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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梦醒时分

作者:亚雷斯华埃尔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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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脚踩在松软的沙滩上,一对身影在金色空白画布上留下串亲近的足迹,这是二人无声的甜蜜私语。

    孩子气的海浪一次又一次冲上沙滩妄图冲毁这道不见始终的道路,又一次次从边缘遗憾缩回,没入浅蓝色波澜中。

    从脚心上传来的是还未点燃天边破晓的凉意,迎面吹来的海风亦是如此,舒缓的神经因而微微绷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清醒。

    不能过度放纵,也不能完全苏醒,无论是让铭刻于现在的完美受损或是戳破这包裹在梦幻的柔软,她都不能接受。

    丽奈,平稳的呼吸中未闻一丝海的咸味。

    幸福的味道不由自主开始弥漫在身边,这是她几乎自己都已经忘记的天赋,拥抱幸福的人,无形情感会变成最亮眼的颜色装点她周遭的氛围。

    握住她手掌的是比冬日严冬中静静燃烧的火炉还要让她满足的暖意,每每意识到牵着她的这只手掌中无法抹去的厚度,全身都会泛起舒服的酥软。

    原来,真正幸福的人不会向时钟祈祷请再走慢一些,因为她的时针与分针已永远不会再跳动,比脚趾陷入细沙中的速度还要缓慢轻柔。

    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才能描绘抒发她的心情。

    这还是第一次,丽奈没有再因把想说的话咽在心中而失落,因为她发现了,此刻脱口而出的任何声音都只会让奇迹黯然失色。

    言语文字,竟是如此低级的劣等存在。

    于是,她采取了人生来就被赐予的权力。

    闭上双眼,将感官交给身体,她把头轻轻靠在了对方的肩上。

    共同迈动的步伐,由一颗心操纵的两具身体同时停了下来。

    无以言表的璀璨裹住心灵,这升华绝非能用仅仅幸福二字来定义。

    她已离不开这里,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不会产生厌倦是必然结果,因为色彩一遍遍覆盖在这段被单独剪下来的片段上,涂抹,浸染,永无止境。

    由遗憾延伸出的希冀拼凑在一起,构成的便是一条条温柔的枷锁。

    走过沧海桑田,见证海枯石烂,可她依然未曾向外迈出半步。

    关闭多余的思念,珍惜着曾从指间悄然逃走的往昔,任何人都不忍破坏面前映照不出任何现实的明镜。

    没有人。

    均匀的呼吸声融在浪声中被带往更深层的蔚蓝下,海风吹动发丝,双眼渐渐灼热。

    父亲,他就在此处。

    寂静中,依偎的身体动了起来,她能感受到那个人的手伸向了她。

    紧接着,什么东西从她的头上被取了下来,扎起的马尾失去束缚变回了最自然的模样。

    分开的,还有她以为早已连在一起的那只手,仅仅是在刹那间,落寞的掌心被趁虚而入的寒意渗透。

    有什么东西,发出了轻微的碎裂声,好似一块出现裂痕的玻璃。

    睁开被染上琉璃色的眸子,丽奈发现那个人的目光移到了被他平摊在手心,有着粉色花朵模样的发饰。

    有些孩子气,与她无法完美融为一体的装饰品。

    同时也是那个人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只要重现一小部分被蜜糖淹没的记忆,浮上眼帘的一幕幕所造成的不适感就足以击碎她裹在自己外面一层又一层的厚茧。

    为什么不能更加好好地看着我呢,只看着我一个人。

    只是这样,就对你来说太困难了吗。

    唯独这时,言语又恢复了半分倾诉心声的力量。

    请看着我,把视线只留给我一个人。

    就算不说出来,你也应该在这里的吧。

    然而为什么要拿着它,拿着这个......

