知道这个不外宣的小秘密——她时时在面对林越,徒劳地竭力用理性克制感性。

    他想接管她的无端任性。

    她现在口中的这句话:“你真任性。”

    他全当是彼此约定的另一种说辞。

    “但你有资本。”时一嗫嚅道,只有微乎其微的气息,有些事她得承认。

    除去此,他们聊了学校周边新开的一家寿司店好评如潮,聊了学校对面的文具店里新进的某款中性笔出水顺畅,聊了最近食堂的各样菜式咸淡如何……

    “下午第一节什么课?”江则问。

    “政治。”时一答。

    “要小测来着。”他似才反应过来,但语调平淡镇定。

    “恩。”

    “你背一遍吧。”江则探寻道。

    时一满脸写着疑惑,什么意思?

    “我昨晚临睡前看了眼,也不知道记住多少,你把知识点背一遍,我就这么听着,相互强化下记忆。”

    时一同意了。她清了清嗓子,微微挪了挪身子,而后缓缓开口。

    午休时段的校园很安静,在百年老树的庇荫下,只剩蝉鸣,他静静地坐在时一身边,听着她清晰流畅地背诵着每一个熟悉的知识点,心满意足。

    他很庆幸,青春里的某个午后,他私心的把她留着身旁,共享着某个时间段,听她背诵自己早已熟记于心的内容。

    他没告诉时一,他很喜欢听她说话,不紧不慢、徐徐道来,叠加着时光里的故事在此刻晕染、蔓延,他会开始想象她每一个人生阶段的模样,就像透过当下遇见那个背着手站在老师跟前端正背诵的小学生。

    背完了,时一转眼看他:“记起来了吗?”

    “记起来了。”他笑得暖,看着阴影外的那片灼热的光,“这个夏天很长。”

    “恩,上个春天很短。”时一点点头。

    而夏天藏着春天的心事。

    “回班吧。”时一轻巧地跳下台,随手拍拍裤子上的灰。

    下午自习课的时候后桌拍了拍她的肩递给她一张小纸条,暧昧的挤眉弄眼:“江则给你的。”

    时一没展露过多表情供他解读,只是礼貌的接过,说了句谢谢。

    她展开,写着:小测很顺利,放学一起吃寿司吗?

    她本想说不用了,毕竟她什么也没做,可刚要在小纸条上提笔回复,还没落笔,班主任就进来了,她赶忙将小纸条塞进练习册下面,继续写着答了一半的题,班主任在桌椅过道上来回巡视了一圈班级同学的自习状况,确定大家都在好好利用时间,没人开小差,然后很自然地在经过时一位置时轻声说了一句:“时一,你跟我来一下。”就往教室门口走去,她大致心里有了底,也就很坦然了,把作业放在一边,听话的起身,跟在班主任后面进了年级办公室。

    班主任在自己办公桌前坐定,然后示意时一也坐在旁边那张凳子上,时一摇了摇头:“没事,我站着就好。”

    “可能要一会时间,没事,坐下吧,就聊聊天。”班主任言语温和。

    时一内心挣扎了一下下,还是选择坐下。

    “本学期的大小考试成绩心里都有数了吧。”班主任从抽屉里拿装订成册的年段成绩排名单,翻看到时一那一栏。

    时一点点头,主动承认:“恩,不理想。”

    “不是说不理想,”班主任摇摇头,“老师只是觉得你可以更好。”

    时一不说话,她不知道她可以好到哪程度,但她心里有底,她知道还需努力得更多。

    “老师想听听你对自己现阶段学习的认识,和对文理分科的想法。”

    “理科成绩太平,文科也不够突出,与其他同学的分值拉不开,名次进步幅度小。”时一清晰的分析,她已经在心里事先预演了很多次。

    “恩。”班主任点点头,怕串行用手指着名册上的信息比对着看,就她目前的各单科成绩与在她排名之上,综合分年段前几的同学比较,分值具体差距在哪,哪些科目还能更好点,总分还能再拔高多少……

    恩,这些她都懂,她还是很有礼貌的聚精会神听着班主任讲话。

    班主任对学生很用心,他分析的每一个点和给出的建议,都是建立在真真实实地掌握该同学的具体学习情况,细致到有一本专门为班级同学而准备的笔记本,里面记录了每一个学生的各科学习情况和从课任老师那所了解到的信息,不同颜色的笔加以备注强调。

