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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生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只才钓了八条,他便收了钓具。
竹篓里贴着一层油纸,装鱼的同时,也能装些江水,这样鱼不至于干涸而死,死了便卖不上好价钱了。
鱼有大有小,大的一尺来长,小的只才一指,其中还有条巴掌大小,已经走水入江的过龙鲤。
崔生背上竹篓,拎起包袱,拿上钓具,回到了镇上,随便找了个人多些的街角,做起了卖鱼的营生。
靠山吃山,靠江吃江,龙渠沟的山里鲜有野货,倒是拦人去路的江中鱼货颇丰,故此,龙渠沟的人喜食鱼肉。
只才一会儿的功夫,崔生的竹篓便见了底,还只剩下那条巴掌大小的过龙鲤,算是小挣了一笔。
龙渠沟中有条不成文的规矩,过龙鲤能抓能养,就是不能吃,因为龙渠沟里流传了一个传说。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人见到过江水之中生出了一座龙门,走水入江的鲤鱼鱼跃龙门,变成了龙头鱼身的龙鱼,遨游于天际。
故此,龙渠沟的人将这些鲤鱼命名为了过龙鲤,认为这些鲤鱼是传说中龙子螭吻的后代,食之会遭来天谴。
崔生看着竹篓里的过龙鲤,心道,如果真要是卖不出,那就一会儿把它给放了,也算做件好事。
就在这时,竹篓前站定了一双人脚,崔生抬头观瞧,是位老者,手中拄着一根鹿角法杖,身上披着一件由五色布条编织而成的袍子,脸上长着一只大如蒜头的鼻子,身后还跟着一个青年男子。
“小家伙,你这鱼怎么卖?”
老者看了眼竹篓里的鱼,盯着崔生问道。
崔生见过老者,在那艘气派的大船之上,他一定是一位修行者。
能被修行者瞧上的鱼,一定不是一般的鱼,崔生决定赌上一赌,开口回道:“十两雪花银。”
老者笑呵呵地,没有说话,其身后的男子则摆出了一副微怒的表情,说道:“你这小子,莫不是看我们是从外地来的,便想讹我们不成?一条小小的鲤鱼,竟敢开价十两雪花银!”
男子故意拔高了嗓门,引得一些过路之人纷纷驻足观瞧。
“这位远方来的客人,你有所不知,这可不是普通的鲤鱼,在我们这管它叫做过龙鲤,一年才出现一回,是不可多得鱼中精灵。”
路人中有位好心的妇人认出了崔生,出言帮衬道。
男子闻言,重重地哼了一声,回道:“你们莫要欺我们,什么不可多得的鱼中精灵,还不是你们自圆其说的说辞,要真是的话,你自己怎么不买呢?”
妇人不善言辞,被问得哑口无言。
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叟开口说道:“这位客人,还请不要动怒,正所谓千金难求心头好,你若真心喜欢这少年篓中的鱼,即便他开价一百两,想必你也不会觉得贵,若不是真心喜欢,那即便他开价五两,你亦会嫌贵。”
老叟说完,拿起手中的烟杆,吧嗒吧嗒地抽了几口,吐出了大团大团的烟雾。
是马老夫子!
崔生循着声音,认出了说话的老叟。
“这老先生讲得在理。”一直站在一旁,笑呵呵的老者忽地开口说道,“小家伙,就依你,十两雪花银。不过,我没带什么器物,你将那竹篓一并送我如何?”
“好,没问题。”
崔生很高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马老夫子,崔生先在此谢过,改明儿请你喝杏花酿。”
崔生收拾好东西,对着马老夫子施了一礼。
马老夫子抽了口烟,笑着说道:“那我可要三年的。”
“好,一言为定。”
崔生抬起头,也笑了。
就在这时,刚走出不远的男子顿了下身形,凑到老者的耳畔,低声说道:“师尊,那适才卖鱼的少年,便是昨日明皓和云贻师妹口中提起的那个拿走琉璃冰魄之人。”
“哦?他叫崔生?”
