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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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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就又是一年秋收, 夏维维早上五点就起床了,梳洗, 做饭,叫上隔壁的章师父。吃了早饭就全副武装, 穿上长袖的衣服,扎上裤子的口,鞋子也换上方口布鞋,然后再在脖子上围上布片,主要是为了遮挡锋利的玉米叶,以及玉米顶端的粉末,沾上一点儿就会痒一天。

    “师父, 我和大队长打听过了, 今年轻省的活计有两样,一个是剥玉米皮,这个往年都是大妈们的活计,”也有孕妇, 就是上了年纪的老汉们, 也得赶个牛车什么的,不能这样坐着干活儿。尤其是章一行那身份,还不能干这轻活儿。

    “今年呢,咱们大队买了牛了,所以就多一部分人出来赶牛车,拉车的这人呢就去掰玉米,又有人能去剥玉米皮, 我给师父问了问,虽说大队长是不同意这个,但同意了另一个。”

    玉米皮也不是全都剥掉的,要不然这么多的玉米没地方晒,秋天了嘛,又不像是夏天,到处都是太阳,秋天雨水也多,所以不能和麦子一样摊开来晾。大部分呢,就是将剩下的两三个叶子系在一起,然后挂起来。

    这个系玉米的活儿,也算是个轻省活儿,另外挂起来的时候得有人递吧,有人攀梯子吧,这都是活儿。

    “队长同意让你去挂玉米了。”夏维维说道,章一行笑呵呵的点头:“那行,我回头好好干,工分多少不少,好歹有一个,不过,这午饭和晚饭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每天回来做。”

    夏维维也不和章一行抢这个,就点头应了下来。

    出了门照样是先去找王艳红他们,王艳红就爆出来个大消息,说是张晓芬要和李涛结婚了。

    “秋收之后,有个好收成,然后换一部分钱。”张晓芬大大方方的说道:“然后我们两家再各给一点儿,也不多,布票什么的我们也都不要了,就弄个小房子,毕竟要结婚了,得有个家。”

    “大队长给你们批宅基地了?”夏维维好奇的问道,张晓芬点头:“李涛去问了大队长,大队长说很支持我们的决定,不过宅基地要分到村西头那边去了,村中间没什么空地方了。”

    “我们到时候请人摔泥胚,三五天就能将房子给盖起来了。”说到新房子,张晓芬的脸上才带了些微微的红色,表情满是期待和对日后生活的向往。

    “恭喜恭喜,到时候我送你个暖壶。”夏维维忙说到,暖壶要三块钱一个,她和张晓芬虽然并没有太大的感情,但张晓芬往日里也指点过她。再说了,她家里的那个,有些不保暖了,正好到时候去买两个。

    “你有工业票?”张晓芬眼睛瞬间就亮了,但又不好意思的摇摇头:“不行,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要不然你这样,我给你钱?暖壶是三块钱一个,我给你四块钱好不好?”

    “你要是过意不去,就给我三块钱好了,不能让我一点儿心意都送不出去啊。”夏维维也不勉强,只笑着说道,张晓芬觉得这样倒是可以接受,就喜滋滋的点头应了下来。

    王艳红想了想就说到:“既然维维要买暖壶,那我不如买个床单吧,想必你们也少这个。”

    “和维维的一样,我给你钱。”张晓芬立马说道,姐妹们都不富裕,她不能这样心安理得的收她们的礼物。王媛媛则是决定送个陶罐,用来熬粥什么的,她倒是想送铁锅,可惜铁锅这东西,有钱也买不到,工业票更是要的不少,她还买不起。

    大家商商量量的,就将各自要送的东西给决定好了,实在是送不起的,到时候就剪个贴纸,或者弄点儿野花什么的,也算是一番心意,贵重不贵重的,倒是计较不上。

    男知青那边也是百般打趣李涛,李涛向来老实,只嘿嘿的笑几声。

    等大家在玉米地里散开干活儿,也就没什么人开玩笑了。夏维维一转头瞧见王艳红愁眉苦脸的,就忍不住笑道:“你是看见晓芬姐要结婚了,心里羡慕了?”

    “对啊,你也知道,我原先,也是想着……可后来……”王艳红含糊的说道,夏维维知道她说的什么事儿,她原先喜欢张卫国,但出了小黄书的事儿,刘文明是被冤枉的,但张卫国可不是。王艳红这人吧,虽然嘴巴厉害的,但实际上心思还是很单纯的,性子又有点儿太直,就觉得张卫国不实诚,不愿意和张卫国继续下去了。

    这耽误了一年,眼看着别人都结婚了,她就有点儿着急了。

    夏维维也是有点儿无语了:“你才多大啊你着急,十八岁,正是自己玩耍的好时候呢,早早的结婚将自己绑在一个家庭里面,你图什么啊?”

