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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马拉的演说结束后,整个科尔德利埃修道院的会厅沸腾起来,听众们都响应着丹东和马拉的号召,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铁门的敲打声:是巴黎市政厅的警察,他们挎着刀,带着手枪,是巴依市长临时雇佣组织起来的。
看到这群人物突然出现,艾蕾和布格连都有点惊惶。
可此刻,会厅彼端的菲利克斯站起来,走到警察们的面前,低声说了两句,几名警察便又是敬礼又是握手,菲利克斯挨个递了雪茄,他们便退出去,站在走廊上头碰头地抽起来,完事后便夹着本子,装模作样地记录几名听众的名字和籍贯,大约五分钟后就离开了。
“现在你该知道你哥哥的作用了吧?丹东先生是民众的领袖和指挥,马拉是民众的灵魂和偶像,而你哥哥是民众力量的源泉啊,什么事都离不了他。”茹雷笑着对艾蕾说。
而劳馥拉望着在入口处和丹东、马拉,夹着雪茄烟商量要事的菲利克斯,听着他不断地说着“这个街区......那个街区”、“我们有火枪几何......”的话语,眼神满是崇拜。
“马拉先生马拉先生,我可以在新闻稿件里摘录您演说里的那段OTg2NTc=话吗?我觉得你说的太出色了!”当马拉沉着脸,双手交叉在胸前,快速走出修道院时,劳馥拉就像个捕捉闪电的人,迎上去发问。
“女公民赫尔维修斯,摘录当然可以,但你是少数的人,我也是,却是不同的‘少数人’。”马拉说话毫不客气。
劳馥拉露出尴尬的笑容,然后嗫喏着,革命也离不开我和师父这样的啊,革命需要金钱。
“总有一日,你会发现革命真相绝不等于布尔乔亚的幻想。”马拉扔下这句话后,便迈开了脚步。
劳馥拉有些被刺痛似的,立在原地,直到菲利克斯的手勾住他的肩膀,“到现在饭还没吃吧?”
而艾蕾这时也走到哥哥这边来,两人互相吻了下脸颊,“高丹家江浙湖汉北里事这么多,我有点后悔让你来巴黎。”
“那你回鲁昂去不就行了。”艾蕾这句话,让劳馥拉心底颤抖了好几下。
铁门前,布格连和茹雷,和马拉照面了。
马拉看了布格连几眼,这是很难得的,那眼神仿佛能把他的心脏穿透似的,“季约医院的实习大夫吗?哪里人?”
“波尔多。”
“那里啊,我在波尔多的名声可不好呢!”
原来六十年代,马拉那时候化名波尔.皮拉克,曾在阳光明媚的波尔多担当过儿童教师,他秉承卢梭主义的教育理念,非常被人尊敬。其后他离开了波尔多,等到1785年时有篇署名马拉博士的《赞孟德斯鸠》的论文寄送到了波尔多科学院。
“科学院的奖金,怎么可能给这样的作者?孟德斯鸠还需要赞美吗?有人还妄图倚靠这个来骗钱!”科学院的评委们一下子就把马拉的论文扔进了废纸篓。
按照惯例,波尔多科学院还对马拉博士进行了番调查,结果发现他居然就是之前的儿童教师皮拉克!
区区儿童教师,现在居然顶着个学者的头衔,肯定是弄虚作假。
对马拉的攻击声,在波尔多城四起,“马拉是个骗子,他在科学上不遵权威,投机取巧,辱骂科学院里的各位贤人,妄图把科学变成招摇撞骗的巫术,法国呆不下去后,这位又渡海去了英国,在那里长期从事见不得光的勾当......”
这时候,一道闪电,激灵了布格连。
是啊,为何他会觉得马拉博士如此熟悉?原来在波尔多,也就是他来鲁昂医学院前,父亲曾在餐桌上说过马拉博士的事!
父亲是同情马拉博士,他说:“皮拉克先生是最优秀的儿童教育家。”
“让.布格连!”布格连立即握住了马拉的手。
马拉丑陋的脸抽动两下,表示他笑了,“热利.布格连先生的儿子,你父亲是个优秀正直的商人。”
“我的家庭教师,咪咪老师......”
“她就是当初我的学生呢,我很高兴她迄今还在坚持我留下的衣钵。”
“现在我是菲利克斯.高丹妹妹的未婚夫。”
“你来巴黎是为了学业,还是想亲历这场革命?”
“我认为完全不冲突,我自小就是个幻想家。”
“让,参加革命可不是在思想和谈话里参加的。”接着马拉留给布格连个词汇“Defacto”,意思是“去实践”,去亲身参加,你会一点点明白其中的意义,然后便离去了。
“帕尔纳斯餐室还没有打烊呢,现在一二三四五,都跟着我去。”菲利克斯挽着妹妹和劳馥拉,身后跟着来日起义的总指挥丹东,还有茹雷,“对了马上猫少尉也会渡海回科西嘉呢!”
“猫少尉?”布格连有些茫然。
“一位炮兵军官,他还曾头脑发热,向艾蕾求过婚。”菲利克斯一说,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只有布格连有些摸不到头脑。
次日清晨,塞纳河的雾气漂浮起来了,河对岸司法宫的尖顶,在晨曦里反射着点点炽热光芒,帕尔纳斯玻璃橱窗后,丹东翘着腿,入迷地看着河川,它宛若一副色彩斑斓的油画,正处在明媚和昏暗的界限之中。
艾蕾依靠在未婚夫的肩膀上,劳馥拉则挨着菲利克斯,茹雷则单独坐在椅子上,仰着头。
只有丹东和菲利克斯没有入眠,其他人都睡着了。
桌子上,还摆着餐盘和酒瓶呢。
大约五点半时,丹东的耳朵动了下,他敏锐地听到,从北面的蒙马特尔高地大街上,传来了若有若无的鼓声。
菲利克斯也睁开了眼。
鼓声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清晰。
跟随鼓声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密集,像是一条条小溪汇聚为越来越奔腾汹涌的河流。
终于,在新桥南口的圣埃斯塔西公寓楼前,一个头发蓬松的矮小姑娘,拍着那面鼓,从雾气里跳着舞,走了出来,许许多多的市民和工人,大部分都是妇人或姑娘,跟在她的身后。
科尔德利埃大街上立刻也涌出了许多人。
“女鼓手,你们急急忙忙去哪?”
“到大家都该去的地方啊!”皮埃蕾塔回答说。
“你们这群女人,能去哪?”
“我们要去巴黎市政厅,就是维勒酒店。”
“去做什么?”
“去拿面包。”
“开玩笑,市政厅哪里来的面包!”
“我们要的是去市政厅,将那里的大炮给夺来,然后进军凡尔赛,用大炮来换取面包!所有的市民们,把各个礼拜堂和修道院的警钟给敲起来哩,对啦,你们看啊,报童出现哩,各个报纸都会告诉你们,在三天前的凡尔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哩!”皮埃蕾塔把鼓拍得更加凶了,而胸脯也澎湃地抖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