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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迟默心里明白,皇帝这么问,想来是河下的事情哪里出了纰漏。好在苏窈淑之前的透露,他大概是知道有问题的,只是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所以此番,他要竭尽全力的去做一件事情——转移。
苏迟默闻言立刻说道:“有,可是臣不知道该不该说。”
皇帝的忍耐显然快要到极限了,“有什么说不说得的,说!”
苏迟默假意擦了擦额头,开始以低缓的声音说道:“微臣的妹妹在死的时候曾被一名大夫整治过,当时因为大夫说妹妹没救了,微臣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就派人将大夫拖下去杖责。可大夫方是被拖下去,便急急忙忙地说自己是得人钱财替人办事的,家仆不能断论,便将大夫押回了微臣面前。当时,那大夫给了微臣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瞒毒因劳——这四个字。”
见苏迟默本来就慢的语速突然停了下来,上位者有些不悦的说道:“说下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
苏迟默又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继续说道:“微臣发现,那纸条是只有皇上和太子才能用的撒了金粉的宣纸……”
皇帝到这个时候终于明白苏迟默断断续续不敢说话的原因了,他沉默了下说道:“纸条带了吗?”
“带了带了。”苏迟默说罢立刻将袖子中的宣纸拿出来,高高地举过头顶说道:“请皇上过目。”
皇帝身边的太监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紧的将纸条接过递给了皇帝,皇帝看了看字迹后,第一个动作便是放在鼻子处闻了闻。苏迟默看着上位者皱起了眉说道:“此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这事不要与任何人说。”
“是。”苏迟默谨慎的点点头。
皇帝已然没什么兴致继续问苏迟默什么了,一边撑着额头,一边摆着手,示意苏迟默离开。苏迟默也很是识趣的磕头道了声“微臣告退”便速速离开了御书房,走出御书房所在的大院子的时候,苏迟默静静地深吸了一口气,那寒冷的气息一下子包裹了他全身,胸中憋闷的感觉似乎稍稍消退了些许。
走过大殿,在宫门附近,苏迟默遥遥的便看见了太子的身影,那股子闷闷的气息,似乎又一瞬间回来了,他皱了皱眉缓步走了过去。
“微臣见过太子。”
太子看着眼前这恭敬有礼的下臣,嘴角微扬,笑道:“苏少卿,今日怎的瞧你似印堂发黑呢?”
苏迟默谨慎有礼的说道:“多谢太子关心,只是微臣一向不信鬼神相面之说,一切都是人为,这般的顿悟,想来太子比微臣会悟得更深。”
太子听了这话不怒反笑,“苏少卿说的也是,只是啊……”太子倾了倾身子,靠近苏迟默说道:“世上确实没有鬼神,但人不是应该更可怕吗?”说罢转身便走,苏迟默站在原地说了声:“恭送太子殿下。”便也缓步离开了。
苏迟默回到冯虚阁的时候,褚桡便告诉了他,京兆尹到了。苏迟默淡淡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话。褚桡突然有些紧张起来,一旁的朝虞看着他这一惊一乍的模样,颇是嫌弃的问道:“又发什么神经?”
褚桡见是朝虞,嘴角的笑一下便升腾起来了,他想起那天夜晚,他严肃地与朝虞说道:“从今往后,我能成为你的家人吗?”说罢,伸出手中方才扎好的草戒指。朝虞看着褚桡手中的戒指,顿了顿,未曾伸手,嘴角一张一合,吐出几个字来,“不能。”
褚桡被这般的回答是打击得不轻的,整个人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须臾,朝虞看着他笑了起来,伸手拿过他的草戒指带在手上,笑嘻嘻地说道:“这么丑的戒指,也只有你送的出手了,回去了给我换一个,听到没?”
褚桡愣在原地又是好一会,直到朝虞侧身而走,他才算是反应过来,连连追上去说道:“好,好,你要什么都可以。”一边说着一边还在跳,朝虞见他这样子,笑道:“你这又是怎么了?猴子精附身了吗?”
褚桡挠了挠头,一边蹦跶着一边说道:“跪了一会,不知怎的腿麻了。”
朝虞停下步子,很是关心的看着褚桡说:“哪只脚?麻到什么程度了?”
褚桡被这一问感动的紧,抿着嘴说:“右脚。”
朝虞很是关切的俯下身子,认认真真的指着褚桡的右脚说道:“是这个?”