    谈话中途会偶尔翻开笔记本翻看是否还有重要的讯息被自己疏漏:“过几天就开家长会了,到时文理分科的事也该定下了,回去和家里人好好商量讨论下再提交文理志愿表。”

    “谢谢老师。”

    似是全世界的人都在同一天催促着她做出某种抉择。

    她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地球在运转,她停滞不前就是倒退,成绩带来的不欢愉感是会令人下笔沉重的。

    她翻出习题册下的小纸条,毫无心思:今天就算了,改天吧。

    刚刚在草稿纸演算到一半的步骤已经毫无记忆,又不得不从头来过,她暗自无奈的叹气只得是一抹无声的气息。

    时一机械的推算、不对、划掉、重新、不对、再划掉……她最后放弃了这一道题,而很不幸运的,接下来的其他题目她大多都没能算出结果就夭折在密密麻麻的草稿中,直到下课放学。

    林越来问她是否一起去操场看球赛时,她很挫败的回复:“我想回家。”

    “好,我跟你一起回家。”

    好几次好几次……喜欢要呼之欲出,所以她选择闭嘴。25

    时一裹着系带睡袍,披头散发的缩着脖子,四仰八叉的躺在铺好的棉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光溜溜的天花板,一个激灵,翻身下床,行动利索的打开衣柜,她决定好好收拾下自己,然后出门碰运气。

    在玄关处穿鞋时,她妈探出个脑袋问她:“去哪玩?”

    “倒垃圾。”她把钥匙塞进兜里,门刚开了条缝,冷风就涌进来,脖子空荡荡的漏风才想起似乎忘了啥,折回房间缠上了条围巾,抽屉里搁置了一个寒假的手套,索性也给捎上,装备齐全些,又对着卫生间内的镜子照了又照,稍捋了捋碎发拢在耳后。整理完这一切,才重新把刚脱下的鞋穿上。

    她妈见她如此折腾,又疑惑的确认一句:“倒垃圾?”

    “恩。”

    “几点回来?”

    “去去就回。”时一系好鞋带,起身,“妈,还有哪的垃圾需要我一块儿拎出门扔了的?”

    “那些我今早出门买菜时下楼都给顺手扔了。”

    “好,那我出门了。”时一嘭的一声关上门,把已经从房间里提到玄关口本要带出门的那袋垃圾给落下了。

    只留下她妈错愕地站在那,看看那袋被遗忘的垃圾,又看看牢牢关上的门。

    二十分钟前,时一还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玩手机,直到林越的QQ在线状态由wifi切换成移动数据。

    她想起了尤翘楚和那句她时常信奉的话:无巧不成书。

    然后催促着时一:“你难道就不想跟林越多发生点什么?”

    “多发生点什么?”

    “故事啊!”尤翘楚俨然过来人的口吻,对着时一的不争气叹息,“你就甘心这么平平淡淡的再度过三年啊?”

    时一沉默了。她不甘心。

    不知道是不是她单方面的错觉,她似乎和林越走近了些,但到底还是被动了点。

    “你到底在怕什么啊,以前在学校也总是尽可能避免接触,能躲则躲,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到底是怕别人知道你喜欢他,”尤翘楚顿了顿,“还是怕他知道你喜欢他。”

    时一很久才弱弱的说出一句:“都是。”

    尤翘楚那时问她:“时一,你就没想过让林越喜欢上你吗?”

    她答不上来。

    但她现在想明白了,她有所求,有私欲。

    尤翘楚出门打的、夜跑、商场购物……都能碰上陌生人来找她要联系方式。

    “你不能等着林越来你家敲门,巧合是要自己创造的。”

    时一站在那家手工自制冰淇淋店的正对面街道,旁边是棵光秃秃的枝干,时不时的两三辆小汽车从面前呼啸而过,卷起一阵冷风直往她脸上呼,她定定的凝视着街对面的招牌,掏出手机,拨通了早就熟记于心的那串号码,按出:“林越。”

    “恩。”

    “我想吃冰了。”

    说出话的要负责,所相应的要由他来兑现约定。

    “好,我马上到。”林越不可抑制的喜出望外。

    时一在这头,笑得心满意足:“好,我等你。”

    她想起《穿越时空的少女》中17岁的少女不断跳跃时空,只为改变少年离她而去的事实。她第一次看时就因里面的两句台词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在未来等你。”

    “恩,马上就去,跑着去。”

    像极了此刻。

    她后来反复看了很多次,感动依旧。

    她在川流不息的街头,第一次身临其境,她斗志昂扬,她想永远做故事的女主角。

    尤翘楚来找时一拿作业的时候,全程一个劲儿的傻笑,时一把早已叠放好的作业往她怀里一塞,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傻乐呵什么呢,中彩票了?”

