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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信年回到家中,虽然这几日在天牢里也未曾吃太大的苦头,但在那般恶劣的环境下走一遭,人顿时还是像老了一头般。乔家宅子里的人忙进忙出,又是给乔信年洗尘,又是准备酒菜让惊吓了几日的人好好吃一顿。
其实不单是乔信年,他一人在牢中,一家人在外头也不必在牢里好受。
乔信年爱惜的摸了摸乔鹤枝的头“这些日子定然是把你们母子俩给急坏了,得亏是有姑爷给撑着,否则我在大牢中定然不放心你们母子俩。索性姑爷愿意四处奔走打点,否则今日我也不得安然走出大牢。”
“今下我倒是出来了,累的姑爷还得前去答谢偿还人情。”患难见真情,一家人此次是实打实的感悟到了方俞的好。
“小婿奔走也是应当的。”方俞辞别了通判便赶回了湖风井,进宅子便听见一家人在说此次的事情“岳父安然无恙小婿便放心了,若是有什么差池,鹤枝这个哭包还不得日日望着我哭啊。”
乔父乔母都被他的话给逗出了个笑,乔鹤枝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顿时松快了不少,
“原本今日通判大人说施药的费用由官府出,但我想了想若是能把这件事情办好一方面可以洗脱嫌疑,另一方面也是一桩善事,施药的费用便还是由我们出。”
一家人坐到饭桌上,方俞简单的说了些之后的打算。
“这点银钱算不了什么,原以为此次入狱定然会被狠敲一笔银子赎人,倒是没想到贤胥亲自做状师替我辩驳而当堂释放,已经是省下了许多银钱。”
乔信年对于官府衙门寻着一点小事便扣押商户,借机敲诈勒索之事已经习以为常,所谓破财消灾,商户间深谙此道。他们这些大商户尚且日子还好过些,毕竟拿的出银钱,若是小门商户便凄惨了,受了欺压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且还无银钱自救。
商籍者没有多少人权,若非如此,怎又会有许多人想要巴结读书人。
乔信年不得不再次感慨,乔家祖坟也是冒了青烟,寻到了个有出息的女婿,不单如此还有担当愿意为岳家奔走,若是换做寻常之人恐怕事发便急着同岳家划清界限,甚至于迁怒妻子夫郎,方俞非但未曾责怪夫郎甚至还动用自己的人脉奔走,他们一家如何能不感动。
“岳父这几日也劳累辛苦了,便多吃些酒菜好好歇息,此后的事情就让小婿来处理吧。”
吃了晚饭,方俞和乔鹤枝未在这头歇下而是回了宅子,明日便要准备施药和录口供,若是明早再从这头过去便有些晚了。
乔鹤枝坐在马车上心情畅通了不少“虽然病源还未查出,但看见爹平安无事我也就放下了心。这两日辛苦你这般奔忙了。”
他偏头看着方俞,轻声道“谢谢夫君。”
“若独我一人今日岳父也未必能如此顺利的出大牢,还是好在有你将人证物证一一仔细的收集起来,又动作迅速的前去通判府送了信。这些东西缺一不可,但凡出点纰漏,我也不能在堂上如此放心大胆的发言。”
方俞靠在马车壁上,半合着眼睛笑“不过你说谢我,我心中觉着这几日的忙碌也是值当了。但我也并不是特别高兴,你谢我便就这般谢?”
乔鹤枝眉头微叠,随后眸子又动了动,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昨日夫君彻夜未眠梳理思路,今日又奔走至此,便先在马车上先歇息睡会儿吧,到了我再叫夫君。”
恭敬不如从命,方俞赶紧偏头靠在了小乔的肩膀上,虽然少年清瘦又比他矮一些,靠着有点硌人且还位置不恰当,但是香喷喷的脖颈和温热的人依然还是十分吸引人。
他还是享受的很,在小乔的肩膀上蹭了蹭,正欲要闭上眼睛,突然额头前一阵温润,双唇贴上来的触感让他一时间失了神,他抬眸乔鹤枝便也抬起头把脑袋摆正了,眼睛直视着前方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但红润的唇还是轻抿了一下出卖了自己。
方俞垂下眼睑紧抿着唇藏着嘴角间的笑意,比那城墙还厚的脸皮破天荒的也染了一丝红晕。
翌日,乔家的布施场上煮了两大锅汤药,还有一系治病症的草药包和一些疗养滋补的药物,一大早就有百姓在布施场外等着药了。此次来的人虽然不似领取布施品的人多,但数量还是看的人心惊。
让方俞意外的是场外除了领取药物的百姓之外,竟然还有好些书生等在外头。
“你们如何过来了?”
