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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乐然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眼下在宜喧看来她是颇冷静的。
她淡淡地看着宜喧道:“说下去。”
“这位二夫人从前是会些药理的吧。”
“是,她虽从小与我一道长大,但来家里之前似乎便会。。”
“那您是否知道她的身份呢?”
“应是个孤儿,母亲说她很小的时候被遗弃在了我家门前,身上挂着个牌子,上面写着忍冬,所以后来我们便一直唤她忍冬。母亲瞧着可怜便将她带进了家里,也因与我年纪相仿且性子还不错,便放在了我的身边。”
宜喧笑笑道:“那便是不知道了——依小人看来,这二夫人或是秦桑师叔的亲生女儿。”
萧乐然喝水的杯子突兀的落在了地上,茶水撒了一桌,“怎么可能?”
宜喧一边收拾一边继续说:“那我们假设秦桑师叔的女儿是二夫人,那么二夫人便可顺理成章地懂得浮草毒的制法,而师叔在见了您以后明知道浮草毒只有红珊瑚可解,却要说需要您肚子里的死胎。”
“因为母亲想安慰我。”
“用神不知鬼不觉的拿掉孩子的方式来安慰您?您若细想一想,不觉是在掩护某个人吗?”
宜喧见萧乐然未曾说话,想来是想明白了,她重新为萧乐然倒了一杯热茶道:“若夫人觉得这说法是对的,我便继续说了。”
萧乐然点点头,看着宜喧,“夫人也不必以为这二人是兄妹,因为,或许公子也有瞒着您的地方,比如,他可能不是秦桑师叔的血脉,但二人为何口吻如此一致,我现在也并不知道。”
萧乐然听着宜喧的话语,突兀的想起了从前第一次见到秦桑的模样,她对苏迟默的冷漠与说的种种,她似乎明白了——“你不听劝告,硬是要了这强得来的缘分。我不见也罢,你走吧,往后也不必再来了。”“旧人也好,故人也罢,终究还是活在世上的人最重要。”
“他或许真的不是……”萧乐然目光开始变得有些涣散,她自顾自的回到床上躺了下来,心里满满想的除了秦桑,还有太子的种种言语,那日他被骗入帐子里时,他压在她的身上,俯身道:“若有你在,何愁傅言佑不出现?”
宜喧替她盖着被子,萧乐然突然闻到:“有办法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吗?”
“有。”
“能辨认出来吗?学医之人。”
“看火候。”
“你呢?”
“能。”
萧乐然闭上眼未再说话,她需要些时间来接受事实,也需要些时间去验证事实。她静静的躺着试图去回忆以往的种种,从前那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如今再细细想来,当真是讽刺与玩笑得很。不待她细想,房门突兀的被打开了,或许严格的说起来,是被踹开了。
苏迟默面色依然不是很好,可毒性显然是解了。她一把掀开萧乐然床边的帘缦,看着萧乐然平整的肚子,瞪着眼睛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几步,一路跌坐在了凳子上。
他挥了挥手,让房内的人都退出去,“孩子呢?”
“没了。”
见萧乐然如此平静的模样,苏迟默突兀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萧乐然啊萧乐然,你原是这般狠心的女人,我从前为何就没看出来呢?”
萧乐然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男子,心里难受得紧,却也未曾表现出什么,她起身靠在床栏上,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样子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迟默嘴角笑得更加放肆了,眼角细细的纹路绽放出无限的疲惫,“什么意思?从前芙蕖说你爱装傻,我还觉得她怎么会有如此说辞,现下想来,芙蕖说得确是不错,你真真是个演戏的好胚子。不就是我宠了冬儿,幽禁了你,你便要报复我?不就是你从未爱过我,看我眼下又是这般的态度,你想甩下包袱?不就是不愿再与我在一处,所以想要撇得一干二净?不就是……”
苏迟默的话未说完,萧乐然便起身重重地打了他一个耳光,她淡淡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道:“我本就不想解释什么,但我萧乐然天生最不喜欢被人冤枉、欺骗、威胁。既然已然到了如今的局面,我便也把话说清楚了。”
“你又想说什么幌子来骗他?还想看到迟默便得多惨你才满意?”忍冬推门而入,一眼便瞧见了苏迟默脸上的手印,心疼的将手轻轻地附在了上面道:“姐姐,适可而止吧,你出府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井府住得可还舒适?”
