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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姝没想到, 自己到了紫宸殿还没坐稳,荀翊就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糖。
“啊——”他从孔雀蓝釉罐里拈了一颗石榴红色的饴糖,像逗弄小动物似的。
宁姝以往就受不了糖的诱惑,荀翊又好像最为知道她喜欢什么味道一般, 总是从各色饴糖里挑出她最喜欢的那颗。
晶莹剔透的, 像雪霜打在山茶花上欲垂欲坠,是冬日的泪珠。
宁姝乖巧张开嘴巴, 荀翊将糖放到她唇边, 宁姝刚要把糖含进去, 荀翊手一抽, 反倒把糖放到了自己口中。
他轻抿了下,笑道:“朕一直想尝尝这糖是不是和姝姝一样甜。”
宁姝眉头一皱,转头去看小孔雀, 却又不好意思过去,毕竟在她眼里小孔雀是有生魂的,虽平日不爱说话, 但有些事情显然他都知道。
她心下一横,双手捧住荀翊的脸,自己往前一送,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亲吻。
荀翊先是一愣, 随即被她青涩的吻法撩\\拨了起来。
唇齿之间是饴糖的清香, 带着些许甜酸的滋味。
手插\\进发丝,顾不得其他。
“怕不怕?”
“不怕。”
荀翊的声音含着一丝情/欲:“怕也来不及了。”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敲打在屋檐上像是连绵不断的乐声, 滴滴答答,又像是轻盈的可以纵于天际的翅膀。
雨是细腻的,沁人心脾,轻浅柔润的。
但也不过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掩盖了多多少少的声音,随后暴雨猛烈,再也寻不到人际踪影。
紫宸殿的灯挑了大半夜,后又不知道被谁吹熄,归于平静。
宁姝软绵绵地靠在荀翊怀中,早已迷迷糊糊地睡去。荀翊却仍未睡,他侧头看着她,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在心里,临摹上万遍。
“你也,走不掉了罢。”荀翊突然开口,轻声说道。
他转头看向远处的孔雀蓝釉罐,没有光亮的映衬,此刻的釉色愈发深沉,像是要沉入这夜色中,也一觉不起了似的。
过了半晌,荀翊轻声躺下,宁姝似乎感觉到他的举动,轻哼了一声,随即抓住他的衣襟。
她做梦了,梦见自己在一处小船上,于浩瀚海面漂泊摇晃,无根浮萍一般,抓不住一点实在的根基。
荀翊轻拍着她的背,在她额头上留下了一个看似浅淡的吻。
宁姝嘴唇动了动——梦里的海,好似并不是那般可怕。它是温暖的,安宁的所在。
宁姝又睡得沉了,荀翊看着榻顶的木辕。
他体验过很多东西,经历过很多东西,也曾使过深沉心机毒辣计策,不然他活不到现在走不到如今。也许他并不似宁姝所想的那般好,但这都没有关系。
一颗心落到了实处,他头一回又这般感觉,这般真实的,变成了一个人的感觉。
经历过繁华之后,又如何才能回到枯寂的世界去呢?
同生共死?
生而同寝死亦同穴?
怪不得古人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一生一世不够,想要生生世世,即便化成了夜色,化成了风霜雷雨,也要再一次次的相遇相爱相知相守,相互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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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宁姝醒来的时候,荀翊已经上朝去了。宁姝有些懊恼,原本她是想着早些起来帮他穿衣袍的,然后目送他上朝,等他回来。
结果自己竟然睡过头了!
不!这显然不是自己的错!
宁姝这么想着。
这显然是皇上的问题!
她有点欲哭无泪,之前究竟是谁说皇上不行的?让自己轻敌了!
这要是不行,那行的得什么样?难道是满清十大酷刑了吗?
这还不是最气的,最气的是她本来还有一堆问题想趁着那时候问,比如“皇上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呀”“皇上为什么喜欢我呀”“皇上能不能把孔雀蓝釉罐拿远点呀”之类的,结果那时候才发现自己连说句话都是颤的,更别提说全了。
说不全!
