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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召朱浮回洛阳,详细询问北方情况,“叔元常奏彭宠有不满之意,究竟如何?”
对于彭宠的不满,刘秀心中有数。彭宠自归附以来,对自己有很大贡献,当初平定王朗,彭宠派吴汉、盖延、王梁率三千骑兵南下,而后又输送粮草物资,前后不绝,后来吴汉再次回幽州募兵,彭宠给予了大力支持。彭宠一直以来的忠心没有什么可怀疑的,至于朱浮所说彭宠心存不满,刘秀相信也非妄言。刘秀登基,大封诸将,尤其是彭宠派出的三名将领,两人封为大将军,两人拜为三公,都是位极人臣,独独对彭宠没有增封的表示,想必于他会有影响。刘秀不愿对彭宠增封,既是不想助长因职务之便而动辄重赏的风气,也不想让郡守官吏的荣耀盖过了浴血将士的功勋。
朱浮道:“当初彭宠派吴汉发兵,陛下以佩剑赐彭宠,倚重他为北道主人,彭宠甚为荣耀。后来,陛下追击铜马军,彭宠特意到蓟城晋见,以为皇上会出小门握手迎接,与他并坐言欢。但陛下不过只是平常相待,所以他心中很是失望。”
刘秀笑道:“彭宠是英雄,何至于此。”
“怎么就不至于此?王莽为宰衡时,甄丰旦夕进府谋议,两人甚是相好,当时的人都说‘夜半客,甄长伯’。王莽篡位后,甄丰却因为王莽对他没有以前的亲热而意图谋反,终被诛戮。”
刘秀大笑,“彭宠非平庸豪杰,朕也非短视之人,哪至于这样。”
“他彭宠岂能与陛下相提并论,千年也难出一个像陛下这样的人,他彭宠算什么?”
“叔元,不可妄自轻视任何人,幽州现在究竟如何?”
“托陛下的英明,北方一直稳定,远人归附,名士云集,各郡县百姓都很安定。”
刘秀微微点头,“北方边地,民风彪悍,叔元长于诗书,正好可以推行教化。百姓安定,便是为官之功。”
“官清民安,全赖有圣明天子。”朱浮踌躇满志,信口诵道:“‘维柞之枝,其叶蓬蓬。乐只君子,殿天子之邦。乐只君子,万福攸同。平平左右,亦是率从。’这岂不正是为陛下所作。”这是诗经中赞颂天子的诗句。
刘秀哈哈一笑,“叔元有才,只是切不要被诗书所误,现在四方割据,天下未安。幸好北方无事,你且为朕守好了。”说到最后,刘秀笑声已止,一脸严肃。
朱浮心中一紧,刚才一脸志得意满的神情一下显得忧心忡忡,不安道:“这正是臣的担心。”
“担心什么?”
“那彭宠心中不满,又聚集财富、囤积粮草,怕没有好心。”
“你是说他有可能谋反?”刘秀大声质问。
朱浮吓了一跳,忙道:“那倒不会,彭宠宁可中饱私囊也不愿养士,不太可能成事。我是觉得他谋取巨利,图谋自富,是国家蛀虫。”朱浮心中怨恨彭宠,常向刘秀说彭宠坏话,但他知道只要不给彭宠压力,他应当不敢反叛。彭宠最信赖和最有能力的几名心腹将领都已忠于刘秀,并在刘秀那里得到了位极人臣的最高荣耀,这是彭宠永远不可能给与他们的,而且以刘秀的能力与品德,吴汉、盖延与王梁自会生死相随,这更是彭宠无法相比的。所以,朱浮断定彭宠不敢反叛。
刘秀沉吟片刻后叹道:“也不是不可能,要看怎样去处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何况是防一个人的野心呢。”
朱浮一听,心中害怕,忙问道:“陛下,那我现在应当如何做?”
“解铃还须系铃人,彭宠现在犹疑之心,全由你起,也当由你去解决。朕对他有疏忽之处,令他不满,其实也未尝不是想让他明白朕能给的也不过如此,朕可以纵容他贪图小利但绝不会纵容他割据反叛。”
刘秀说得威严冷酷,朱浮心生惧意,跪地拜道:“臣不才,令陛下费心,但那彭宠狼子野心,非朱浮能够驾驭,请陛下能够抚慰彭宠。”
刘秀见朱浮如此,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大声道:“现在不过是一点猜测,你又有何畏惧。如今北州局面安定,还指望朕去抚慰,天下还有那么多没有平定的州郡,又当如何?你身为一州之长,自当抚慰臣民,你礼贤下士,有喜文爱士之心,彭宠虽非雅士,也算得上英雄,你为何就没有惜他容他之量呢?”
朱浮听得冷汗直冒,叩首道:“臣知罪。”
刘秀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温言道:“你起来吧,卿本无罪,但不可轻浮成罪。对待英雄就当以英雄之心,若有惺惺相惜之心,他纵然对朕有不满之处,也可化解。你若不懂相惜,他心中不满就会更甚,后果自然就难以预料。”
朱浮低头不语。
刘秀道:“你也不必担心,如果彭宠真有反叛之心,就任他去吧,朕挥刀便可平定。但北方刚定,断不能再有事,徒让百姓受难。只要你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大是大非,他自会知晓。同时,严整军备,凡事早有预谋,便无所顾虑了。”
朱浮这才起来,放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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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浮放心了,彭宠却日渐不安。
刘秀征召彭宠入朝。
彭宠猜测一定是朱浮在刘秀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于是请求刘秀下诏让朱浮一起入朝,当面对质,刘秀拒绝。彭宠又分别写信给吴汉、盖延和王梁,请他们在刘秀面前替自己说话。吴汉三人领兵在外,而且自从远离渔阳后,也实不知现在的彭宠究竟如何,都不敢擅自在刘秀面前替彭宠说话。
彭宠知道朱浮构陷自己,却无可奈何。彭宠的亲信们怨恨朱浮,都反对彭宠入朝。
彭宠犹豫不决,自己为朝廷立有大功,而且手下人现在都是朝中重臣,刘秀也是难得的英明君主,虽然受朱浮构陷,但刘秀应当不会让自己为难,自己也不愿与刘秀作对。但想到谢躬和苗曾之死,彭宠心中又有恐惧,虽然都是吴汉所为,但肯定是刘秀授意。当初吴汉在自己手下忠厚淳朴,自从跟了刘秀后就变得凶悍冷酷,真是人心难测啊,何况是帝王之心。
彭夫人见彭宠忧惧不安,愤然道:“你既然如此犹豫不决,那就不要去洛阳,大丈夫凭什么要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
彭宠叹道:“皇上诏令,我如何拒绝?”
彭夫人道:“现在天下仍是一团混乱,四方英雄,各自发展,凭什么要听命于人!”
彭宠沉默半晌,而后道:“天下英雄,恐怕只有刘秀能够成就大业。”
彭夫人冷笑道:“他听信小人之言,凭什么就认定他能够成就大业,现在的天下四分五裂,他也不过占据其一。渔阳是大郡,兵强马壮,岂能被一个小人构陷就放弃自己的地盘。”
彭宠始有反叛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