老者面色不改,身下脚步未停。
男子回道:“禀师尊,今日早上我才得到的消息,本想暗中将他抓来,却不想在此碰上。”
老者微微点头,道:“既是如此,我们一会儿再会他,他身旁的那位我见过,是李先生家的火夫。”
“是,师尊。”
说着,二人向右一拐,走进了一条巷子。
崔生别过马老夫子,揣着卖鱼挣来的银钱,不禁觉得脚下有些飘,蹦蹦跳跳地踏上了归家之路。
就在他走至一条无人的小巷中时,一道声音自耳畔响起:“小家伙,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话音未落,两道身影堵住了他的去路,崔生定睛观瞧,原来是适才买他的鱼的老者和男子。
崔生面露机警,开口说道:“老先生,真是好巧,竟然在这又碰上了你们两位。”
“相请不如偶遇,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你我如此有缘,老朽想请小家伙你移步一聚,如何?”
老者面带微笑,说话之际,将手中的法杖轻轻地敲击了一下地面。
霎时,崔生只觉得脑袋变得昏昏沉沉,接着嘴巴不受控制地说了一个“好”字,接着手脚便变得不听使唤,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对面的老者。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陡然响起,令崔生头脑一轻,又恢复了对四肢的控制。
我这是怎么了?
崔生有些惊疑,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何如此。
“小施主,你受了他人的真言,手脚自然便会不听使唤。”
声音来自身后,崔生一扭头,瞧见巷子口站了一位慈眉善目的大和尚。
“九智禅师,这么巧,你也来这里找修行的苗子么?”
巷中,那老者皮笑肉不笑,对突然出现的大和尚并未现出一丝慌乱。
大和尚哈哈一笑,身下双足微微一错,便闪到了崔生的身后,伸出了一只宽大的手掌,搭上了他的肩头,对着老者笑着说道:“卢酋座,素闻你的真言能叩人心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哪里,老朽也久仰禅师的佛法,适才的佛音真是令老朽大开眼见。”老者回敬道,“大师,难道你也瞧上了这少年?”
“嘿嘿,卢酋座,如果我说是,你肯相让否?”
大和尚笑呵呵地,接下了老者的话。
老者早就听闻大苦寺的九智和尚不是常人,不按常理,却没想到他脸皮还挺厚,竟然当着面要起了人来。
“哈哈,禅师的佛法精妙,老朽自然是自愧不如的,想必这位少年要是跟随了禅师,亦是一种佛缘。但这位少年与我迷叠山有些渊源,如此就让老朽拱手让人,不免日后心中懊恼悔恨,还请禅师高抬贵手。”
话音未落,崔生只觉得搭着手掌的肩头处,生出了一股掌力相反的力,似乎想把那只手掌从自己肩头挪开。
大和尚哈哈大笑,落在崔生肩头的手掌,即便掌心上下起伏不定,但那只手指却始终牢牢钳着他的肩头。
“卢酋座这是在向和尚示我威么?可惜可惜,火候还差了些,你这真言还需再回去多练几年。”和尚笑道,“你们二人买了人家的鱼,还要在这堵着人家,难不成真是心疼那白花花的十两雪花银么?”
老者闻言,心中微微一沉,心道这贼秃的佛法好生厉害,明明他二人修为境界在伯仲之间,但自己的真言却他身上讨不到半点的便宜。
罢了,罢了,那琉璃冰魄终究是剑心湖的东西,即便自己从这少年身上夺来了,日后还是要还回去的,为了一个人情,而得罪一位日后有望进阶成为佛家法师的禅师,这可是笔不划算的买卖。
一念及此,老者收了真言之力,开口说道:“看来这位少年还是与禅师更有缘,如此,老朽便不夺人之美了。”
说完,领着身旁的男子离开了巷子。
巷子安静了下来,大和尚撤回了手掌,崔生则重重地吐了一大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