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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现在】玻璃壶里的茶水没了大半,我按了桌上的呼叫按钮,喊一楼的小女孩上来添了一次水并要了一小盘冰糖,天山雪菊的汤水味偏苦,我是一向不大喜欢苦的。“如果,如果这个词总是太残忍,它会穿越时光,刺痛已经愈合了伤口的心,何必纠结呢?”我说着不痛不痒不明不白的话,回应着张一凡充满悲伤和不甘的如果。渐渐的快接近中午了,张一凡提出要一起吃饭,我拒绝了,“算了,我不饿,我还要在这里坐一会,写些稿子。”张一凡也不勉强,我们两个人就又接着有的没的聊了一会各自的现状。他现在生活在北海市,依然在总公司做着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高管职位,他买了房子和车,将父母接到身边一起生活。每周末会和前妻带着孩子一起聚聚,让孩子感受父母亲都还在身边的完整的爱。身边的女孩子一个又一个的换,40岁的他,不仅魅力不减,更有了岁月沉淀的睿智和沉稳。
【2005年】然而,张一凡在日复一日极近焦躁与绝望的预感中等来的不是一一而是一份快递,快递没有署名寄件人的姓名。他打开那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面是一个月光石手链、一个小兔子的水晶挂坠、一瓶没有打开的熏衣草精油,熟悉的小礼物像寒冬里的风,冻结着张一凡身上的每一处流淌着的血液。这些是为数不多一一接受的来自张一凡的礼物,就那样冰冷的搁置在小小的方方的盒子里。张一凡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瘫坐在办公椅上,愣愣了很久。对于一一这一次的决绝,他不是一点预感都没有的。记得两个月前的那一次吵架,两人和好后,他曾开玩笑的说:“一一呀,你知道你像什么吗?你就像那个总是喊着狼来了的孩子,总喜欢作一作博得大人的注意。呵呵,再这样我可不惯着你了,等我真找别的女人不要你了,看你哭不哭!”张一凡清楚的记得当时一一的表情,陌生冷静的没有一丝情绪的大眼睛,就那样直直的望向自己,语气平淡的让人心痛的说:“在你眼中,我一直都是在无理取闹,一直都是在作是吗?你从来没有体会过,每一次我要和你分手时,内心承受过的煎熬和悲伤是吗?凡,你不懂我,要么是你不爱我,要么是你太自私。”当时的张一凡并没有意识到一一已经在他们的爱情中被消磨的多么的疲惫,又一次打哈哈的绕开了一一的严肃和悲伤。好像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一很少主动再打电话给他,都是等他在一样的夜晚时分,一样醉醺醺的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然后激情褪却后分离。一一也已经不再撒娇的求着他留下来,甚至连那委屈悲伤的眼神都没有了,她总是睡着,或是装着睡着。张一凡不是没有谴责过自己,他也曾这样自问:“张一凡,你把一一这么好的女孩当成什么了,你就不能给予她更多些吗?”可他不知道,除了那一一总是拒绝的物质外,他还能为这个他可能已经深深爱着的姑娘做些什么。“一一是不同的,我知道她在我心里的重要,这就够了。”张一凡总是这样劝慰着自己,平息内心对于一一越来越浓的愧疚。
“一一,这一次,你是认真的吗?你不能再陪伴着孤独的我了吗?”张一凡摸着快递盒子的小兔子水晶吊
坠,一遍又一遍的向着无声的空气低声询问。一一是属兔的,吊坠上的小兔子就如同一一的小脸般可爱,“凡,谢谢你,我太喜欢了,哇,我太幸福了,凡,你太爱我了对不对?”一一那一脸幸福又得意的表情似真似幻的在张一凡眼前鲜活着,他伸出手去,想要触碰那柔软的肌肤却只摸到空气的虚无,眼泪自这个素来坚毅的男人的眼睛里无声的落下。
张一凡和一一真的分手了,那是2005年末。
【2000年】2000年,在三江市工作了一年多后,张一凡又一次迎来了工作的调动,他已区域负责人的身份被派往了我们故事的发生地,这座小城。这一待就是六年,六年的大多数时光里,他是一个职场上叱诧风云的领导者,他是一个坐拥繁花三千的浪荡子,他是一个不想回家的孤独男人。直到2003年,他相遇了那水一般纯澈透明、温柔可爱的女孩,他才有了一个含有幸福味道的身份,一个爱人。董一一带给他的是犹如初恋般的甜蜜,是一份源于真心的爱着的感动,这个女孩总能带给他从未体验过的生命的惊喜,当他以为一一只需要他像个小爸爸一样宠她照顾她呵护她时,她会揉着张一凡在棘手工作中头疼不已的太阳穴,像哄孩子一样的哄着自己说:“凡,太头疼就不要想了,大不了咱不干了,我赚钱养活你!”