    “图有人帮我干活儿,你不知道,这干活儿实在是太累了,我都快撑不住了,一天下来,我晚上回去都觉得自己的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了,麻木的感受不到任何的感觉了你知道吗?”

    王艳红叹气,一脸愁苦。夏维维当然不知道这种感觉,她有金刚符,有大力符,一天干活儿下来,回去还能自我安慰是在健身减肥,然后还能抽空给自己来一套拉伸动作,修炼一晚上,第二天就是满血复活了。

    所以,她哪怕干活儿再累,想到自由的美好,也还是能撑下去的。可别的女孩子就不一定了,再者,除非是那种天生晒不黑的,或者天生体弱的,否则,再天仙的女孩子,在农村干个两三年,也能变成三大五粗,皮肤黝黑的农妇。

    保养这种事情,是有钱人做的。王艳红家里虽然能援助她一些,却也不是那种大富之家,再说了家里也不是只她一个女孩子。

    这样说并不是说王艳红是个贪图享乐的,或者说吃不了苦受不了累的,只是这种又苦又累的生活,一个人走下来太艰难,所以想找个伴儿,走起来能相互扶助一下,能走的轻松一些。

    夏维维能理解,虽然她不太赞同。

    “我觉得,你还是别太着急了,这上面的政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变化的。”夏维维含糊的说道:“你要是随便找个人结婚了,到时候可怎么办?”

    “你是说回家?”王艳红叹口气:“我觉得,这事儿没希望了,我家里写信,也是赞同我在当地找一个的,或者知青,知青文化高,有话可以说聊,但本地人势力大,兄弟多,也不用担心会受苦。”

    哪边都有好处,她现在就很为难。

    “你年纪还小,你看我,就不打算结婚……”夏维维再次劝道,王艳红摇头:“你才十七,比我还小一岁呢,好了,你也别劝我了,我这人呢,就算有很多的缺点,但做事儿之后不后悔,也算的上是我的优点了。就算是将来哪一天,政策有变化了,我也绝不会后悔的。”

    那可不一定,夏维维心底暗自嘀咕道,但她已经劝说过了,对方不在意,她也就没别的办法了。

    “你说我去找媒婆啊,还是等着媒婆来找我呢?”王艳红继续嘀嘀咕咕,夏维维嘴角抽了抽,无奈的劝道:“你可别主动去找媒婆,指不定大家会说你多恨嫁呢,你看你,聪明漂亮,又有文化,村里肯定有人看上你,就等着找媒婆给你提亲呢,你等着就行了。”

    “行,那我听你的,我就等着了。”王艳红笑嘻嘻的,王媛媛从后面赶上来,很是好奇:“你们说什么?”

    “没说什么,媛媛,你将来是打算在本地结婚呢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王艳红好奇的问道,王媛媛看了看夏维维:“我听维维姐的,维维姐有什么好建议?”

    “你干嘛听她的?你们又不是亲姐妹。”王艳红嘟囔道,王媛媛眨眨眼,一脸天真:“因为维维姐聪明啊,你看大家都是下乡来当知青的,维维姐就能想办法当个医生,就不用太辛苦了。有时候还能到别的地方去买药,到处走走看看,买特产什么的,我就羡慕维维姐,所以,维维姐说的话,我就觉得是有道理的。”

    夏维维笑眯眯的点头:“既然听我的,那就暂时不要考虑结婚的事情,毕竟你年纪也不大呢,咱们这可是新社会了,主席都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咱们自己做出来成绩了,还怕没有更好的人来上门提亲?”

    王媛媛乖乖点头:“好,我听你的。”

    王艳红撇嘴:“说的好听,但是咱们想做出成绩也没什么机会啊,就算是三八红旗手,咱们也轮不上啊。”那选的都是能干的优秀女同胞,她们可不算优秀。

    “就是想当女工,也没条件啊。”城里招工要的人太少,她们也不一定是有机会的。

    “所以咱们要自己时刻准备着啊,好好学习,等机会来临的时候,不会因为自己没准备好而错过机会。机会是不等人的,只有人来等机会。”夏维维炖了一锅鸡汤发下去,王媛媛是深信不疑,王艳红则是微微有了些动摇。

