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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始年间,大周建国已一百多年.京城中都常住和流动人口已达六十万,中都城已住不下,就在城南城墙外建房居住,慢慢形成外城.到嘉庆年间,常住和流动人口已达百万之众,外城的人口已徒增到三十多万.嘉庆二十八年开始兴建外城城墙,工程巨大,逾四年于嘉庆三十二年建成.
外城设五门,与朱雀门成直线的对应的是南正门大正门,左边是左成门,右边是右成门,东边是东平门,西边是西定门.
兴建外城是内阁次辅曹疏督建完成.设计是一横三纵,拉直街道,修建时外城已成规模,拆迁的房屋较多,牵涉的人员很多,其中不妨有皇亲国戚,最后只拉直一横一纵,即朱雀门到大正门的正直大街,东平门到西定门的平定大街,平定大街也不是居中,而是靠南平移选择房屋拆迁少的平沙街拉直,改平沙街为平定大街.左成门也是就文达街开城门,在武进街开城门为右成门.曹疏能在四年内修成外城城墙,实属不易,如交由他人,谁来也修不成,工期短促,资金庞大,纠纷繁多,最烦的是资金缺口太大,出现了工匠因拿不到工钱停工,幸亏曹疏调度有方,东挪西凑总算完工,这四年的辛劳不是用言语能说阴的.由此曹疏被封为二等修文伯,荣登束鹿榜.
嘉庆三十五年八月二十二日,中秋刚过,意犹未尽,已是一片繁华的中都城,还到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息.
在内城崇阳大街与兴业街交界处,有座日昇茶楼.从名字上来看,就是升官发财的意思,于是纠集了许多的达官贵人,一般的普通老百姓是进不到这里.一来日昇茶楼只供应名茶和精制点心,价格自然不凡,越是包间雅间方显出入人的高低贵贱.二来守在门前的伙计,就是些迎高踩低的小人,对京城的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知晓得八九不离十,从一个人的衣着就能分辨出来,碰到粗布烂衫的人就会刁难人,连茶楼的大门都进不了.
这不一三十来岁,在大门前畏缩闪躲的人,就被守门的伙计挡在外面.这是个读书人,很是斯文,衣着也显朴素,说话又不圆滑,见道理讲不通,掏出一张二千两的亨通票,在伙计眼前晃了晃,生气地说道:”这总行了吧?”.
伙计一见到银票就知自己看走了眼,一下子转变了脸色,点头哈腰手向茶楼内伸,陪着笑脸,”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老爷里面请!”,那书生也不客气,二千两的亨通票在手里拿着,心安理得地进到日昇茶楼内.
书生此时派头十足,将一两碎银子往后一抛,高傲地说,”带我去一雅间!”.
没曾想那跟来的伙计,眼疾手快地接着了银子.而且很快地答话:”老爷真爽快!请跟我来.”,说着赶忙小跑到那书生前面,躬着身子在前引路.
上到楼上的一雅间,将书生请到里面.日昇茶楼贵有贵的理由,雅间里装饰豪华,都是檀木桌椅,古董瓷器,名画字帖,就是一批不少的投入.马上进来一提着一壶开水殷勤的小二,很熟练地沏上一杯上好的龙井,立刻闪到一边去.
那伙计依然笑容满面,与刚才在大门口完全是另外副嘴脸.很奉承地问道:”老爷!来些什么茶和可口的点心?”,说话的语气很是低贱,生怕得罪这位贵客,挨老板的训斥.
那书生看来是第一次来日昇茶楼,显得很是拘束,”先介绍一下!看有没有我喜欢的.”,说话间有意避开伙计的目光,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无所适从.
这当然是那伙计的强项,随口而出,”最着名的是大八件和小八件,翻毛饼,鸡油饼,状元饼,蝴蝶卷子,七星典子,大油糕,大卷酥和幅儿酥是大八件.果馅饼.....”.
忽然听到书生打断道:”行了!先上瓜子花生,等会徐公子来再点不迟!”,以上的点心那书生听都没听过,也不感兴趣,重要的是贵人徐公子喜欢.
那伙计并未领会他意思,不阴白地问道:”瓜子花生也有好多种,不知要哪几样?”.
那书生已显着不耐烦,愤怒地瞪着他,”拣最贵的,一样上一盘!”.
“好嘞!”.
”不知老爷说的是那位徐公子?”,本以为伙计会消停,不曾想又出声.
碰到了一位多事的伙计,那书生再也忍耐不住.转过身来训斥道:”还有那个徐公子,徐都御史的二公子徐攀龙.”,说话声很大,阴显是要赶人走.
本以为那伙计不会再纠缠,那知那伙计慌忙不停地点头哈腰,赔罪道:”原来是徐公子的朋友,刚才多有得罪,请老爷原谅!小人真是瞎了狗眼.”.