自从乡试结束后家里遇新丧,自己又病了一场,紧接着岳家还出了事,他还未曾得空回过书院,一直告假到了现在,夫子倒是颇为体恤,虽然希望他能尽快回书院办一场讲学给大家传授一下经验,但也未曾催促过他赶紧销假回去。
如今看到邱研起、吴树游等一系熟悉的面孔,他觉得既惊喜又意外。
“我们听说了百姓中毒一事,此事当真是波及之广,就连书院里也有学生得此病症,昨日得知方兄做了一回状师,同学们听说了都十分激情昂扬,很是可惜没有当场听到方兄辩言。”
邱研起道“我得知要给百姓录口供,想来是需要不少会读书写字之人。我便同张夫子告假了一日准备过来帮方兄录口供,没成想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也纷纷要告假过来帮忙,张夫子见告假之人多,想着这也是一件利民之事,今日便未讲学,说只要愿意过来帮忙的都可以过来,于是大家伙儿便都来了。”
方俞闻言大受感动,录口供之人越多,百姓就可以更快的领取到汤药,事情解决的便更快,他正愁衙门派过来的两个录口供的人少,还把自家的账房先生都带了过来,眼下书院的同窗一来,顿时就多了二十余人,如此还不快的很。
“方俞再此谢过诸位同窗仗义出手相助。”
大家见着方俞鞠躬做礼,纷纷都不好意思来“方兄,咱们可不单是为你才来的,你不在的日子夫子守着咱们可严了,稍稍溜一下神便被拎着耳朵骂,好不容易今日可出来透口气。”
“可不是,况且咱们还可以做件好事,早日寻出源头大家读书也安心啊。”
你一言我一语的开着玩笑,气氛也变得十分轻松起来。方俞让去附近借了二十多长桌案,伺候好笔墨纸砚,又给给前来帮忙的同窗们准备了茶水果子,他挨着给大家送东西时发现梁闵胥竟也来了,方才人多竟还未曾注意到。
梁闵胥看见方俞正在看他,提着笔不自在的蘸了蘸墨,低下头假装在认真记录口供,未同方俞招呼攀谈。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季淙镛和钱无章都到现场来慰问得了病症的百姓,又监看了现场的情况,看着这么多的书生自发前来帮忙,季淙镛大肆褒奖了众人品德高尚,不失读书人的风采,钱无章也依着葫芦画瓢的赞扬。
“大人。”
钱无章寻看了一圈后,因着身子有些胖多走几步便觉累,正想寻个地儿坐上一屁股就见着自家师爷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见此模样他便知道是急事,瞧了远处正聚精会神看书生录的口供的季淙镛,这才道“何事?”
师爷倾身上前在钱无章耳边嘀咕了一阵,钱无章听完垮着一张脸“不知轻重,难道不知本官有要事在忙!告诉他不见,让他滚回去。”
“小的已经劝说了一番,可大舅爷说是急事,非得时下寻大人相商。”
钱无章隐隐觉得事情不妙“此时人在何处?”
“就在布施场外的茶肆里。”
钱无章一甩袖子“待会儿若是通判问起本官,你便说本官身子不适前去如厕了。”
“小的有分寸,大人放心。”
钱无章这才随着下人引着去了茶肆,方才进那事先定好的雅间里,他那大舅哥咚的一声便同他跪下了“大人,大人!您可一定要救救草民啊!”
“大舅哥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男子非但不起,还跪在地上拉着钱无章的衣角痛哭“若是大人不救草民,草民不敢起身。”
“大舅哥倒是还生分起来了。”钱无章不耐烦的扯起自己的衣袍,见此阵仗他也不说客套话了,径直道“得了,别装了,本官替你料理的事情还少?说吧,是又弄死了几个,如何弄死的?”
男子没敢答话。
钱无章眯起眼睛“大舅哥若是再不说,那本官也帮不了你。”
男子连忙道“别,千万别,妹夫,我说,我说!”
他低下声音去,不敢看钱无章的脸“前阵子我低价买进了一大批米粮,那米价格实在是低,但品质也着实是不怎么好。颗我又挂记着妹夫说秋来总是夜不安枕,若是有个金枕头定然睡的舒坦些,但打造这枕头花费也着实不小,我手头上也有些紧,想着若是能大赚一笔也好让妹夫早日安枕。”
“这便收下了那批米粮,仔细处理了一番转卖出去,恰逢城中商户低价卖粮布匹烛火惠民,我把这批粮食抬高了价格又放低了些,没想到竟是好卖的很可、可却是没想到那些个买了米的人身子骨弱,竟然一个个的都给病倒了”
“我这一时慌乱便买通了几个平民把素来在生意上有些摩擦的乔家给送了进去,一来这事儿有了人顶包,二来我想着有妹夫在哪成想,哪成想”说着男子便号丧起来,今儿个看见这么多书生前来录口供,他就是想从中作梗也难,眼见着就要查出病源来头,他吓的两脚虚浮“妹夫,你一定要救我啊,不论是看在妹妹的面子上,还是看在这么多年我给妹夫排忧解难送些小玩意儿的面子上,定然要救我啊!”
钱无章气的险些两眼一翻晕死过去,顺了气儿后当即便重重的甩了男子一巴掌“你怎么不等落进天牢的时候在告诉本官这是你干的!霉米啊,那是要吃死人的!你不要命还想害死本官!”
一巴掌不解气,钱无章又狠狠踹了几脚“你去看看天王老子救不救得了你,若是再敢多说一个字这么干是为了本官,明日你就跟你全家还有你那妹妹一起去死吧!”
“妹夫,妹夫!”男子顾不得疼痛,眼泪鼻涕流做一团“我绝不说这是为了妹夫,这全然是我一人鬼迷心窍,是那破村夫坑害了我,说霉米用醋水洗泡过烤干,再碾碎些便没有什么问题,这与我无关的啊!”
钱无章冷视了男子一眼,目光阴沉的似是随时要劈出一声雷来“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