    尤翘楚把作业先放到一边,连人带着屁股底下的座椅往时一那紧挨着,时一下意识的身体后倾了点,脸上明显写着“你又想干嘛”的情绪,扫视她怪异的一举一动,尤翘楚把时一往回拉了拉,贴近时一的耳边,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我谈恋爱了。”说完还莫名腼腆的屏息期待着时一惊喜的表情。

    “哦。”可出乎意料的,时一只是淡淡然的应一声,略显敷衍。

    “你怎么这么冷漠?”尤翘楚不可置信的惊讶,“不应该八卦下?问问我他是谁?哪所学校?有没照片……之类的。”

    “何佑禹啊。”时一十分镇定,反倒是尤翘楚显得过于大惊小怪,“我猜到了啊,何佑禹啊,我们几个不是都认识吗。”

    “屁勒,怎么可能是他!”尤翘楚正色道,语调上扬,不容置疑的否认,“我就说你怎么这么事不关己,一点都不好奇,不是何佑禹。”

    “不是何佑禹?”尤翘楚的解释让时一不得不拉回注意力,开始重新正视尤翘楚的面容,脸上满是明显的期待,呼之欲出的倾诉欲向时一表达着“你倒是多问问我啊,多好奇下啊”。时一目光聚焦于对面眨巴眨巴的水灵灵的大眼,探其可信度。

    “不是。”尤翘楚微笑着摇摇头。

    “真不是何佑禹?”时一再次强调确认。

    “真不是。”尤翘楚再次微笑着摇摇头。

    时一有点想不通了。

    “你不喜欢何佑禹吗?”时一反问。

    “我有男朋友了。”尤翘楚万分诚恳的表明立场。

    “不是,我是说在这之前。”

    “恩……他这人还不错……”尤翘楚犹豫了一下,还算客观的折中评价了一句。

    “哦。”时一刻意重音的表达一声对这不满意回答的感慨。

    “不是啊,时一,你是不是放错了重点?这件事好端端为什么会扯上何佑禹。”尤翘楚突然回过神来,才稍觉话题的方向转换得不太对,她本想跟时一谈谈新任男友,分享恋爱的喜悦。

    “我就觉得……你俩挺顺眼的。”

    尤翘楚原模原样的回以同样的哦字。

    “是上次给我们看过照片的黑框男?”时一在脑内搜罗了一遍尤翘楚近期在她们面前所提过的异性,回想起那次元旦汇演。

    尤翘楚暧昧地摇摇头,晃动着食指SAY NO!

    “我没跟你们提过的,你不会知道的。”尤翘楚又笑得得意。

    “那你自己说吧。”时一把身体的重心往椅背上靠,彻底的放松了下来,准备静静的听尤翘楚一一交待清楚。

    尤翘楚和沈适在一起是寒假的事,已经两周了,沈适是隔壁体育院校的学生,大尤翘楚两岁。

    “重点是又高又帅!”尤翘楚满脸的骄傲,兴奋地滑动着手机相册给时一看,嘴里是一百万个满意,“打篮球还特别酷。”

    时一看了几张,的确正如尤翘楚所说的那样又高又帅,可看着尤翘楚新任男友沈适的照片,脑中挥之不去的却是何佑禹对时一的坦白,她没让尤翘楚继续往下翻,而是问她:“你喜欢他吗?”

    “喜欢啊,这么帅的男生我为什么不喜欢?”尤翘楚双眸闪着光的灵动。

    弄得反而是时一不知道怎么回她了。时一其实也并没多袒护何佑禹而为他占票为他说话,她选择顺其自然,选择尊重尤翘楚的选择,所以她不再多说。

    然后顺理成章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可避免的便是尤翘楚一个劲儿的秀恩爱。

    尤翘楚曾在沈适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截了两张他们视频通话的截图甩到群里,这是她第一次秀恩爱的证据——状似无意地蜻蜓点水般似有若无的公然晒图。

    尤翘楚去商场购物,对着服装店内一整面的全身镜拍了张万分般配的合照,贱兮兮的在群里说着,只是想秀个恩爱。所谓爱情奢侈的烦恼不过就似她那句秀之余还不忘毫无痛痒且可有可无的矫情抱怨:“我很烦为什么当时袋子在我手上?”