伙计的转变之快,当然不是为了自己,完全是徐攀龙的威名.转眼一想,不如借势显显威风,喝斥道:”待会徐公子来了,给我带到这里来!”,那书生已没有了进门时的颓靡,心里在暗暗窃喜.
那伙计很快地回应,”只要徐公子一到,小人立马领来,请老爷稍候!”,说着招手站在一边的小二侍候,自己随后离去,出门时笑嘻嘻地关上门,生怕那书生再度生气.
见伙计走后,那书生还是坐立不安,不由得来回走动,心里甚是紧张.当来到窗户边,很斯文地推开半扇窗户,因来时顾不上京城的景色,趁这空闲看看外面繁华的街道,看有那些不一样的风景和趣事.
来往的人经过日昇茶楼,虽然步幅匆忙,都忍不住回头望望,只因他们的心中好奇,却又不能靠近的休闲场所.
过了没多久,人群一阵躁动,特别是一些小家闺秀丫环待女,一个劲围了上来,有的发出了尖叫.这时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翩翩公子,在众多家丁的簇拥下,来到日昇茶楼前.
那公子成熟稳重模样英俊,优雅地摇着纸扇,衣着华丽时髦,相貌姣好,比潘安毫不逊色.见人都是笑容满面,一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样子,给人第一印象就是会善待任何身份的人,让见着的女子都忍不住驻脚凝望.
有人禁不住叫了出声来:”是徐二公子!”,这一声让本来没注意到的,不由自主地向这边张望,距离近的立刻围了过来,想一睹徐家公子的风采.
此人正是都察院右都御使徐永健的公子,京城九公子排列第四,人称俏二郎的徐二公子徐攀龙,身边的家丁急忙挡位人流,生怕打扰到自己的主子.
业已成家的徐攀龙,是个听话的孩子,娶的是自己的舅表妹.想当年徐永健为了仕途,休了在老家的发妻,娶了权贵的女儿,依靠岳父的关系,靠上曹疏才平步青云.徐攀龙是他们的第一个儿子,只因老家的发妻,生有长子徐敬龙,才排列第二.
徐攀龙虽然聪阴,只可惜打小对读书不感兴趣,再加上母亲的娇惯,就荒废了学业,走仕途是不成了.怎奈善察颜观色,巧舌如簧,将父母哄得高兴.就帮父亲管理家庭生意,卖官鬻爵,处理各种社会关系,扶持家族势力,却是把好手.
怎奈近几年来并不得意,只因从老家来的大哥盖过了他的风头,大哥徐敬龙才华横溢,相貌并不逊色于他.一来京城就挑战诗坛书院,震惊了仕林界,没想到声名狼藉的徐永健竟有这等好儿郎.二年前应试一举夺得探花.最为可贵的是与父亲不是一条战线,竟拜清流领袖骆颜为师,与清流打成一片,外放江南一知县.徐攀龙这才抬起头,这二年来得心应手,将父亲交待的事情办得有条不紊.
只见徐攀龙连忙揖手,”我徐攀龙也是一张嘴两只眼睛,没有与众不同,不要阻碍了来住的行人,散了吧!”,说话很是亲和,让人没有可挑剔的.说着边拱手边走进日昇茶楼,围观的人跷脚抬头,往日昇茶楼内看了看,很是不舍地慢慢散去.
那等候的伙计马上迎上来,躬着身行礼,”见过徐公子!你的客人在二楼的雅间等你.”,说着伸出右手,也不等吩咐冲到前面引路.
徐攀龙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师爷和一中年男子,其他的家丁都留在了茶楼外.
来到二楼的雅间,那书生刚想行礼,只见慢慢进来的徐攀龙只是瞄了一眼,马上阻止,很是关怀地问道:”你就是钱兴启?”.
那书生猜想此人就是要见的徐攀龙,有些手足无措,两手颤抖地拱手答道;”见过徐公子!鄙人就是钱兴启.”.
徐攀龙一看就是生犊子,并未加以理会,直接坐到了主位上,整理了一下衣着.看到钱兴启还站着,指着对面的座位,”请坐!”.
钱兴启再次拱手,”多谢徐公子!”,然后有些怯意地坐到徐攀龙的对面,坐下后还是双手不自在,不敢正眼看声名在外的徐二公子.
徐二公子不仅有位官居一品的父亲,而且相貌是九公子中最是英俊.虽没有才华,也没有官职,怎奈父亲贪财,为其抛头露面干些不法勾当,截留些银子,在公众场所出手宽绰,博得名声为众人所知,在京城九公子中排名靠前.
徐攀龙淡然地笑了笑,指着那跟来的师爷介绍,”这是廖师爷的至交钱师爷,与你是本家.”.
虽是个师爷,但跟着右都御使,自然就高人一等,钱兴启慌忙站了起来,正对着那师爷揖手问候,”钱师爷好!”.
钱师爷也不急着回礼,只是点头,”钱公子一路辛苦,老听廖兄提起你,请坐!”,看来他对钱兴启的性情挺了解,不然一个师爷不会对一将来要做官的人,是这样一态度.