“嗯。”
朝虞认真确定了以后,猛然深处左手狠狠地在褚桡的腿上拍了一下,一瞬间,褚桡像是被电劈了一般,麻麻的感觉几乎席卷全身,他“嗷嗷”的叫了起来,样子滑稽的很,不多时便摔在了地上。
朝虞站在一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随即低下身子去抱住了褚桡,“往后,欺负你的事,我一人包了。”
“好。”褚桡反手抱住了朝虞。
这般的场景,近来在褚桡每次瞧见朝虞手上的金灿灿的戒指的时候便会想起,一想起便会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朝虞见他这样子,当然是觉得又魔症了,连连踹了他一脚说道:“你这阴晴不定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褚桡这才想起方才公子的神色,他重新又皱起眉头说道:“公子的表情很往日不一样,是强掩着的淡。”
朝虞收起淘气,点点头,“怕是有大事情要发生了,近日我们都小心些,护好公子、公子和小公子。”
“嗯。”
褚桡和朝虞站在冯虚阁门口,一直看到苏迟默绕过假山方才离开。苏迟默走到揽湖苑的时候,见京兆尹正在饮酒,他胸前的那股子闷闷的气息又深了一层。苏迟默慢慢走到石凳子旁坐下,京兆尹见他,急忙放下手中的酒杯,“如何?”
苏迟默笑了笑,像是在安慰小孩一样拍了拍自己的身子,“你看,什么事也没。”
京兆尹看着他,心里的石头稍微放下了一些,转瞬便接着说道:“河下的事情,我们已然办的滴水不漏,但今日皇上的反映,我总觉得哪里出了偏差。”
苏迟默点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
京兆尹像是得到了肯定一般,连着说了好几个“是吧”。
苏迟默为自己也倒了一杯酒,“这件事,我们办下来本就是得罪人的事情,所以,若说什么事情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就看这些人怎么出牌了。”
京兆尹点点头称是,转瞬他又想起苏迟默家里的事情,“此番,你母亲和妹妹连连走了,会不会……”
苏迟默抿下一杯酒,淡淡地说道:“有。而且,此次,若是查不出妹妹是被何人投毒所杀,我怕是也有危险。”
“此话怎说?”
“母亲走了的第三天,我在灵堂里值夜,有人向我射出了一箭,警告我不要妄自开口。”
京兆尹闻言激动的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连声音都提高了不少,“什么,竟有这样的事?此事为何不去禀报圣上?”
苏迟默沉默了一番说道:“没有抓到人,空口也是白说。”
“这……这倒也是……那……”京兆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和嘴里都变得有些郁结。
苏迟默为他斟上一杯酒,也为自己斟上一杯,举杯说道:“若是此番苏某有什么不测,劳烦朱兄护我妻儿周全。”
京兆尹一瞬的变得严肃起来,他举杯说道:“在朱某心里,已然把你当作推心置腹的好友,好友之托,朱某一定做到。但是,朱某不会让你走到那一步。”京兆尹举杯与苏迟默碰了一下,自顾自的便喝了下去。
苏迟默看着京兆尹,嘴角微笑,“得一知己,足矣。”说罢,一饮而尽。
京兆尹走后,苏迟默重新回到揽湖苑,桌子还是方才的桌子,只是苏迟默对面换成了黑衣人,苏迟默摸着酒杯的边缘说道:“此番朱大人回去,一定会着手查此事,适当的给些线索与他,但一定保他周全。”
“适当是到什么程度?”
“各大家竞相的将女儿送进太子府,多者夭折,少数为娼以套取消息,钳制官员。”
“是。”
“太子或者井家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太子那处显然已经知道我们在行动了,所以变得不好探听。井家那边很安静,暂时没有动作。但是,在您离开皇宫以后,翩若从宫里递出的消息已然是保太子。”
苏迟默听了这话,笑了笑,“那是自然的,陈鞅在上位者心里哪里是那般容易被替换的。你去吧。”
“是,寺主。”
那黑衣人走出揽湖苑的时候,以休正好进揽湖苑,他走到苏迟默身边,放下手中的一摞单子说道:“公子,这是‘翩若惊鸿’里,近日的情况。”
苏迟默拿起来看了看,本子里全部是近来以休在‘翩若惊鸿’里散步苏窈淑被毒杀后,各个大户的反应。
“把可用的圈出来,适当的叫人放些线索出去,底线是太子的湖心岛的存在。”
“我们可以透出去更多的消息。”以休不理解,这样一击毙命岂不是更好。
“他们只是证人,不需要太清晰,况且这事情若是大了,整个皇家都将失去信誉。明白了吗?去吧。”
“是。”
苏迟默在准备这些的时候,太子在湖心岛的池子里慵懒地看着身边的美人,眯着眼睛对站在一旁的男子说道:“提前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