    他俩的情侣经济生存原则大致体现在于从不AA,比如吃饭,买零食,送礼物……沈适出钱,比如买个包子,尤翘楚出。

    彼此最好的时候,尤翘楚对沈适简直称心如意,谈论到某些男女话题时,她都不忘捎带上一句,“我男朋友这点不错”、“这里我要夸下我男朋友”......

    她对他的满意度毋庸置疑,以至于当追尤翘楚的男生跟她提议说,没有男朋友考虑下他时,尤翘楚立马回绝:“有病啊,我男朋友那么帅,不需要。”

    即便如此,时一也没觉得沈适有多特别,她相信尤翘楚是爱他的,但时一所以为的这种爱与尤翘楚在他之前所交往的每一任无异,就像热恋时所描摹的爱大多相似,而沈适也将经历她历任男友中无差别的爱情历程——起初口口声声的真爱,日后无感时都会遭到尤翘楚的无端嫌弃。

    高一下学期,各科老师都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申文理分科的重要性,大多数人目标明确,为着各自的权衡,朝着既定的路线走。

    各科学习优异,成绩突出的基本都毫无悬念的选择理科,可但凡理科比文科稍逊色些,哪怕成绩普遍均衡却不够出彩的女生,都不出所料的会往文科方向考虑。

    时一很犹豫,从小到大,学习的方向都不偏不倚按着设定好的轨道走,该学什么,该着重把握什么,该朝着哪个目标努力,她都有着明确的想法,可自从上了高中,她迷茫了许多,她的短板越加突显,长板也没得到特别好的发挥,在此之前,她天真的觉得,差距不大的天赋是能用后期十足的努力补足的,她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的踩在当下阶段的人生印记上,中考也收获了良好的效益。可她现在想不明白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学习被她搞得一团糟,她总是勉强维持着目前的好成绩。可那些微乎其微的天赋差距才最为致命,分水岭的沟壑越陷越深,为什么有人能一眼就看穿解题思路,为什么有人外语语感如此浑然天成?

    就像她在为数理化解题而忙得焦头烂额时,尤翘楚还能悠闲自得的经营着爱情,为无足轻重的细节烦恼。

    南方的春季格外短暂,夏天来得早,天很快热了起来,因此时一中午选择在校食堂就餐。

    尤翘楚最近特别容易咋咋呼呼的,一点就着,本各自和谐的吃着餐盘里饭菜,她一心二用,一边心不在焉地夹着面前的午饭往嘴里送,一边专心致志地控着藏在餐桌底下的手机,突然筷子一拍桌,震了震,毫无征兆的飙出一个脏字,成功引起周围几桌人的侧目,然后状况外的大家又都相安无事的继续转回去吃饭。

    “干嘛?”廖韵之见大家不再往这看,才询问尤翘楚到底什么情况。

    “就沈适的体校微博表白墙啊,不知道哪个女的偷拍我男朋友,投稿博主求联系方式,然后被我朋友发现艾特我啊,结果被我发现还他妈不止一条,我往下滑,发现近期竟然有三四条!”尤翘楚怒了,筷子扔一边,也不管面前没吃完的饭,把手机搬到桌面上来页面转给她们看。

    “干嘛呢,不想活了?公众场合公然把手机拿出来也不怕被抓。”时一赶紧把手机推回去让她收起来。学校最近教务部对校规校纪查的严,时不时总有人巡视。

    尤翘楚瘪瘪嘴配合的收起手机揣兜里,一面委屈巴巴地嘟嚷着:“这是我男朋友!”一面稍显不耐的一手插着腰,一手对着脸扇着风压抑着烦躁的情绪:“真是哔了狗了,受不了这些人!”

    何佑禹端着餐盘搜寻了一圈食堂,与正好抬头面对着的时一目光相接后,径直往这走,很自然的把餐盘往尤翘楚旁边的空位一放,落座。

    “你干嘛!”尤翘楚转头没好气的质问他,眼神凌厉的上下扫射。

    “找你吃饭啊,”何佑禹说着理所当然的理由,自然的夹着饭菜,又见尤翘楚搁置一边的餐盘,伸出“罪恶”的筷子不客气的把她的一块肉往自己嘴边送,尤为浮夸的眼前一亮,还意犹未尽的评价一句,“这道菜不错!”然后又准备再夹块肉走。

