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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门外,熙熙攘攘,足有数百人围观——这还是因为张榜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大多数心急的人已经看完散去了,才只剩数百人。不过相比于后世科举的盛况,已经算是好得多了。萧铣等人有沈光麦孟才两个武力值还算不错的小弟突围,还算是比较轻松就到了内层。
“第九名,潭州欧阳询……第十二名,扬州萧铣……可喜可贺啊!萧兄,欧阳兄,你们可都高中了!”
读着榜单,听着沈光毫不掩饰的张扬大笑,旁边无数落榜的举子投来几欲杀人的目光。而萧铣却如同身在云端梦中,犹然有几分不信。恍恍惚惚地,需要咬一口自己的腮帮子肉才能定下神来。
这几日,萧铣故作轻松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但是要说真的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那种放纵,更多只是一种麻痹和掩饰。
当然了,萧铣也不是强求一定要中,就算不中,只要他的身份能够在此后借故被杨坚赦免,也算是一个收获。但是那样他的起点终究要低很多,而且对于那些此前或明或暗对付他的人——比如宇文化及兄弟——他也会失去短时间内快意恩仇的可能性。更会失去在杨广即将夺位的这风起云涌的两年内建立从龙之功的机会。
现在,一切终于都尘埃落定了,他真的中了!虽然是第1名,看上去名次不显,不过那并不重要,少年人走得太快并不是好事,而且这个年代还没状元榜眼一说,考的前后也不见得有啥实惠上的差距。
这一切,都要感谢“老三届”带来的福利。在如今这个历史的十字路口,科举还是一种刚刚萌发的产物,还没有多少人为了它而皓首穷经。如果说宋明的进士科是血腥搏杀的红海市场,那么大隋开皇年间的科举,就是一片任人发挥遨游的蓝海。没有院试,没有乡试,虽然最终一考定终生时依然只有%~4%的录取率,但是从全局来看,包括算上这个时代读书人比例本就稀少这个因素,让科举的录取率足足是宋朝的十几倍至几十倍、是明朝科举的上百倍。
“萧兄,这可不成!你这次可得好好出出血做个大东了。”
“等等,别闹,让为兄看完榜。”萧铣推开了沈光的推搡,继续往前看着榜单上的其他名字。他此前因为后世看TOPX的盘点贴看多了,加上今天心情太激动,所以还是用现代人看榜那种从后往前看的习惯在看,捕捉到自己的名字之后,他的心情已经放松了下来,后面就纯是欣赏的姿态,心说能不能见到几个认识的名士宿儒。
“第三名,太原温彦博……这个名字好像有几分眼熟,莫非将来也是一介名臣么?第二名,魏郡侯君素,没听说过……第一名,齐郡房乔?!”
读到清平干济榜第一的时候,萧铣差点闪了自己的舌头,我擦!房乔,自己居然和房乔算是“同榜进士”?哦不不对——这个时候还没有“进士”这个概念呢,历史上要到八年之后,在隋炀帝大业二年科举制度被正式定为常法之后,进士这个概念才被提出来,大业三年才开始有人通过科举获得这个头衔。如今的人,就算考中了也不叫进士。
这是因为自己穿越后的蝴蝶效应导致的变化,还是历史上房乔本就是在这一科中了的呢?萧铣心中惶恐,却是不能给出答案。
哪怕是前世历史系的文科生,都没法背出历朝历代的状元吧,又有谁会可能知道房乔这样的一代名相,是哪年哪月科举入仕途呢?好在这些对萧铣并不重要,只是让他心中又窃喜一番,颇感荣耀。想着想着,他便不经意地说了出来:
“想不到我萧某人居然也能得中。不过最可喜的尚不是取中,而是居然能和大贤房乔同榜,实在是与有荣焉。”
萧铣刚刚说完没多久,便听到不远处一个声音传来,却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衣着素色绢袍,眉目清明,拱手问道:“恰才听闻这位小兄弟说‘窃喜能与大贤房乔同榜’,不知此言从何而来。在下素来不知房乔能有如此名声,居然达于京师。”
萧铣身边的沈光等人都是痛快的直性子,听那人文绉绉地否定萧铣之言,还说出这种背后揭人短的话语,便立刻有三分不喜——虽然沈光对于萧铣恰才的话也不理解,也没听说过那个房乔,但是这不代表沈光会欣赏背后说人坏话的人。
当下沈光便撸起袖子,戟指点着那个年轻书生说道:“兀那酸丁,人家房乔既然取在第一名,自然是学问有成,德行素著。萧兄说他是大贤,那定然是大贤。你这厮好不晓事,居然背后说人短处,好不豪杰!”