    毕竟都是别人自己的人生,夏维维说了几句也就不再多说了,再多说点儿可就招人讨厌了。

    “哎呀,这是个什么东西啊。”到了地头,夏维维从玉米地里钻出来,就想透透气,然后就看见不远处扔着个紫红色的东西,她有些好奇,就拉着王媛媛去看一眼,王媛媛瞬间就惊叫了起来。

    夏维维没来得及阻止,当然,她也没想阻止。实在是……那东西,让人有些一言难尽。居然是个死婴,光看那肤色,紫红色,就知道是已经死了的。

    小小一团,面上五官都没怎么长好,肯定是不足月生出来的。也不知道是生下来就死了,还是后来才被弄死的。因为死婴身上什么都没有,夏维维也一早就看出来了,是个女婴。

    “谁家的啊,这可真是……”王媛媛也是皱着一张脸,表情说不出来的嫌弃,不是嫌弃死婴,是嫌弃死婴的家人,就算是个女孩儿,也应该安葬好的啊,这样扔在地里,实在是太狠心了些。

    她之前惊呼的那一声已经引来了别人的注意,一会儿的功夫,周围就喂过来好几个妇人。

    “造孽哟,这样小的孩子,刚出娘胎没多久吧?”

    “不足月生出来的,不一定是谁家正经的孩子。”

    “这段时间谁大过肚子?”

    “不一定是咱们村的吧?”

    “那干啥扔咱们村地里?”

    乱七八糟的议论声从周围传来,夏维维看着死婴旁边的小鬼儿,有些无奈的叹口气,这可怎么办呢?小鬼儿太小,怕是听不懂人话的吧?

    算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她要是死于非命想报仇,那自己也不好去阻止。

    夏维维就当没看见,转身招呼王媛媛她们:“赶紧的继续干活儿吧,这大热天的,看个热闹又不多发工分,早干完早回家吃饭才是正理。”

    王媛媛小跟屁虫连忙应了一声,随后围观的大家也都各自走人了,夏维维说的对啊,看热闹能看饱肚子吗?干活儿赚工分才是正经的。

    中午吃了饭在家午睡一会儿,夏维维也就没顾得上和章一行讨论这死婴的事情。到晚上,回来吃了饭洗了澡,看时间还早,又不想浪费灯油,就和章一行一起到村中间的大槐树底下商讨八卦去了。

    “咱们村里最近没怀孕的,谁家大肚子我会不知道?”队长媳妇儿也在,拿着大扇子一边拍蚊子一边:“肯定是外村的,不过这事儿不好打听,人家偷偷摸摸的扔掉,那就是不想要,你这样找上门人家也肯定不认啊,再说了,也说不定就是胎里没的,这年头,小孩儿难活。”

    “倒可能是谁家不想要女娃。”有人说道,几个人跟着叹气:“女娃娃也是一条命啊,这有些人啊,就是心狠,得了女娃娃就不养活,也不怕遭了报应了。”

    “养活女娃娃有啥用?干活儿不中,吃饭倒不少,将来养活大了又是别人家的了,要我说,生了女娃娃是半点儿作用也没有,就多一张嘴吃饭。”

    “大妈这话说的不对了,不管男娃娃女娃娃,那都是肚子里的一块儿肉,生出来就是一条命,再说吃饭能吃多少?这又不是那前些年了,家里多张嘴就活不下去了。”

    “这阴阳阴阳,有阳就有阴,所以,这世上不能是只有男娃娃,要不然,谁家都娶不上媳妇儿了,早晚这人都活不下去。就好像这白天黑夜一样,要是光有白天,你们能活?”

    “咱们村的女娃娃少了,那可以到别处去娶嘛,大山里的女娃娃,几斤粮食就能娶回来了。”

    夏维维撇撇嘴,不太想听这些八卦了,有些人,从小就饱受重男轻女的苦楚,可长大了,重男轻女这四个字,就已经是可在骨子里了,再也磨不掉了,和这样的人辩解,那纯属浪费力气,还将自己拉成了那样一个高度,丢份子。

    “王艳红,你们那舞蹈,怎么样了?”她起身去知青点,王艳红她们难得没有在练舞,而是围坐在一起聊天,她就也凑过去,王艳红笑嘻嘻的:“这两天太累了,所以放假两天,等忙完这段时间,再熟悉熟悉就差不多了。”

    “我们保准能拿好名次。”王媛媛紧跟着说道,夏维维正想接话,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喊叫,那声音大的,几乎是整个村子都听见了,王艳红一脸的害怕,差点儿没钻到夏维维怀里:“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男知青们胆子大,都纷纷站起身来:“咱们过去看看,可别是有人受伤了什么的。”

    女知青们不想单独留下来,就只能跟着男知青们一起过去。一路上遇见不少村民,都是互相在询问刚才那一声喊。

    “听声音知道谁家的不?”