萧乐然站在原地看着眼前青绿色的忍冬,她突然觉得这人有点陌生,从前纵是一身鹅黄的丫头是那般可爱娇俏,是什么时候却喜欢了这青绿色的?又是什么时候一步步走上了家主的位置?又是什么时候一步步将自己逼入绝境的?她脑子有些发痛。
“姐姐,这捂着的头是因了冬儿说得对才疼上的吗?”忍冬一步步向萧乐然走来,眼里心里皆是凉凉的。
萧乐然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都是陷阱,一步一步的引我进去,你……”
忍冬看着萧乐然轻轻道:“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只是啊,晚了。”
待到忍冬继续逼退萧乐然之时,身后的苏迟默开了口道:“絮鸢,去把夫人关到揽湖苑去。”
萧乐然眼里满满地死灰色在苏迟默的眼里化成了冷漠,他看着萧乐然接着说:“每日我还是会来与你一道吃饭,掩住家里耳目口耳。”
忍冬回头柔柔地看着苏迟默道:“迟默,你忘了,揽湖苑里是关不住她的。”
“大病一场,我竟然忘了这事,眼下这里是关不得了,便将她关到书房里去抄写佛经吧。”
“也好,就当是为我们的孩子祈福了。”
苏迟默闻言颇是惊讶地看着忍冬,“什么时候的事?”
忍冬笑得颇是柔和,“有一段时间了,前些日子你病着,我便没说,看你开心的都傻了。”
苏迟默余光看了眼萧乐然,起身牵着忍冬便离开了,走到门前时,他在一众的丫头妈子前顿了顿,斜眼看了看人群中的宜喧,便正身说道:“夫人要去书房呆上一段日子,你们都随她一道去吧。若是再有了什么闪失,你们便也不用再在这世上了。”说罢,牵着忍冬便走了。
宜喧看着远去的二人,心里的鼓点由重到轻,终归恢复了平静,她随着萧乐然走进了书房里,大门应声而关,那声音听得让人心里嗝得慌,萧乐然坐在案前有些呆滞,一杯一杯地喝着冷冰冰地桂花酿,湫涟在一旁怎么劝都劝不动。宜喧见状,示意湫涟出去。
待到湫涟出去,宜喧也未夺萧乐然的杯子,只是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夫人既然如此喜欢喝酒自暴自弃,那便看我说到哪一句时,您能停下手中的杯子,重新振作起来吧。第一,二夫人的肚子里确实有孩子,但是她指甲偏紫,胎相很不稳,定是在靠药物维持。第二,小人看的出公子是个缜密的人,他定然有自己的一套法子,所以,他关您也好,想把你送回揽湖苑也罢,都是想保护您,当然,也没有成功。第三,他的脸,不,他的全身都不是他本来的样貌,却是变了无疑。”说到此处,萧乐然终是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宜喧笑笑道:“而且,那是出自我师叔之手。”
“第五,这二夫人不久前亲手杀了人。”
“你怎么知道?”
“她身上有极淡的血腥味,指甲中间还有些乌黑。另外……”她凑近萧乐然低声说了一句话,话音刚落,门口絮鸢突兀的进了房内,“夫人,檀儿没了。”
萧乐然看着宜喧简直不敢相信,但很快她便冷静了下来,她抬手饮了一杯极是冰凉的桂花酿,脑子一下便醒了不少,“你瞧见尸体了吗?”
絮鸢点点头,“被人一刀毙命。”
“你想想那刀伤的切口,是不是右深左浅,从左侧斜插而入。”
絮鸢有些惊讶地看着萧乐然点了点头,眼里满满的是疑惑,萧乐然看着眼前这人道:“絮鸢,你在我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我想做件事情,你可愿意助我?”
絮鸢闻言跪下道:“絮鸢自来夫人身边之日起,便一心只为夫人。”
“那好。眼下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告诉迟默,杀人的是个左撇子,顺道告诉他,拧东西是最不易掩饰的动作,比如,湿抹布。”
絮鸢闻言转身离去。
宜喧为萧乐然倒上了一杯酒道:“从前小人也经历过这般,因信了那帮子人皮的话,一而再再而三的自伤也就罢了,反倒时时还觉得是自己对不起那些子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到最后还落得个满门被屠的下场。这世间,许多的人心,连佛都渡不了。若是心不够,这一生是难以平静而过的。夫人,现下可想明白了?”
萧乐然点点头,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现下,我要她死,别无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