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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嘲风端坐在女王宫寝殿门外的平台上,面前摆放着奢华的金红色条案,侍女们将四菜一汤用极尽精致的餐具呈了上来,餐盘上都覆着保温的盖子。嘲风已经知道那里面是什么菜色,不禁勾起了唇角。
忽然之间,女王宫的所有烛火都熄灭了,宫殿里黑魆魆一片,侍卫、侍女也尽皆退去。嘲风没有动用灵力,他并不想洞悉眼前的一切,不然就枉费了嫣儿的一番心思。无论她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她做了这些事,已经令他受宠若惊。
女王宫西北角的火红灯笼率先点亮,随后是东南角、西南角、东北角,四只红彤彤的灯笼散发着悦目的光,整座院落好似蒙上了一层温润的红纱。
一眨眼的功夫,坚硬的石板地幻化成了一片平静无波的水面,灯笼也从正红色变成了水蓝色,在灯火的辉映之下,水面氤成了一片醉人的蓝。
嘲风屏住呼吸,不晓得嫣儿的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就算这是一个陷阱,她要像一千年前那样设计杀了他,他也不会去戳穿她,只会心甘情愿地陪她走到最后。
静谧的水面出现了波动,轻泛的涟漪变成了涌动的浪花,一朵硕大的红莲花苞竟然从水中央蓬勃而出。待得那花苞完全浮出水面,曼妙的乐音传了出来,嘲风认得那独特的琴音,在锦绣城外的决战之中,嫣儿曾经用这琴声逼退了千军万马,此刻,她的琴音没有加上音攻和魅-惑,只是单纯地让音律倾泻,而这曲子,也不是嫣儿在战场上所奏的那曲。
琴音悠悠扬扬,带着难言的情韵,荡气回肠。琴音似在倾诉,最静好的时光,最冷冽的风霜,还有那些看不清的过去的模样,都随着音符缓缓流淌。
嘲风听懂了嫣儿的心音,那是一种千帆过尽的无奈,岁月的河流将她的初心洗净,当她走过千山万水、沧海桑田,在这一刻,将所有的波澜壮阔沉淀下来……
琴声到达高-潮,花瓣突然绽开,一人一琴就在那花蕊中央。
嫣儿正在倾心弹奏的,并不是《大漠曲》,也不是《红颜劫》,那两首曲子,都是专属于胡载源的,她不会为别的男人弹奏。她所奏的,只是她此刻的心声,古琴“颐真”的节奏时疾时徐、不得安稳,哀婉中透着通达,犹疑中写着坚定。
在流畅的琴音之中,传来了嫣儿千回百转的歌声:“愁苦不忍言,为君奏丝桐。肠断弦亦绝,悲心夜忡忡……”词句虽然悲凉,嫣儿却唱得十分淡泊,在嘲风听来,确是天籁之音。
嘲风认真打量着十丈开外的女子——这日,嫣儿并未用障眼法做成发髻,齐肩的头发随意披散,发丝随风轻舞,带着几分凌乱之美。她穿着十分性-感的红色抹胸长裙,长裙上没有任何缀饰,透明的轻纱缦衫包裹着她瘦削的肩膀和柔美的手臂,此刻,灯笼的光亮已经接近柔和的月色,更将她照耀得肤若凝脂、吹弹可破。
眉头轻轻蹙起,嘲风觉得身体里的火焰瞬间就被撩起。她明明为他精心准备了饭菜,可又将自己装扮得如此秀色可餐,这不是存心不让他好好用膳吗?
这时,面色沉静的嫣儿收了琴音,玉手一挥,红莲和古琴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她一人伫立在水面之上。望见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嘲风完全陷入了混乱。难道她真的觉醒了前世记忆?不然她为何会演绎他们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嫣儿全不知道嘲风此刻受到的震撼,这只是她在做菜之时,琢磨出来的舞蹈场景,没有料到,竟然诡异地暗合了前世的渊薮。
并未端详嘲风那变幻莫测的脸色,嫣儿轻点足尖,开始在水面起舞。她时而飞向半空,好似破水而出的小荷,时而水面滑行,如同随风舞动的莲叶,时而轻舒四肢,像极了肆意绽放的莲瓣,时而疾速旋转,恍若怒放的红莲。
嫣儿眉间的花钿,已经褪去了黑红的色彩,如同一小幅金色的图腾,更令她带上了几分炫目,她的眼神,飘渺无依,在嘲风看来,越发妖娆冷魅。
舞蹈的时候,嫣儿的思绪也在乱飞。她第一次为一个男人下厨做菜,没有料到,这男人竟是嘲风。她挖空了心思为他献舞,看得出,他对这支舞蹈十分满意。
一曲舞毕,嫣儿凌空飞到条案近前,为嘲风满上了一杯醇酒,双手端起酒杯,递到他的唇边。嘲风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若是没有那恼人的前提,她为他做这些事,足以令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男人,但一想起她是在为了什么而这么做,嘲风就觉得无名火起。
他接过嫣儿手中的酒杯,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即使是龙吟国的御酒,在他喝来,也与乏味的汤水无异,上古的酒水可比千年之后要酷烈得多。
嫣儿用芊芊素手将餐盘上的盖子一一揭开,她的唇角挂着歉然的微笑,低声说道:“时间太紧,只来得及做成这几样,你凑合着尝上几口,也不枉我忙活了半天。”
她这几句话说得十分实在,就如同老夫老妻在聊着家常。嘲风点了点头,提起筷子,夹了一块鲈鱼,放在口中,细细品味。嫣儿有些紧张,端详着嘲风的表情,见他并没有什么异样,那份从容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悬着的一颗心才落回了原处。
嘲风又徒手拿起了一只海虾,十分细心地剥皮,他并没有将白里透红的虾肉扔进自己的嘴巴,而是懒洋洋地说了句“张嘴”,随后便将那虾肉塞进了嫣儿的小嘴。
嫣儿张开嘴巴,其实不是听话,而是出于惊讶。她自然知道这海虾的味道,因为在出锅前后,她都亲口尝过,确定“能吃”,才敢拿出来见人。她只是很不习惯这样被嘲风喂饭!
等她终于把不咸不淡的虾肉咽了下去,才自嘲着说:“虽然说不上好吃,但也算不上难吃,无功无过吧。”
见她就这样下了定论,嘲风说道:“女王肯纡尊降贵、素手作羹汤,实在是大功一件。”
“得了便宜还卖乖1嫣儿吁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