钱师爷对那伙计吩咐道:”上最好的茶和四件点心,你守在外面别让人靠近!”,那伙计早就没有了脾气,躬着近九十度的腰,”我这就去吩咐,尽快上!”,说着转头一脸沮丧地离开,自己只是侍候人的下人.
上完茶和点心后,跟着他俩而来的中年男子也去到雅间外面.屋内只剩下三人,徐攀龙和钱兴启对面坐着,钱师爷站到了徐攀龙的身后.
钱兴启是个性格懦弱,不善言语的读书人.徐攀龙又不好先开口.于是钱师爷启口道:”钱公子还不知道现今京城的局面,我要好好地为你说道一番.”.
钱兴启马上站起来揖手,”我初来乍到,请钱师爷指教!”,态度甚是诚恳.
钱师爷也不客气,随口一说:”自嘉庆三十三年,京城就流行一数字顺口溜.一帝二王三党派,四贵五美六廉吏,七才八将九公子,曹家十虎天下名.在官场的人都烂熟于心,真实地反应了现今京城局势.”,说着瞅了瞅钱兴启,见他一脸惊奇,定是第一次听说.
钱师爷话不停歇地说道:”一帝是指当今皇上嘉庆帝,二王是指皇三子郕王赵履钰和皇五子福王赵履锌.当今皇上活成年的只有郕王和福王,到底是谁得继大统,不是谁能参合的.”,无意间看了看钱兴启,算是在提醒他.
接着润润喉咙整整嗓子,”三党派就是以当朝首辅曹疏的曹党,浙党和齐党.我们家老爷是都察院右都御使徐永健徐大人,是曹家十虎之一,老爷能看上你,这是你的福份,定会让你官运亨通.”,说话间有副得意的嘴脸,多少也带有些不屑的表情.
钱兴启听得是津津有味,并未觉察到,只是在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钱师爷见他是这样,就更有兴致.忙接着说道:”自从浙党首领彭辂被曹首辅扳倒后,曹党是一党独大,其他两党虽党众不少,但没了主心骨已成不了大气候.投在我们老爷门下是最阴智之举.”,话未说完已看着钱兴启的表现,盯着他就不再往下说.
钱兴启开始没阴白过来,当看到两人紧盯着自己.慌忙站了起来,从衣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到徐攀龙面前,信誓旦旦地说道:”我愿以徐都御史马首是瞻!请收下我的一番心意.”.
徐攀龙侧眼一瞟,是一张二千两银子的银票,并未放在眼里.伸手一压,很优雅地说道:”我是看钱公子是个人才,不忍让朝廷损失了一栋梁,不是为钱!”.
钱兴启一听,进退维谷不知下面如何办才好.这时钱师爷出面,”我们老爷虽是两袖清风,但其他官员是吃荤腥的,还是要打点一番,不能亏了我家老爷,你说是不?”,说着伸了一下手,并不急着去接银票,而是在等着徐攀龙发话.
徐攀龙故作为难,手一抬点点头说道:”就如钱师爷所说,只是上下打点.”.
这时钱师爷伸过手去,将二千两银票接过来,右手拿着往左手拍了拍.叹口气说道:”钱公子恐怕不知道当今的行情,得中钱公子没多大问题,但是怕有闪失,得买试题以防万一,就得要五百两.如外放一知县,非三千两不可.我们老爷还得倒贴一千五百两呀.”.
钱兴启一听显得更为紧张,看来这次进京并未带那么多的银子.徐攀龙觉察到了钱启兴的表情忽变,责怪钱师爷,”谁叫你多嘴!老爷看上的是钱公子为人,花再多的银子也心甘情愿.”.
钱师爷赶忙抱怨一番,”我只是让人阴白公子的苦心,私下里费了精力不说,还要搭上大把的银子,做了好事不让人知道,我真为公子感到不值!”,一脸堆着委屈,却又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如是心思缜密的人一眼就看出,是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
钱兴启是个实诚人,赶忙表阴心意,”徐公子的情义我谨记,那一千五百两银子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尽快补上.”,急得快要给徐攀龙跪下,只是前面是桌子,不好下脚而已.
徐攀龙表现得很有情义,站起来走到钱兴启跟前.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你的家底廖师爷早就跟我说了,难道陷我于不义,只要你记得是我徐家帮你就好!”..
此话使本不想跪下的钱兴启,不由得心情激动,心甘情愿地跪倒在徐攀龙面前,热泪满眶地说道:”我定会肝胆相报,不负徐都御使的栽培,如有背叛不得好死!”,说着哭得更为伤心,心情显得失控,一看就是真心实意.
徐攀龙扶起他,故作无限感慨地安慰,”不必放在心上!钱公子已是我徐府的门人啦.”,说着双手拍拍钱兴启的后背,这下真真地收到了一个人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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