    这个与我们毫无关系不被需要的东西。

    她明明已经从自己的世界中把它的所有痕迹都予以抹灭,为何偏偏又要把它找寻回来。

    只是因为这是你最后留给我的────

    摇摇头,本心回答出的正解被否定,作为替代送上首位的是所有人都蔑视的回答。

    诅咒。

    瞬息万变间,氛围不复先前平静,攥住手中仅剩的温存,无法用双眼去直视直射而来光线的胆小鬼向后缩去,妄图用破壳而出后留在身边的碎片再去使自己回到安全的壳内,回到属于她的世界。

    穿刺般的痛觉不停溅起不可视的血花,催促着她去摧毁唯一的违和感,向前走去,丽奈欲从他手中夺回她的发饰。

    丝毫不懂温柔的手掠过比她高大得多的身体,就这样径直地穿过去,好像在她面前的只是一片幻象,亦或是不同维度上无法被触摸到的过客。

    还给我!

    陷入歇斯底里只需一个设计巧妙的导火索,而这枚发饰正是如此的产物,它的存在影响拒绝着丽奈的全部,正如她是怎样想方设法去忘记它一样。

    还......还给我......

    颤抖的声音使她的身份也变得卑微,几次停在发饰的位置上,然而尝试再多次也无法将其夺回。

    有了你,我就不再需要它,可有了它我却做不到忘记你。

    不要让我想起来,求求你。

    不要,不要,不要。

    穿透海水与空气,自无穷无尽的苍穹彼方而来,纯净和煦的光束投射到那个人的背上,照清了眼前的一切,却唯独让他的面容变得模糊。

    于是布景露出破绽,演员卸去伪装。

    从一开始就没有一份可以如她所愿的剧本,因为他就在这里,无法被她全部接受的他,无法如她所愿去表演的他。

    她所谓的完整只是一面残缺剪影,而他的真实则是一团凹凸不平的实体。

    近在咫尺却触及不到的身影向她摊开手心,等待着他想要等待见到的人。

    像是触电似的收回下意识伸出去的手,丽奈又向后退了几步,不可以收下,只要彻底拒绝它,就不会再───

    这是什么啊,父亲你的品味也太差了吧,朋友都会笑我的,我才不要~!

    为什么你会出现......?

    被她视为梦魇的声音清晰地冒了出来,眨眼间一个个子矮小的女孩已从那人手中接过发饰,并用孩子独有的拖长音来抱怨不满。

    恍惚中仿佛这两人才是无可厚非的真实,自己则是寄居在阴影中的魑魅魍魉,自心底的碎裂声再次加深,心脏也随之跳出了痛苦的跃动。

    阳光,变得愈发刺眼。

    不要,快停下。

    是谁,是谁在做如此恶毒的事,为何要这样对她,停下来,求求你了,无论是谁也好,快让这停下来。

    消失!给我消失掉!

    软弱无力的拳头穿过那两人,那个人露出的苦笑也好,那孩子表现出的不满也好,都使她倍感焦躁,身体似乎变成一台烧着煤渣的老旧机器,各个部位都陷入失控完全暴走,而正中心的核心则用指针轻松超出范围内的危险数值,制造出过载的热量与噪音。

    父亲你平时根本就不来陪丽奈!只会整天工作工作,明明说好了今天生日要带丽奈出去玩的,还要给丽奈买想要的礼物,丽奈讨厌父亲这样的大骗子,最讨厌了!

    小手用力一拍,发饰从父亲手中掉落,等到他重新将其拾起,身边已不见那孩子的身影。

    指尖传来丝丝刺痛,丽奈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攥紧了自己的拳头,连指甲割伤皮肤也没注意到。

    她恨不得将所有的怒意全部倾泻在那孩子身上,即便那正是来自过去的她自己。

    藉由着这股情绪,一幕幕被抛弃的过去纷纷浮现在她眼帘。

    做着无用功,她终究被迫去面对它们,或者说,她总有一天必须去面对它们。

    许多客人都说过:丽奈是整日都能露出微笑的女孩子。

    而面前的那个小女孩却总是一副孤独落寞的样子,在她的世界中没有缺失了名为母亲的存在,而父亲的定义也变得淡薄,在灰白色的狭窄房间内,手所能触及到的地方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父亲是什么?

