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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戈隆先生家原来是经营旅馆的,现在于旅馆旁侧又盖了所有玻璃窗户的房间,并且铺上了条石,通往镇子的支路,两侧沟渠上种上成排的爆竹柳和圮柳,房间的横楣上挂着招牌和字样,即“洛戈隆百货商店”。
说是百货,但洛戈隆在去过勒阿弗尔港,拜会过美丽优雅又冷酷的高丹太太后,听取她的建议,这店不卖糖果不卖风车不卖八音盒,也没有咖啡和书籍,房间内就像是个仓库,排满了铁制的冷冰冰的农具,有温度的货物也有,那就是成捆成捆的棉布,然后靠着门则是圈木制的柜台,用的也是高丹牌的柜子,非常非常坚固。
洛戈隆先生手里拿着簿册,就坐在柜台后。
当农民来到柜台前,陈说了难处后,洛戈隆先生其实内心还是有番争斗的。
要是一年前他绝对是会对这群没有现金还贷的农民抱有同情态度的,可就在昨年的圣诞节前后,洛戈隆看到桑镇农民们提着钱袋背着枪支,成群结队地去市政厅买田时,他又彻底震骇了,甚至有些被欺骗的愤怒。
那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他素日里都觉得非常贫苦,几乎衣不蔽OTg2NTc=体,全家在猪圈泥水里吃饭的角色,可谁想到暗地里居然藏了这么多钱币!
“老乡,我是真没想到你能拿出足足一千五百里弗尔来买地啊!要在过去,都够给你家儿子买个官职了。”有次他在旅馆餐厅里,对一位同乡说,语气很羡慕。
结果那“老乡”鼻子喝得通红,好像带着不相信,或者不屑的语气反问洛戈隆:“怎么?你家连这个数都拿不出?”
“确实拿不出来。”洛戈隆先生回答,并且说的是事实,他拿了梅.高丹给的五千里弗尔不假,但那是金主的投资,他也是要连本带利还的。
“那你经营旅馆有什么用?把老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那老乡笑起来,得意洋洋地刺了洛戈隆先生下,周围的人都笑起来。
“他还说要盖学校呢,可真的会吹牛。”江浙湖汉北
这是种乡村农民特有的,粗鲁而不怀好意的嘲笑。
很明显,虽然洛戈隆之前一心要为桑镇大伙儿谋取福利,希望引入城市的文明,希望他们能追求更精致的生活。可在那刻起他知道了,他在农民心目却已变为了个异类,一个能随意取笑的对象。
洛戈隆先生顿时尴尬极了。
随后几个月,桑镇的农民们搞到了堂区教会的地后,扩大了耕作,对农具和粮种的需求达到往年的两三倍,一下子洛戈隆先生手里就握着差不多一万八千里弗尔的借据,关涉到三十七户。
之前嘲笑他的老乡,现在又哭着脸抹着泪,穿着破旧满是补丁的衣裤和鞋子,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说确实没现金还贷了,能不能缓一缓,等到麦子收了后再说。
洛戈隆看了看这群人,又想了想那日,梅.高丹太太盯着他,手里夹着烟,慢慢说了句“先生,你真的是很可爱呢!”
那目光宛若把锋利的刀,每每想起来,就让洛戈隆浑身发抖。
于是洛戈隆狠下心,扫了老乡们眼,很冰冷地喊起来:“亲爱的亲爱的,这些椅子都脏了,你快来擦一擦打扫打扫!”
“花枝招展”的洛戈隆太太昂首阔步走过来,手里提着水桶和抹布。
老乡们只好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畏畏缩缩地挨着门或墙角,目光带着畏葸和游离,看看洛戈隆和他太太,但又不敢久留,话还是那句话。
洛戈隆先生的语气很强硬,他先是唉声叹气番,诉说自个也背负好几千里弗尔的债务,如果我手里这些借据销不掉,那我也要倒霉啊!
“老乡啊,你们帮帮忙。”
“确实没现钱。”老乡们悲声一片,凄苦不堪。
“没现钱,到了期限还不了,就得用留置权。”洛戈隆先生用了个农民们都不太懂的词,随即他解释说,就是要用粮食和牲口抵。
还可以用田和房屋抵。
老乡们明显怒了,带头的那位正是之前在旅馆里嘲笑过洛戈隆的,语气隐隐带着威胁,说我们的枪支可是打过贵族领主的。
其实听到这话,洛戈隆也有些害怕,但他是镇治安官,又想起准备好的说辞,“老乡啊,你们要是觉得不平,那就开枪打死我,但打死我,债也得还啊,省法院广场上可竖起了断头机呢!你们枪再多,有国民自卫军的多?你们要是欠钱不还,城里的那群布尔乔亚可第一个不答应。”
这话果然有效果,国民自卫军还是有震慑力的,老乡们又低头不语,最后他们说,实实在在没那么多现钱,距离麦收还有段时间,这可怎么办。
还是把问题推给了洛戈隆。
“拖延三个月后也行,但是要加息。”
“这......”农民们显然要继续软磨硬泡。
“但到时候要是用铸币来还贷,就不用加息。”洛戈隆先生终于说出这话来,让农民很纳闷。
接下来洛戈隆就不谈这事了,只是说你们准备好收获的麦子,现在总共就交四分之一收入的税,又没形形色色的领主税了,马上在市集上出售,换成现金铸币来还贷就好了嘛,又不额外加息,只要把拖欠的这几个月的利息加上就行了,何必喊打喊杀的。
桑镇的农民们无奈,只好陆续从百货商店里退出来。
但总算还有收获,一切就等麦收的季节,有了收获,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马洛姆河谷里,提着行李箱的夏洛特.科黛,仿佛走到了个崭新的城镇里:那边沁式的石制圆形大棉纺厂,就矗立在河堤大道下,孔道引入的水流,和棉纺厂的机器交相轰鸣不休,然后沿着河堤的道路旁侧,一处处锯齿屋顶的二层小楼排列着,每个小楼的棚子下都有架自动织布机,男男女女在照料着——小楼和厂房间是宽阔的大路,载着经理和银钱代理人的马车来来去去,有的则在步行交谈。
“就像个现代的斗兽场。”当科黛仰起脸,望着高耸的大棉纺厂,不由得觉得自己就像蝼蚁般渺小。
这庞然大物的一层,除去处餐厅外,其余全是摆放纺纱机的车间,然后第二层便摆放着梳棉机、抽纱机和棉条机,还有许许多多女工负责卷纱、叠纱、拧纱,到了第三层放置的是开包机,几架负责提起棉花包的纽科门蒸汽机,排列在厂房外墙的四侧,宛若城堡的尖塔。
和科黛一起来应聘的几位姑娘,她们只有一位是贫苦农家的,其他有的是收入不丰裕的市民家的,有的则是富农家的小女儿,在名引导员指路下,“那儿有架蒸汽梯,可以直接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