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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败的房屋里,男人蜷缩在角落,他的衣服被撕成了碎片,他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环抱的臂膀依旧传来阵阵剧痛。
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饥饿疯狂侵蚀他的理智,没有人愿意可怜他,没有人愿意同情他,所有人都厌恶他,都唾弃他,他身上的伤也都来自那群人。
在这个梦幻般的村庄里,只有他与外界格格不入,一切都如此美好,但美好与他无关。
“明明不是我的错!明明不是我的错!”
他不断小声地重复这句话,他的心中满是委屈,泪水已经流干,喉咙哭得沙哑,但是没有人在乎。
“是那头牛,是它先杀死了我的艾娜。”
男人手中始终紧紧攥着那条红色的头巾,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明明整个村子里都没有一点红色的物件,也没有人染红色的布,大家早就约好不会让这种东西出现,可是艾娜的手中就是出现了这个物件。
那头牛发了疯一样撞在了艾娜的身上,牛角贯穿了小女孩的身体,巴里特才刚刚感受到成为父亲的责任与快乐,他还在想着晚上为小艾娜做什么玩具,又要设计什么游戏来为小艾娜带来快乐,她的母亲爱上了别人,于是就把小艾娜丢给了他一个人照顾,但是没关系,在这个不用为生存担心的村子里,巴里特从未埋怨过前妻,在他心中一直以为即使只有自己和小艾娜两个人也能有明媚的未来。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失去了艾娜,他太痛苦了,他太愤怒了,以至于冲动埋没了理智,他忘记了那是神的从属,他把牛拴在木桩上,此时已经没有什么能够约束阻挡他了,他的爱与恨冲破了那层薄薄的膜,用家里陈旧的斧头劈砍。
直到斧头砸碎了牛的颅骨,斧刃切开了牛的脖颈,鲜血涓涓流淌,老牛在痛苦与困惑中结束了这短暂的生命。
巨大的动静引来了前来了围观的村民,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可怕的一幕,巴里特跪在牛的尸体旁,随着牛的死亡他也耗尽了最后的勇气,他的理智回到身体,惶恐与不安接管了他的意识。
村民们以村长为首纷纷指责他想要断送整个村子人的前途,因为他杀死了神明的从属,这必将带来劫难。
起初巴里特还试图为自己辩解:“是这头牛先杀了我的艾娜,我一时冲动,我一时冲动!”
村长厉声喝道:“这算什么理由,就因为艾娜死了你就要杀牛,你想要我们所有人给艾娜陪葬吗?”
村民们纷纷附和:“你知道村子里禁止出现红色,还给她红色头巾,她死也是你害的,错的是你而不是无辜的牛,你们犯了错艾娜死得活该。”
“没错,错的是你和艾娜,该死的是你们,牛犯了什么错,我们犯了什么错,要陪着你遭受劫罚。”那个村民声嘶力竭,平日里她的笑容十分甜美,此时她的五官极度扭曲。
“她该死!她该死!”
人们的声讨和诅咒让巴里特痛彻心扉,他一直以为这是最和谐的村子,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和艾娜奔向美好的未来,他想不通为什么艾娜的母亲没有一点悲愤,甚至加入了声讨他的队列,就因为她爱上了别人,就将艾娜彻底抛弃对她的死一点感觉都没了吗?
村长担忧地喊道:“你的愚蠢会带来神的诅咒,这里的一切都会被你给毁掉,神会将下责罚,我们所有人都要为你的错误承担处罚。”
“就因为,就因为一个小女孩的死,你就敢亵渎神,那只是一个人,你不想想我们所有人吗?”
群众们一想到这里,也都充满慌乱,他们为即将到来的可怕未来感到惶恐,他们叽叽喳喳的口吐疯言,他们拿起了棍子,枝条试图通过暴力转移自己的恐慌,忽然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如人们所想,神的惩罚,神的诅咒降临了,所有的田地都被污秽所腐蚀,黑色的黏液将所有的食物都变得腐烂,人们的房屋爬上了腐朽的裂斑,人们供奉的牛变得躁动不安,他们一反常态地想要挣脱绳索,到处冲撞。
一时间,美如油画的村庄变成了抽象的画风,黑与紫的色彩覆盖了这里,原来的美丽景象只有在大画家的画里能看到,但是看到又如何,画能当饭吃吗?美好能回来吗?
“完了,完了,末日要来了!”
“神不再爱我们了!我们都要死了!”
