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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孝懿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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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里依旧祥和平静,仿佛从未有事发生。雍正终于下旨处决了年羹尧,引得朝廷哗然。年妃立在宫墙下,望着夕阳一寸寸,如血般滑落,深入骨髓的绝望慢慢从心底笼罩了全身。她指尖打颤,双肩发抖,轰然倒在花丛之中。

    雍正连晚膳也免了,匆匆摆驾翊坤宫,一大帮御医随在身后,谨小慎微。

    爱莲似梦非梦,听见外面纷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便撑眼望去。威武的身姿,俊秀的面容,明朗的笑意,如春风拂过。

    她仿佛看见那年尘土飞扬里,他高高的坐在马上,笑容如弯月,朝她伸出手,道:“爱莲,你想不想骑马?爷教你。”

    犹还记得那日,映着郊外漫天的荒草,他许下承诺:“不管你是谁,在爷心里,你都是十四福晋。”

    还有阿哥所十四阿哥院子里漫天的樱花。

    落花纷飞,揉碎了她的心。

    她很想多看他一眼,但身子太乏累了,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屋子里闹腾了一番,人群围过来,又很快散去。丫头往她嘴里灌水,竟是苦的,她勉力一推,泼了半身的汤药。

    丫头大叫,慌忙退下。

    方才看见的面容又过来了,她忍不住轻轻一笑,身子也似乎有了力量,她道:“十四爷...胤祯...胤祯...你来了...”她的声音低不可闻,雍正俯下身,静静听了片刻,脸上越发冷漠。

    雍正不说话,只是端详着爱莲,无喜无忧。

    爱莲抓住他的手,迷迷糊糊的往自己脸上贴,眼泪如流水般滚出,她紧紧的盯着他,喃喃道:“胤祯,我爱你,一辈子只爱过你...”

    雍正寒声一笑,道:“可惜我不爱你。”

    爱莲吻着他的手,哭道:“你以前爱过我的,我知道,我们去骑马,去耍洋枪,为了娶我,你在乾清宫跪了一宿,院子里的樱花也是你为我种的。不是为了小姐,全是为了我,我知道,都是为了我!”

    雍正听得大概,想起素日知晓的蛛丝马迹,立时便明白过来。他忿恨难忍,虽是他不爱的女人,虽是他利用过的女人,但他依然无法容忍。

    床榻旁放着两盅茶水,滚烫滚烫的,雍正顺手端了来,高高举起,慢慢的往爱莲脸上淋去。撕裂般的嚎叫响彻了整个翊坤宫,旁侧侍奉的宫女连看都不敢看,都低下头去,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当做听不见。

    茶倒光了,爱莲也完全清醒过来,她的脸上烫得红通通的,很快就长起了水泡。直到此时,她才看清眼前之人。

    她连滚带爬的缩到床角,极为害怕的看着雍正,怕得连话都不敢说。

    雍正手一松,茶杯掉在被子里,他的视线落在杯子上,道:“你在朕身边呆了十几年,朕竟不知你心里的人是十四。哼。”

    他冷冷一笑,连苏培盛都觉腿软。

    爱莲一听他提十四,顾不得脸上火烧火燎般疼,爬下床,跪在雍正脚边,道:“皇上饶命,此事跟十四爷绝无干系,全是臣妾一厢情愿...”

    雍正朝她胸口就是一踢,毫无怜惜之情,道:“是不是你一厢情愿,朕自然会去查明。”爱莲喉口腥甜,新伤旧病,几欲死去。

    她道:“臣妾失言...”

    雍正上前又是一脚,道:“你既然还敢自称臣妾?低贱奴婢罢。苏培盛...”

    苏培盛弓腰道:“奴才在。”

    雍正道:“年答应脾胃失和,应空腹疗养,今日起三日内厨房不许往翊坤宫送饮食。”稍顿,又道:“翊坤宫所有的宫女太监同样陪主子饿三天。”

    苏培盛不敢违拗,恭谨道:“奴才遵命,这就往下吩咐。”

    雍正走到爱莲面前,俯身眄视道:“好好活着,有你的苦头吃。”又朝宫女们道:“如果年答应有什么三长两短,朕要让整个翊坤宫陪葬!”

    宫女们吓得瑟瑟发抖,黑漆漆跪了一地,叩首道:“奴婢遵旨。”

    翊坤宫的禁卫越来越严了,宫中众妃只知道年答应生病,皇帝连膳都不吃就跑去看望,且惊动了整个御医院。熹妃好几次想派人往翊坤宫打探情况,居然安插不进人手,几日后才发现,年答应身边里里外外的奴才,居然全是皇帝的人。

    自熹妃失势后,雍正再也未入坤宁宫。好几次熹妃寻由到乾清宫请安,也被皇帝借故不见。

    这让熹妃苦恼不已。

    我本欲问齐妃当家一事,结果听完熹妃絮絮叨叨的埋怨,心里有了大概,倒不好再提,便笑:“不如去慈宁宫给皇考皇贵妃请个安,请她帮帮你。”

    熹妃轻蔑一笑,道:“皇上连妃嫔宫里都不去,更别说慈宁宫。皇考皇贵妃毕竟不是太后,便是真想帮我也无济于事。”

    我掂量着道:“你忘了,皇考皇贵妃是孝懿皇后的亲妹妹。”

    熹妃疑道:“孝懿皇后?”

