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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曲》,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古琴名曲。
一年多以前,嫣儿赶往锦绣城营救林重,途径锦和城,曾与小栗在城内逍遥一夜,当时,在风和街上,她曾被哀婉跌宕的琴音吸引驻足。嫣儿易容而成的老爷,赏了那抚琴的卖艺女子两枚金锦币,那女子感恩戴德,连忙磕头,嫣儿扶起她,问起这曲子的来历。
卖艺女子柔声说道:“老爷有所不知,这《大漠曲》背后,有个十分凄美的故事,闻者大半会伤心落泪,小女子这就为老爷细说端详——上古有个名叫潇雅的侠女,独自住在大陆极西的沙漠绿洲之中。有一日,一大队游商从附近经过,遭到铺天盖地的沙漠暴风袭击,许多人都丢了性命,潇雅出手,救下了四个客商,但潇雅也身负重伤。”
“潇雅将四个客商带回了绿洲,因为暴风并未停歇,客商们就在有阵法禁制的绿洲暂住下来。其中一位名叫宦凌云的年轻客商,无微不至地照顾潇雅,令潇雅十分感动,短短几日,两人就海誓山盟,相约携手一生。可没想到,另外三个客商觊觎潇雅的财富和美貌,决定趁她身体没有复原,图谋不轨。”
“他们连夜对潇雅动手,劫持了她,正打算毁她的清白,宦凌云冲出来,阻止他的同伴,痛斥他们忘恩负义的行径,可他本来就没有武力傍身,被一名同伴用匕首刺穿心脏,残忍杀死。潇雅在悲痛中爆发,杀了那三个鬼迷心窍的客商,将他们弃尸在沙漠荒野。”
“潇雅不忍将宦凌云埋葬,于是就施展秘术,令他在死后仍旧如睡去一样,并未腐朽。潇雅就这样守着爱人,足足守了四十年,直到她生命的尽头。”
“后来,有一位游侠意外发现了这块荒废的绿洲,在一间屋里,两具白骨肩并肩地躺在床上,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游侠发现了一本笔记,里面全是潇雅的回忆,还记录了一首无名的曲谱,游侠懂得音律,就用潇雅的古琴弹奏了这首曲子,当时游侠就感时伤怀,泪流满面。游侠将古琴和曲谱带出了大漠,这首《大漠曲》才流传于世。”
那时,小栗扮成的年轻公子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潇雅也真是的,天天抱着个死人睡觉,到后来那宦凌云会不会成了干尸?她就不怕做恶梦吗?”
这辛辣的点评,立刻将故事的美好意境破坏殆尽,嫣儿白她一眼:“你年纪轻轻懂些什么?人家那也是一种生死相许、不离不弃1
“反正这样的蠢事,我绝对不干1小栗十分嘴硬。
“等你一头扎进了爱情里,说不定会干更蠢的事。”嫣儿笑着传音。
回忆旧事,嫣儿露出神往之色。那时的她,还是龙宸铭的爱侣,那时的小栗,还单恋着清远,她们的世界,都很单纯。而现在,时过境迁,她和小栗,居然都已经做了母亲,也有了各自的幸福,可这幸福,要么受到禁锢,要么危险易碎。
斗室之中,乐音荡漾,音韵扬扬悠悠,好似行云流水。胡载源的琴技,远比他自谦的高超。嫣儿完全陶醉在这旋律之中,她好像亲见到云中飞瀑、雾中清泉,水花四溅如珍珠,激音回荡如仙乐,她恍若倾听到淙淙铮铮,幽涧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
当胡载源修长的双手停驻在琴弦之上,侧过头看看嫣儿,发现她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嫣儿没办法抬起疼痛的手臂,胡载源就凑上前去,用手指为她拭去泪滴。
“清荷,对不起,又让你哭了……”胡载源满脸愧色,“我该演奏一首欢快的曲子,这首曲子,太不合宜,可是我一抚琴,就想把自己最喜欢的曲子弹给你听。”
“这一首,也是我最爱的。”嫣儿弯起唇角。
“你失忆了,对这首曲子还有记忆?”胡载源好奇地问。
“我是在失忆之后,在锦和城听一个卖艺女子弹过,十分喜欢。”嫣儿如实道来。
“原来如此。”胡载源原本想要问她,是否知道乐曲背后的传说?但他没说出口,这首曲子既然已经如此令她动容,便不必追究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其实,嫣儿之所以会那么伤心,只是因为这曲子的预兆,太不吉利。那个遥远的传说,同样发生在沙漠绿洲里,虽然胡载源不是那不会武功的客商,但也难免令嫣儿心生寒意,毕竟,她的预兆之梦,也昭示了同样恐怖的结局。
“表哥,真是可惜,我腿脚不便,没办法为你舞上一曲。”嫣儿收敛形容,转移话题。
“这又何妨?日子还长,等你好了,再跳不迟。”他流露出重获新生的喜悦。
接下来的几日,嫣儿恢复得十分缓慢,缓慢到令她自己都失去了耐心,偶尔会发发脾气,胡载源总是十分包容,撒出去的怒火都撞在了沙包上,撞不出任何火花。
为了哄她开心,胡载源也真如之前许诺的那样,开始一样样“显摆”他的技艺。
当嫣儿可以坐起来了,他开始给嫣儿画像,即使她现在病歪歪的,也仍有一番美态。
嫣儿的泼墨长发,因为那夜被他的掌风斩断,如今只剩齐肩的长度,胡载源用木梳将她的头发梳理整齐,满心愧疚:“清荷,不知何时才能再长到原来的长度……”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照过铜镜,也还不错。”嫣儿根本不以为意。
胡载源画了许多幅嫣儿,有她的坐像,也有她的睡容,还有她抱着漠儿的慈爱画面。只是,他的画里,从没有他自己,直到嫣儿提出了抗议:“表哥,难道咱们俩一起出现在一幅画里,就只有那副你画砸了的房-中-术插图吗?”
她如此打趣,令胡载源哑然失笑:“你想画一幅什么样的?”
嫣儿蹙紧娥眉,陷入沉思,半晌过后,才打定主意,“就画……你在抚琴,我在伴舞。”
这显然难住了胡载源,因为在他劫持她之后,她要么在大肚子,要么在坐月子,即使是出了月子,也一直没有为他跳过舞,他对她跳舞的记忆,还在大婚之前。现在想来,那简直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彻头彻尾的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