    父亲是整日早出晚归说话不算数睡觉鼾声很大胡子磨人手也很粗糙摸上去一点都不舒服的大骗子。

    丽奈最讨厌的人是?

    丽奈最讨厌父亲了。

    丽奈的梦想是?

    丽奈以后要离开讨厌的父亲,自己一个人获得幸福的生活,吃想吃的点心,去想去的地方。

    欺骗,憔悴,这两个词构成了她对父亲的理解。

    那么,丽奈最喜欢谁呢?

    我......

    丽奈最喜欢父亲了,因为父亲在下雨时帮丽奈抓住了一只最漂亮的蝴蝶。

    不......

    求求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不想再看到这些了。

    哦?有,有过那样的事吗?

    到这种时候也保持着令人宛然一笑的愚笨,真是......太差劲了。

    当长夜中隔绝光亮的墙壁被敲出第一道缝隙,光芒会如潮水般涌入,完整映出她一直想要看到的,也包括不想看到的。

    不要去听,不要去看,不要去思考,不要,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不会再去重蹈覆辙,这次她一定会好好珍惜,所以......

    所以不要把他从我身边再次夺走!

    哭喊着,彷徨着,她什么也抓不住,仿佛经历那场噩耗后坠入谷底后的重现。

    当夜晚降临,拖着疲惫身体推门而入的他如今已不在。

    想到这里时,她才发现自己对他的事,到底又了解多少呢。

    如果那时我能更加好好看着你的话。

    只有被夺去,经历失去,才懂得如何去珍惜。

    事到如今,明白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背对着自己,那孩子从地上再次捡起发饰。

    那明明是自己最讨厌的礼物,可却又不知为何将它戴了上去,并顺势梳成了单马尾,那个仅有一次被那个人梳成的发型。

    这枚发饰上曾被他的手触碰过,如果能更细心一些,手指能否感受到他的痕迹。

    原来之所以自己如此讨厌他,是因为他填满了自己的整个世界,在失去他后,四周一切皆为混沌。

    如果那时我能更珍惜一些的话

    名为回忆的催化剂加深着内心中的孤独,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的坚强乐观,到深夜也会露出隐藏在这之后的脆弱。

    裙角被扯动,从那孩子手中递过来的,正是那枚幼稚老旧的纪念物。

    唯一的抉择。

    接受它意味着接受那个人已经离开,接受自己的失去,接受身边的那个人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我想留在这里,是不行的吗?

    自苦涩中流露出笑意,她问向不可能回答自己的陪伴者。

    让出现斑驳裂痕的心脏全部碎裂掉,这是对我任性的惩罚吗。

    我们,连做梦也不被允许吗?

    想要再见你一面,难道是错误的吗?

    ────

    沉默者用自己的身体做出回应,向前迈出一步,他的身体触碰到误入理想乡的忏悔者,把她拥入怀抱。

    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是一个纯粹的梦境,也从未有人嗔怪过她的逃避。

    她是如此不想与他分离,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二人终会再次重逢,只是不是在当下,以这样的方式。

    父亲

    眼睛的灼热感再次加深,可造成的结果却是涌出不间断的水流。

    原来,这不是她的一厢情愿。

    好过分,唯独此刻时间流逝快得不近人情。

    再次回过神来,发饰已经由他的手重新戴在她的头上。

    即便无法倾听,她也知道他会说什么,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

    是呀,这是她最珍视的宝物,也是她为自己的赎罪与跨越过去的勋章。

    手法真差。

    小声责怪着,丽奈觉得自己的胸口轻松了不少,不再有堵塞的异物感。

    相比先前如真似幻的自我满足,如今流淌在内心深处的暖流才是她真正需要的甘霖。

    已经没关系了,虽然还是会寂寞,但我已经可以安然度过没有你的夜晚。

    这甜蜜得骇人的陷阱,已无法再困住她,因为她意识到自己不再是独自一人。

    从今以后,请更加好好地看着我。

    即便不用我说,您也会这么做的吧。

    铭记这份心意,终于,丽奈不再为自己即将迎来明天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