那书生却也不恼,淡然一笑说:“这位小兄弟倒是好打不平的,不过在下并非人后搬弄之人——实在是因为我便是太原房乔,连我自己都不自知什么时候已经名声闻达于京师,心中诧异而已。”
“你便是房乔??”不光是萧铣震惊了一下,还因为喊出声来,让旁边围观的好几圈人都投来了嫉妒的目光。然后便是无数人想要拥挤过来,一睹本科的幸运儿究竟是何等样人。
萧铣一看势头不好,赶紧说道:“房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赶紧挤出去才是。”
说罢不由分说扯了房乔便走。房乔本来是带着仆役的,登时傻了眼只能跟上。也幸好沈光和麦孟才的武力值在书生中算是并无敌手,倒也护着萧铣几人冲了出来。几人沿着横街冲出数百步,才摆脱了看热闹的人群,也是这么时代的读书人还算矜持,对成功者的崇拜也不深,才能做到。若是放到后世中了状元要戴红花游街的年代,只怕今日便不能善了了。
萧铣见已经没啥人纠缠了,才停下来告罪说:“房兄,恰才多有得罪。小弟还不曾自我介绍——我是扬州萧铣,今科清平干济取在第十二名。这位欧阳世兄是我故交,今科中在第九名。且喜能与房兄同榜得中,实在是三生有幸。”
房乔衣服也在逃窜中弄得皱皱巴巴,不过却丝毫不以为意,稍微整理一下,后,回礼说:“原来是萧贤弟——萧贤弟看上去如此年少,不知贵庚?”
“小弟今年……虚岁十五。”
“果然是后生可畏啊!愚兄恰才也看了榜的,想来贤弟还是受了年少之累,才取得低了。若是年纪大些,学问扎实了再来,却是不可限量啊。”
“名次小弟倒是不在意——房兄,你我一见如故,此处街上不是说话之处,不如小弟做东,且去寻一处聚饮叙谈如何?”
“初次相见,怎好教贤弟破费……”
房乔性子不喜张扬,正要推却,一旁沈光却是大包大揽地大呼小叫起来:“不破费不破费!这位萧大哥是出了名的大肥羊……哦不是慷慨之士。这些日子了住康平坊都不愿出去饮宴,今日好不容易要相请房先生,同去岂不快哉!正好给几位兄长略微庆贺一番高中之喜。”
“这个小兄弟,倒是有趣……恰才还说某是‘酸丁’,这下却是……哈哈,这便同去!”房乔指着沈光揶揄了几秒,最后还是豁然答应了,拓本不是拘泥之人,知道沈光是个快意性子的角色,言语犯冲没啥好计较的。
几人说着,行到萧铣住的康平坊外头,寻了一处酒肆,上书“胡月居”,便登楼入内,叫了酒菜。
萧铣到大兴已经快个把月了,但是因为考中之前很低调,这还是第一次来酒楼中饮宴。因为出门前正好午饭吃了一半,此刻并不饥饿,也就没要点心,只要了酒菜。
大兴城的坊市分离制度,只是说邸店货栈这些大宗货物交易或者耐用品交易一定要开在市里,大宗的粮店和其他饮食批发也是这般。但是住宿和零售吃食、日杂并不在此限制之列,只是说酒店客栈应当朝沿街的一面开正门即可——不然的话,若是严格执行所有经营性场所都要放在市里,那也不会存在康平坊这样以娱乐业著称的坊了。
相比于萧铣,沈光显然是这处常客,酒菜上来也不要人服侍,只管拿大碗来给各人斟满。萧铣、欧阳询、房乔、沈光、麦孟才五个围着坐定,沈光、麦孟才两个年纪小,挤在一侧,相互闹哄哄地敬酒喝了几碗,聊表庆祝。
喝完一碗,房乔开口问道:“萧贤弟,看你宦囊颇丰,又说是扬州籍贯,莫非家中是江东大族?”
萧铣微微一笑,到了这一刻,他身世已经洗白,也没什么扭捏了,直白说道:“不瞒房兄,小弟族中伯叔,都是江陵前梁中人,小弟有一姑母,便是晋王妃。只是小弟这一支脉,少年时受了些困顿,如今才得姑母接济,又蒙晋王惜才,冒在扬州得一个举荐。房兄不会笑话我吧。”
“原来竟是贵胄之后……哪里敢笑话,何况本科得中,也是今上御览钦定的文章,贤弟自然是有真才实学的。晋王举荐,可算是内举不避亲了。贤弟如此坦荡,愚兄也就不讳言家世了,家父如今在荥州司马任上,不过愚兄这个举荐,却是本州所发,与家父没什么干系。”
房乔客气了两句,又似乎是想起了一件事情,说道,“贤弟,愚兄恰才也看见你们似乎是刚去看榜不久,便扯着愚兄出来了,只怕这后日面圣授官的细节,你还不曾问的分明吧。若不嫌弃,为兄与你细说一番,也免得临场乱了礼法。”
“如此倒是谢过房兄了。”萧铣也不推拒,当下与房乔聊了一番。说完后再说些各自家世,在京见闻。最后,萧铣还找房乔问了朝廷此前两次举荐策试后授官的制度,得知历科给选中者授官无非是正、从七品或八品的小官而已,若是取中人多,官位便会往无权闲散职位上塞。
两人谈完正事,见酒已到火候,想着后天还要朝见,便不敢多饮,各自说了住所,径自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