带着奇怪的声音还不如不说呢!
再过一会儿她也把这些问题都给忘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结果皇上这时候还问了一句“如今姝姝可知道朕行不行?”
宁姝咬紧嘴唇,撑出一丝清明,鬼使神差的想着,要是这时候来一句“不行”,是不是还能更刺激点?
罢了罢了,今天先到这儿吧,反正自己是不行了。
“放、放过你。”宁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冒出来这么一句,“今日念在你是初犯,暂且放、放过你。”
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一时贪图口快的结果就是晚上睡觉都感觉自己还在摇摇晃晃。
宫人一早就在外面守着了,就等着宁妃娘娘什么时候醒来呢。眼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连忙给她整理好,不然再过一会儿说不准皇上都要回来了。
此刻荀翊还在罄书殿,一众奏折搁在案头,他沉着性子一本一本的看过来。
看到一半,他再也耐不住,抬头看向一侧,说道:“戴庸。”
“皇上。”戴庸应道。
“昨晚那宫女可招了?”荀翊问道。
烁望宫当时人多,难保有些话传出去,若是到了朝臣耳中,便又成了弹劾上奏宁姝的资本。
戴庸往前走了一步,小声说道:“皇上,那宫女招是招了,但奴才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她非要牵扯出柳美人,但柳美人向来与宁妃娘娘交好,不似作伪啊。”
这是想要一石四鸟?
宁妃、陈妃、柳美人以及柳家,一个都别想逃。
“她既然有胆子当场状告,想来已经留有后手,你自然知道该怎么办。”荀翊暂且搁下手中朱锋:“去看看宁妃如何了,可醒了?身子可有不适?不然去拿些凉糕,夏日恰好消暑。”
“奴才这就去。”戴庸应下,一边想着皇上这可是连一时半刻都不愿意耽搁,心里挂念的紧呢。
他自然也不敢怠慢,连忙先往内务府跑,路上恰好遇见出来在后宫巡视的介贵妃。旁边还有宫人,戴庸装了个样子行礼,待那些宫人退下之后,介凉眼睛瞪得溜圆,压低了激动的声音问道:“怎么样?”
戴庸:“成了。”
“成了?”介凉一脸的不敢置信:“就皇上那扔石头的主意?”说着,他还伸手朝空中扔了几下。
“注意形象。”戴庸连忙提醒道:“具体怎么成的我不知道,但反正成了!”
“宁姝没问我的事儿?”介凉摸了下自己头上的发髻:“我那天都表现的那么醋了!”
戴庸看向介凉,叹了口气:“我感觉吧,和你好像没啥关系,还差点把关系搞得更差了。”
“那不能。”介凉说道:“有误会,解决了之后感情就会更进一步,你不能磨灭我的功劳。这我心头就放下一块大石头了,这两日我好让容袖进宫,给她偷偷指下宁姝,让她看看怎么样,怎么说也算是她皇嫂呢。”
“容袖不知道自己身份吧。”戴庸小心问道。
“那自然是不知道,咱们也不在乎。”介凉左右看看,“就是最近这丫头有些烦人,老是闹腾着要去学医。我觉得女孩子还是不合适。”
戴庸笑道:“容袖进宫也让咱家看看,许久未见了,小丫头都长大了。”
“那是肯定的。”介凉想了想,又说道:“不过你就从远处看看啊,别让她一看见你认出来,到时候让旁人生疑。”
“放心!”戴庸拍了拍介凉的肩膀。
两人说着话,朱墙拐角处有个裙裾身影一闪而过,良嫔带着宫女正从烁望宫回来,听闻宁姝昨晚夜宿紫宸殿,知道宁姝这大势已定。
如今她却猛然撞见戴庸和介贵妃在一处偷偷摸摸,心中想着,宁姝既然觉得那瓷器做投名状不够,不若将介贵妃往外推一把,也算是帮了宁姝的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