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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审美疲劳的,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有点着急烦躁。陈捷就问了几次了,师傅!咱们什么时候回北京啊!
包文春说:“看来你是急着回去上舞台演出吧!这个不要紧,回去我推荐你去参加春节晚会,腊月二十六到家也赶趟。”
陈捷跺跺脚,说:“不是!这都回来十多天了!”
“那你肯定是缺铁缺锌,不然怎么会这么焦躁不安呢!我们晚上吃火锅吧!我去买牛肉。”
包文春和孙小六换上工作服,开着三轮摩托去了路西的闫庄,问谁家杀牛了没有?结果就碰到牙叉訇,正背着两捆稻草往家走,一看是包文春,一时有点小激动,急切之下叫不出他的名字,包文春就说:“新利!你知道谁家杀牛了?”
新利是大名,辍学几年来是包文春第一次喊,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想起来面前人叫包文春,扔下稻草,指着前面就小跑着带路。
人家牛皮还在地上摊着,血水横流,臭气熏天,那个杀牛的年轻人是新利的大哥,正在捶肋骨,把骨肉分离出来,见包文春来了,拿烟过来,问:“春子!想吃哪块?这是头母牛,有点老,可能不好咬,得炖久些。”
包文春指着肋骨那里说:“没事!老牛肉有嚼头,那块没有分离的肋排,割下来给我吧!我炖火锅。”
割牛肉一般都不带骨头,骨头太大,太占份量,没听说谁炖个牛肘子的。
那人二话没说,刀斧齐上,砍下来一大块,包文春说:“这个前腿也不错呢?脖子那个板筋也割下来,一起称下吧!那个百叶你们还没收拾出来吧?牛蹄子也好吃,牛鼻子也很香,明天收拾好了,给送过去行不行?”
新利哥笑着说:“你都拿回去我也没意见啊!这些肉是八十八斤,现在牛肉稍稍贵点,一块钱九毛五一斤,我这是老母牛,还有骨头在里面,算你九毛,算你八十块钱,少点也不给你添肉了,那四个牛蹄子和牛头,等我拆了骨头煮熟,加上牛百叶,明早给你送过去,总共收你一百块钱,怎么样?”
包文春示意孙小六付钱,说:“好啊!明晚谁要是杀犍牛了,喊我一声哈!这点儿哪够啊!”
八九十斤肉,分割漂洗几道,焯水以后,一下子放到高压釜里,包文春亲自称量卤料,然后叫陈捷守着观察压力表,保持二十分钟的压力。
二叔的儿子叫虎子,穿着个棉袄比较长,开裆裤开得大了,腿弯子都能看得见,二婶怕他冷,棉袄后面缝了块延长棉布挡风帘子,也是絮着棉花,像个小被子一样,忽闪忽闪的很挡风,只是他整天跑得不着地,哪里冻得着?小皮帽扔的没影,整天头上汗津津的。家里的狗都不敢沾边,骑上去揪住耳朵赶着跑,能把狗累得吐舌头也不下来。
八只狗只剩六只了,又病死了两条。它们见到包文春,竟然有些害怕,不喊过来,就不敢靠近,伸手摸摸它就趴下。包文春怀疑自己那里出了问题,不会是法力无边、百兽拜伏吧?
看着池塘边的树丛很单薄,虎子还没有树丛高,滚到下面掉进池塘不容易被发现,就计划在道路南侧修起一道栅栏。叫包大林周小粒和二叔老舅几个挖了三十多个小坑,用砖头围个小框架,堆拌了一堆混凝土,还掺了石子,浇铸出一排基座。自己去用钢管焊制底座,准备等几天基座干透了,把钢管竖起来,再连接横筋,钉上木板。随后又觉得饲养场也不安全,最好用钢网围起来,免得鸡鸭去田里糟害庄稼,只是现在时间紧促,暂时还是顾不上搞了。
这道围墙,不只是为虎子和包大林的小娜安全着想,自己还有五个孩子,也要未雨绸缪。他把造型设计效果图画出来,叫包大林来完成,就不管了。
陈捷对凉拌老黄牛肉情有独钟,孙小六却喜欢喝汤,这种肉没有肥油,鲜而不腻,卖相也好。包文春给三爷端去热汤牛肉面,叫陈捷可劲吃,自己端着另一个火锅上了楼。
阿绣趁着孩子睡着了,忙着在隔壁练习跳绳,包文春说要多运动,恢复身材,说跑步跳绳恢复塑形最快,她记得很清楚,有空就蹦一阵子。
见包文春端上来大盆的肉,她说:“这不是在减肥减体重吗!怎么能吃肉?”
包文春笑着说:“你这是认识有问题,恢复个人体质,补充营养也是必须的,咱这是牛肉,脂肪少,最适合产妇恢复。快趁热吃吧!”
室内的空调是老式格栅柜机,实际上就是个电热器,通过风扇把电热片的热量吹进来。包文春没有感觉到压缩机工作,可能那是在夏天制冷时才运转吧!热风很干燥,洗过的毛巾尿片放室内也能晾干,阿绣生怕开门窗通风冻着孩子,只是有时才打开内侧的房门,这屋里就总有一种怪怪的味道。
元旦到了,天气转冷,下起大雪,张雪的妈妈终于收拾好家里,搬到服装厂住进女儿房间。包文春把肖玉华和张雪叫来,在家里招待她们一起吃顿饭。说:“北京那边分了套房子,有时不想吃食堂,就自己做饭,又怕耽误时间,就请高姨去帮忙。”
肖玉华问:“你怎么知道小姨姓高?”