在张一凡被她一脸认真的守护者的小表情中逗的哈哈直笑不予当真时,董一一会真的一个晚上不睡觉,为自己整理出详尽有价值的市调报告,多少次帮助着自己渡过了事业上的瓶颈。张一凡是爱着董一一的,也许,比他自己想象都深。就连他远在北海市的妻子都有所察觉,那时李丽曾打电话跟张一凡这样说:“我感觉到一个女孩子,我能说出她的模样。张一凡,记住,你是有孩子的人,有家的人,我们不可能再离婚。”张一凡不知道真是女人的第六感过于精准强烈,还是妻子在自己周围的人口中得知了一一的存在,只是,一向对自己的滥情毫不过问的李丽那段时间里越来越紧张神经质了起来。他曾跟一一说过李丽的猜疑,可都被一一的话打断了,她说:“凡,我们不要谈你家里的事好不好,我不想面对和参与任何你与她的事。”张一凡知道,一一是在逃避,逃避他们爱情关系的扭曲不正常,一一是善良的,她绝不会说出让自己为了她离婚的话,无论她怎样期待身边可以有自己的一辈子陪伴,她却一直都这样告诉着张一凡:“如果你幸福,有一天我们分开了,我会祝福你。如果你不幸福,要离婚,那请也一定不要是为了我。”
昙花一样美丽的爱情持续了两年迎来了注定的凋零。
分手后的张一凡曾放下男人的所有自尊又找过一次一一,他对一一说:“一一,我戒烟了,为了你。你不在身边的这些日子,我对自己说,我什么都未曾为你做过,我也不知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你一直都不喜欢我抽烟,那我就戒掉它。一一,想你的心,让没有香烟的折磨都不再重要,一一,我不能没有你,回来我身边吧!”张一凡是个烟瘾极重的人,一天两盒烟是正常的。他的妻子李丽也曾劝他戒烟,然而,他完全不予理会
,甚至妻子为了气他也去学抽烟最后还真的上了瘾也成为一个烟鬼,对他也没有丝毫的触动。那时的他,带着一脸的疲惫和绝望紧紧握着对面一一白皙的手,那样悲伤的祈求。然而,一一是绝情的,她还是那样淡淡着表情说:“凡,我很开心,开心你戒了烟,但请不要再是为了我,请为了你自己的健康,坚持下去吧。凡,我们不可能了,我很努力的从我们那折磨的爱中爬了出来,我不想再回去,回去没法安心睡到天亮的夜晚,回去坐在公交车上哭、躲在卧室里哭、睡醒了哭、睡着了哭的的生活了。对不起,凡,我怕了,怕极了那样的心碎,请,放了我吧!”
5个月后,春暖花开却依然凉的有些悲伤的季节,陈一凡接到了北海市公司总部的调令,让他回北海市任职。他走的那一天,给一一发了条信息,问:“一一,我要回北海了,你能来送送我吗?”信息立刻回了过来“好,你在哪,我去找你”,陈一凡回信息:“等我中午和同事门聚餐过后,我打电话给你。”然而,当陈一凡再拨打一一的电话时,一直是对方暂时无法接通的状态了。晚上11点,陈一凡登上了回北海市的飞机,再没回来过,直至今天,5年后,2010年。
陈一凡心里对一一的绝情,是多少有些恨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这个在这所小城给过他爱的温暖的女孩,这个他真心爱上的女孩,连见他一面送送他都不愿意。后来,在江晓和一一的几次相约聊天时,也是在重逢咖啡屋,也是在这个一隅看世界的座位,江晓也问过一一,为什么,为什么答应了,却又反悔不去送他了。一一静静的坐着,就这样微笑着嘴角却又悲伤着眼睛,看向窗外,望向透过时光和空间外人无法踏足的地方。
【2010年现在】蜡烛燃尽,金色的透明没了热气,凉凉的像人生聚又散的宴席。张一凡重新穿起那件笔挺的呢子大衣,又是一脸的严肃混着圆滑狠辣。“这次来呆几天?”我问。“今晚就回去了,你知道的,很多美女等着我呢?”他一脸的玩世不恭。我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将一张写了地址和电话的餐巾纸递了过去。张一凡愣了一下,有些犹豫的接过餐巾纸,问:“江晓,我该去见她吗?”我重新打开笔记本电脑,不再看他,“不知道,谁知道呢!”张一凡走了,重重的脚步声消失在木板楼梯尽头。我轻轻的推开眼前的天山雪菊,按了按呼叫服务生的按钮,“帮我换一壶玫瑰红茶”,我从来是不大喜欢苦味的。
窗外的雪依旧下着,白茫茫了整座小城,我抬起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再一次望向窗外。我放佛看见一个女孩躲在机场的角落里,泪汪汪着一双眼睛,看着一个总是严肃着一张脸、鼻梁高高的男人消失在不远的前方... ...一一终究是又一次心碎了,最后一次,不是在公交车、不是在卧室、不是在睡醒又睡着的床,而是一个人离别的飞机场... ...
我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给张一凡,“老朋友,愿你可以再一次找到让你想要回家的女孩!”他没有回应,我也是知道他不会回应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