    “吃吃吃就知道吃,拿去!拿去!”尤翘楚嫌弃的把自己餐盘都推给何佑禹,眼烦心乱。

    尤翘楚不太想搭理何佑禹,又回到“正事”上对着时一和廖韵之讨论起刚才的话题,低声发着牢骚。

    何佑禹也不帮腔搭话,难得的安静,嘴里倔强地啃着块排骨,腮帮子鼓着,手里的筷子却闲不住的时不时往尤翘楚的餐盘里夹点什么。

    “一会你们就去那条微博下面评论,就说有女朋友了,别打扰人家。”

    “恩。”时一和廖韵之点头。

    “不行,”尤翘楚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妥,又认真思考起对策,“这样会不会不够狠。”

    她俩就等着她,全凭安排。

    “记得评论完艾特我,再加上一张我和沈适的合照!我一会就发给你们!恩!很好!”

    时一一面点头配合着尤翘楚的指令,又偶尔瞄一眼何佑禹从尤翘楚那夹走了什么,她不由得想象,何佑禹好像一条跟在尤翘楚身边多年的狗。

    “记得把我夸好点!要多发几条!”尤翘楚又不放心地嘱咐道。

    何佑禹不插嘴不打趣,全然事不关己的模样,出奇的安分。

    说他完全屏蔽餐桌上的谈话,时一不信,他专心致志的吃饭,并不代表他不关心与尤翘楚有关的话题。

    直到他突然来一句:“接吻照有没有?床照也可以的。我帮你发,要多绝有多绝。”

    何佑禹平淡地说着欠揍的话,场面一下子安静了,时一只是笑,控制着嘴角上扬的幅度,埋头吃饭,不参合。

    “何佑禹,你想什么呢!能不能思想纯洁点!”尤翘楚没好气的把被自己冷落已久的餐盘抢回来,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又恶狠狠地端起何佑禹打的还剩半碗的紫菜汤半仰头就一顿猛往嘴里灌,一滴不剩,眼里满是嘚瑟的得意“报复”。

    何佑禹也没阻拦,而是在尤翘楚霸气的把空碗不轻的往桌上一放,舔净嘴角最后一滴汤汁,得逞的挑衅时,欲起身:“你要是还想喝,我就去帮你打汤。”

    不同于有事没事的嘴欠,尤翘楚被他的认真劲儿给说懵了。除了偶有的一两句在尤翘楚听来尤为刺耳的话,何佑禹出乎意料的体贴,反倒令她不自在,尤翘楚微微一愣,事情的转变方向不按“常态”发展,她难得为自己的幼稚感到没劲,支开话题,转而问他:“中午足球部有开空调吧。”

    “有。”何佑禹点点头。

    “那我中午在那呆着吹空调没意见吧。”

    尤翘楚说完才发现这“剧情”不太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暗自骂了句脑抽,她什么时候这么正经礼貌的征求过何佑禹意见了。

    “你想什么时候呆着都随你。”何佑禹又从尤翘楚那夹了些菜走,很顺畅。

    这次尤翘楚没多说什么阻止,她只是不解,既然他这么不喜欢自己的配菜,为什么还要点。

    她们草草扒拉着剩下的饭菜,收拾好餐盘,跟何佑禹招呼了一声,先走了一步。

    何佑禹吃着最后的一些饭菜。

    尤翘楚思来想去还是不对劲,在去体育部的路上对着她们嘀嘀咕咕的念叨:“你们就没觉得何佑禹这学期变得……变得有点不太正常?成熟?稳重了点?”

    时一和廖韵之听她继续说。

    “换以前,我说一句,他怼一句,总喜欢和我唱反调,烦得很。今天吃饭,我就突然发觉他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反而显得是我太幼稚?他这样我反倒适应不过来了,虽然还是会偶尔说着我听着就来气的话,你们就不觉得吗?”

    转头看了看时一,又看了看廖韵之。

    “你们没感觉吗?”

    她俩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在那吃饭,不说话呛我,我总觉得他有心事,闷闷不乐却还喜滋滋的从我这夹肉,他到底心情是好还是不好啊。不过,他啃肉的样子,真像我养的一条狗,可爱得有那么点招人喜欢。”

    尤翘楚就是这么奇怪,何佑禹和她对着干时,她总是在她们面前损他这损他那的百般挑剔,各种不顺眼;现在,他一反常态的顺从她,她反倒念念叨叨的开始猜测他的心思。

    尤翘楚有时候连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时一其实真的很想问尤翘楚一句,你真的对何佑禹没有感觉吗?一点都不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