“仁慈的神啊,一切都是我们的过错,请您原谅我们,赞美您。”
面对这一片乱象,只有村长大瓦时没有让恐慌完全掌控情绪,他尚且留有一丝理智,来到牛神哞利姆的面前,那是一头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牛,他跪下来,匍匐在地,虔诚的念诵《神典》中的祷告词,最后他的呼唤神明:“我所敬爱的哞利姆大神,巴里特犯下的错误应当由他来承担,您以您的慈爱与无所不能的神力庇佑我等,今后我们也将虔诚地向您祈祷,为您献上贡品,就让一切的罪责都有错误的始作俑者来承担吧!我所敬爱的哞利姆大神啊!就请您原谅无助的我们吧,我们唯有对您恩泽的感激,绝无冒犯之意,愿您的爱永远光照大地。”
神并没有降下任何神迹,一切依旧乱糟糟,一切依旧走向毁灭,但是大瓦时仍然虔诚的跪地祷告,他的坚持感染了村民们,所有人跟在他的身后匍匐在地,向神明祈祷。
也许他们的虔诚也感动了那头牛神,尽管牛是不可能理解人的语言的,但是当他冠以神的名号,人们就开始自以为是起来了。
神迹发生了,所有的田地又满是硕果,所有的房屋都变得崭新,所有的牛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一切都恢复如初,只有被诅咒的巴里特,他失去的一切都没有回来,孩子没了,食物没了,家也没了,在这个村子里他已经无处可去,无人可怜了。
他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他不敢走出房屋,所有人都会仇视他,诅咒他,唾骂他,甚至殴打他,他也不能进食,他的食物都沾染了污秽,而那群魔鬼的食物,他就算是死都不会吃一口,他只能躲在墙角,双腿虚弱到无法撑起他的身体,他感到有股力量在将他向下拖拽。
我要死了吗?他这样想,可是他又不甘心,他不知道为什么错的是他。
这种状态持续了整整两天,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时间是清醒的,只知道饥饿,寒冷,苦闷,悲痛,憎恨,孤独一直陪伴了他很久,在这种状态下,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他反复地想反复地问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莫名的声音从心底传出。
“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你该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该怎么做?”
“拿起武器,毁掉他们的美好生活。”漆黑的房梁上,一个黑影隐秘地露出了笑脸。
“他们毁掉了我的生活,我就把他们的生活也毁掉!我没有错!他们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巴里特手中多了一把缠绕魔气的短剑,魔气蔓延爬到他的右手,在手背上印下了荆棘缠绕的群星,莫名的力量从身体中涌出,饥饿与虚弱一扫而空,所有的悲痛化作了舒爽的感觉,他的嘴里反复念叨着:“让他们付出代价!”
夜已深,村子里见不到任何火光,聆听了戴斯几人讲述外界新鲜事的哞利姆村人满意地回到自己的住所,他们迫不及待地躺回自己柔软的床铺,在梦境中描绘出那一段段绚丽奇妙的故事。
只有一道单薄的身影,他的恶意浓郁到如同黑雾般四处扩散,他像是个着了魔的疯子,口中呢喃着迷幻的呓语。
他抬起头看向趴在祭坛上打盹的牛神,握住短剑的手越来越紧,他的整根手臂都无法遏制地颤抖,他咬紧牙关大口喘息,就是他,就是他,一切不幸的根源!
一瞬间,手起刀落。
牛头滚落在地,鲜血溅到男人的身上,他癫狂地大笑:“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然而不等他沉浸在喜悦中,从牛神的身体中钻出一团神秘朦胧的如同水雾般的物质,它无形无光无质,它似乎受到了什么感召,直直地钻进巴里特的身体。
意识瞬间被瓦解消融,蛮横的负面情绪化作洪流将巴里特的人格淹没,当神秘物质与巴里特体内的魔气融合后,这幅身体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黑暗中走出一个身着黑色罩袍,身上纹着黑色星辰,破碎的荆棘化作火焰托起星辰。
“恭迎伟大的神使,至高无上的主等待您的回归!”
巴里特看向牛神的尸体,他的身体也开始发生异变,双腿不断壮大,浓密的茶色毛发覆盖在表面,他的躯体不断膨胀到将近四米,双臂手掌都变得宽大粗壮,胸口燃烧的深渊之火形成一个日轮将黑色的群星包围。
不多时他成为了一只高大健壮的牛头人身的怪物,身体解放带来的舒适感让它情不自禁地发出了牛的叫声,浑厚低沉的声音如阵阵战鼓轰鸣,回荡在村子中久久不散。
黑巫师堵着耳朵,痛苦地问道:“神使大人,请告知我您的名!我将成为您的指引者。”
牛头怪人这才停下它的吼叫。
“荒芜!”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方圆数里的土地所有植物瞬间枯萎,青草变作枯草,瓜果腐烂凋零,那些农作物的根茎和叶上,奇异的纹路蔓延,赋予了它们扭曲的生命,但这些生命却是为了吞噬更多的生命。
巨大的声响吵醒了沉睡的村民以及正在休息的戴斯等人,人们纷纷举着火把出来想弄清发生了什么事。
映入眼帘的是人间炼狱般的景象,所有美好的色彩都被这单一的褐色取代,高大的牛头怪物披着银辉站在那属于牛神的祭坛,原本硕果累累的田地里只剩下一堆可怕的怪物正在向着村子包围过来。
村长跪在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片混乱的景象,这实在是太荒诞了,哞利姆村从建立到现在足足一百五十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可怕的事情。
牛神死了!
无所不能,赐予他们用之不竭的食物的牛神,他的尸体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美好的生活啊,渴求的未来啊,一切都完了!
死亡!死亡!
到底为什么!
这就是天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