“不是你说的吗?”
“我说过吗?”
“你没说过吗?那我怎么知道的?”
“哎!听你说,以后我们有机会出去旅游?能不能去北京看看你家?”
“看你说的!肯定欢迎啊!别说高姨在那,就是不在那工作,你们也只管去啊!房子大着呢!打滚都没问题!”
“你才是驴!”
陈捷问:“师傅!为什么是驴?”
包文春敲敲她的碗,说:“小孩子快吃饭!北京有个驴打滚,你没听说过?”
去学校看看,路过丁老爹家,王芙玫的妈妈带着丁一在烤火,老爹去了综合厂,指导徒弟翻砂制模去了。王妈妈说:“楼梯上堆了许多邮包,没人上楼动丁香的东西,她该回来了吧?”
包文春打着哈哈,把邮包拆看几个,拿了企鹅书屋寄来的样书,那些衣服磁带之类的都扔进丁香房间,把车上给丁一带来的衣服礼物和玩具放下,开车去见傅鸿才。
校长去县城开会去了,刘旭容和刘毓明副校长陪着包文春去看工地。教学楼和学生宿舍楼相距不远,这两座主体建筑是县里建筑公司来建设的,全框架结构的房子,现在都是只盖起来一层,几个人上去看,二层整浇层面上到处是歪倒的钢筋,刘老师说:那边是老任承建的教师宿舍,搞得更快,都是二层小楼,带大阳台,看那后排的一排二十套已经封顶了,前排的二十套打好地梁了。老任说,明年优先紧着这边建设,争取暑假开学使用。
包文春看看白茫茫的雪地里,露着黑土,那里原来是一片菜地,就说:“那房子间距有点小啊!将来有辆车也开不进去啊!”
才调来的刘副校长不到三十岁,是包家的外甥,包安伦大姑家的大儿子,和包文春是老表,以前一直在外地上学,很少见面。他很骄傲,外地上学后一直到参加工作,都没有回还看过舅舅姥娘,包文春很不感冒这类自大的人。他很可能就是提前来熟悉情况,日后接替傅鸿才校长职务的,此刻笑着说:“我们穷教书的,什么时候还能有车?大学教授也没有吧!”
包文春说:“将来会有的。明年老任的任务很艰巨啊!还有学生食堂、这半边围墙、操场。道路硬化,还有向东的道路和大门。年后我还回来上学吧!这种平静的校园生活真的很留恋啊!我有时在想着这逝去的青春,老师和同学,就要天各一方,就忍不住想哭。躺在战地医院,看着战友一个个被抬出去,生怕闭上眼,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回到这里,才觉得心安。”
刘副校长比包文春大不了多少,戴着眼镜,听他这样说,掏出手绢擦擦镜片,拍拍蹲着的包文春肩膀,说:“你是经历过生与死血与火的勇士,是我们学校的骄傲,不应该这样伤感。今年还有时间参加期末考试吗?”
包文春擤把鼻涕,在雪地上擦擦手,用雪洗把脸,仰起头说:“一定要参加,明年一定回来参加高考,我要再给母校创造一个神话。去他特么的科研攻关,谁离了谁,地球一样转动。帮我找一套书,这几天我就坐教室里。”
刘旭容问:“是不是还有任务?会不会耽误你的工作?”
“唉!一些事不好说,我心里都明白,去年这个时候,我和日本客户谈合作,引进几套机器设备,当时有外交部和外贸部的官员在场,人家日本通产省官员都没说什么,他们觉得我的态度不够恭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机器五月份就到青岛了,就是不给批文盖放行戳子,我就看他们什么时候放行,不然就在家养伤。”
“那对工作有没有影响?”
“也就是速度慢些吧!这世界,谁还能离不开谁呢?”
教室中间位置,丁香和包文春的位置依旧空着,包文春一到场,立刻被同学们围住,现在是复习阶段,老师过来看看,又退出教室,把空间留给重逢的同学们。
一年没见,张璇毫不顾忌,抱住包文春脑袋,掰弄他的短发,说:“我看看哪里受伤了?”
李文超毛忠民几个围着笑,几个女生也低头笑得很害羞,张璇来劲了,说:“笑什么笑?”
“有什么好笑的!”
看来同学们也长大了,春天的萌芽开始绽放。毛忠民说:“我赌一斤锅巴,你不敢和春子亲一下。”
草!这么开放了?包文春抬头看向张璇,正好碰到她低下来的嘴唇。我草!被逆袭了!
张璇抬头四下看,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场面有点过于安静,没有谁说话,包文春向前看,英语教师涂善贞抱着教本站在门前,正看着教室里的一切。
有个常识,人们总是在判断绯色事件时,认定女人是弱者,是被动的受害方,即使涂老师亲眼见到了,大概是她的男朋友问题吧?还是把怒气排山倒海发泄过来。
“包文春!一年没来教室了,今天来了,就欺负女同学,你这个曾经的年级第一,还能不能保住往日的荣誉啊?站起来,把这篇短文读一遍!”
那是一本练习册,是关于李雷和商店售货员的对话。包文春苦着脸说:“不是吧!老师,我给你看样东西!”
车子就在后门傅校长门前,他把一大摞英文书籍拿过来,捧给涂善贞,说:“这是我的英语成绩单,感谢老师培养指导,这些书请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