    我点头,道:“对啊。”

    这位孝懿皇后不是别人,正是雍正的养母——皇考皇贵妃的亲姐姐佟佳氏。德妃生雍正时位分低,雍正从小被孝懿皇后教养,感情非常深厚,故而雍正登基后,给佟佳氏累次加谥,反是生母乌雅氏没有获得多少殊荣。

    所以,因着孝懿皇后的缘故,雍正待康熙的这位遗孀皇考皇贵妃极为尊重。而这位皇考皇贵妃在德妃去世后,曾与另外几位皇妃养育过弘历一段时日,故而待熹妃也刮目相看。

    慈宁宫是整个皇宫里真正安静平和的地方,遗孀们无论是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都奉行吃斋念佛抄经书,甚少惹是生非。

    我陪着熹妃趁天还没全黑,悄悄儿坐了轿子去给皇考皇贵妃请安。

    院子里极为寂静,松树参天,地上铺了一地的松针,脚一踩,就发出“松松”的碎响。日光已落,树林间晦暗不明,亦无人点灯。

    熹妃心惊胆颤,抓住我的手臂,把脸放在我的肩上,巍巍颤颤道:“会不会有鬼?”

    我反手拍拍她的背,宽慰道:“这儿吃斋念佛的人最多,宫里就算处处有鬼,这里肯定也没有。”

    熹妃叹道:“幸好有你陪我。”停了停又道:“如果弘历没有当上皇帝,我是不是也会落此下场?孤苦凄凉的独自住在慈宁宫?”

    我捋起耳侧落下的头发,笑道:“不会的,弘历肯定会当皇帝。”

    走了一刻钟,方看见两间有光的房间。熹妃整个身子都躲在我身后,轻笑道:“若不是你总说弘历会当皇帝,我也不会拼了命未雨绸缪。”

    原来,难道是我无意改变了历史吗?

    两个胆小的女人,居然连灯笼也没打。哎。

    台阶上有个嬷嬷听见声响,喝道:“是谁?”熹妃忙道:“是我,我是熹妃,特地来给皇考皇贵妃请安,劳请嬷嬷通传一声。”

    嬷嬷似乎不信,也不急着通传,先进屋提了灯笼,照在我俩脸上打了个转,才欢喜道:“哎呦,是熹妃娘娘和十四福晋来了,奴婢真是有眼无珠。”顺势请了安,方喜滋滋进屋禀告。

    皇考皇贵妃则淡定得多,只在里间款款道:“都进来吧。”

    帘子一掀,阴湿潮寒的气味扑面而来,略为难闻。屋里倒很宽敞,摆设也是御赐的玩物,打理得也很干净整洁,但,还是缺点什么,说不上来。

    我规规矩矩请了安,才敢正眼瞧佟佳氏。

    她一张鹅蛋白脸,柳叶眉,唇角微微下垂,鼻尖挺巧,年纪虽大,但并不显老,仿佛只有四十余岁。熹妃笑道:“弘历挂念皇奶奶,好几次都跟我说要来慈宁宫看您,只是他深得皇上信任,事务繁忙,总寻不见空。今儿是好说歹说的让我替他来看一看您,正好十四福晋也在,便一并来了。”

    佟佳氏曾是康熙后宫的实权人物,我们还未进门,她就知道咱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也不戳破,命贴身嬷嬷去煮了茶,笑道:“天色不早了,十四福晋还急着出宫吧?可别错过落锁的时辰,天黑了,回去路上也不好走。”

    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看穿了似的,有些不好意思,笑道:“落锁还早呢,十四在宫门口等着我,不怕。”

    佟佳氏心念一动,落寞道:“真好。”

    我不知她夸的是什么,只好傻傻一笑。熹妃道:“他们两口子是叫人羡慕,历经的事情虽多,但患难与共,反而求之不得,叫人羡慕。”稍顿,拉回来慈宁宫的目的上,道:“不像我,面上风光,实际上...”

    她压了压声音,道:“皇上已经大半月不肯见我了,连我去乾清宫求见,也不肯见。这几年朝内朝外兵荒马乱的,都让我管着六宫。如今没了年妃,依皇上的模样,似乎连我也不要了,专宠齐妃去了。我不得宠不紧要,只是可怜弘历,被我牵连。”说罢,端起茶边喝边小心注意佟佳氏的神色。

    佟佳氏本不想管后宫的事,先帝在时那几年,她已彻底冷了心。只是她无儿无女,只养育过一个弘历,情不自禁就会母爱泛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