    “那听不出来,不定怎么回事儿呢,说不定声音都变调了。不过,像是这边传来的。”

    “这边?哟,之前那些婆娘们不都说这边有个死婴吗?”

    “没下葬啊?”

    “队长的意思是明天找人给掩埋了,虽然不是咱们村的,但扔到了咱们地界,也不好不管。”

    “会不会是出啥事儿了?这大晚上的,有人去看那死婴?”

    说着话,一群人就越发的觉得,肯定是死婴那地儿发出的声音,也是人多胆子壮,你一句我一句的,到最后,大家伙儿就全决定要过去看看了。

    夏维维也是有些无语,恐怖片里都是这么演的,好奇心太大的人活不到最后!不过,他们人多,人多阳气足,还真不一定会出事儿。

    夏维维跟着人群一起钻过玉米地来到扔着死婴的地方,然而,死婴却不见了。周围来来回回找好几遍,大多数的人都肯定自己没记错,但谁也没发现那死婴。

    “是有人抱走了?”

    “都死了谁会抱走?”

    “那怎么没了?”

    “有好心人给埋掉了?”

    “谁会那么好心……”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低,大家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一群大男人,这会儿也忍不住摸摸胳膊,强撑起胆子来:“估计就是有什么夜猫给吃掉了,也是她的命,亲生父母都不要,咱们不相干的,还是别多管了。”

    “对对对,时候不早了,明天还得起早下地呢,大家伙儿赶紧散了吧,各回各家。”

    “早早睡觉,明天好下力气干活儿。”

    有人附和了,大家伙儿就都有台阶下了,一窝蜂的转身,再次穿过玉米地,上了大路,换了话题,谁也不再提到死婴两个字了,然后,各回各家。

    至于之前那一声惨叫,没人追究。

    可夏维维有些放不下,万一是无辜路过的女孩子呢?

    “是被夜猫吃掉的?”章一行压低了声音问道,夏维维摇头:“不知道,不过,没发现有猫猫狗狗的气味。”

    “你晚上可不许瞎出来,谁遇上事儿了就是谁的命,用不着你去管闲事儿知道吗?”章一行说道,夏维维没出声,她也不想管闲事儿啊,她上辈子看见大马路上有老太太摔倒了也都不敢扶的,顶多是打个报警电话。可这不是没办法吗?她要是不多攒点儿功德,指不定这身体就属于谁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好吃的没吃过,还有那么多好玩儿的没玩过,还有那么多好看的衣服没穿过,她要是白白丢掉了这第二次的性命,是不是就太可惜了?

    哦,不是太可惜了,是痛心啊。

    “我让郭大爷他们去看看。”夏维维又不想糊弄自家老师父,眼珠子转转,就想到了两全的办法,要是遭殃的是无辜的人,她就去攒攒功德,要不是,那就不多管闲事儿了。

    章一行想了想,觉得这主意不错,点头同意。

    郭大爷他们就在院子里飘着呢,这会儿听了话音,就一个个的飞出去了。夏维维冲章一行摆摆手:“师父您赶紧回去休息吧,我保证,我不会胡乱出门的。”

    章一行无奈的点点头,你出门我也不一定会知道啊,可除了相信夏维维,他也没别的办法了。

    夏维维是真没出门,她盘腿修炼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睁眼的时候天色才微微亮,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就赶紧的洗漱做饭去了。

    郭大爷他们是在她做好饭之后才出现的:“那尖叫的女孩儿是村里的女孩儿,大晚上和情哥哥约会,然后看见死婴又活了,还冲着她眨眼了,吓着了就叫唤了一声,但叫完了又怕引人过来,就赶紧跑掉了。”

    他们还是在村子里飘,看见有女孩子蹲在玉米地边上烧纸,跟过去偷听才听到的这些。

    女孩子跑掉之后,越想越觉得害怕,就偷偷的弄了点儿纸钱过去烧,盼着那死婴能放过她。至于那情哥哥,早扔下她回自己村子去了。

    哎,小姑娘遇人不淑。章明感叹道。

    夏维维翻个白眼:“先不说小姑娘遇人淑不淑的问题,最重要的难道不是那死婴的问题吗?她又活过来了是啥意思?跑掉了又是跑到哪儿去了?”

    “我们不知道啊,我们当时也没跟着啊,不过你别急,我们今天再去找找,肯定能找到的。”郭大爷保证到,夏维维点头,顿了顿补充:“你们自己安全最重要,找到了可别瞎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