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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苏攸攸在西厢堂屋为师父文斐拜了寿,亲手奉上礼物,也非是什么贵重之物,而是她自己写的一幅字:
松青柏翠
岁岁无忧
字迹稚嫩而工整,细看却是风骨隐现,可见已得文斐真传。
文斐见了自是欣慰。
宁王赵云洛昨夜睡在后院萧敏隔壁的客房,一早起来便坐立难安,胡乱吃了早饭,便跑到院外凉亭处翘首期盼。
辰时刚过,叶鸣拎着一大块鲜肉和几个猪肘子率先上山来,将东西交与丰伯,又对文斐道:
“文先生,林三公子已上山,由黎兄带着,这会儿应该已经过了青潭。”
“好,”文斐又向苏攸攸道:
“攸攸徒儿,咱们去迎接一下。”
“我三叔来啦,我也去迎接!”
不等苏攸攸回话,林若溪拉着苏攸攸的手就往外跑。
在凉亭处等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远远瞧见一行三人,黎安在前头引路,后头跟着仪态优雅的林叔明和那个叫伍月的小厮,主仆二人轻便简从。
三人很快行至近前。
看着那姿容绝艳、临风玉立的林叔明,赵云洛呆立一旁,他还从未离他如此之近距离,像这般面对面坦然相向,一时不知所措。
林叔明瞧见赵云洛,也是怔愣了一下。
文斐上前打招呼:
“林三公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有劳先生记挂,叔明一切安好。”
林叔明音容笑貌温雅和煦,令人如沐春风。
“若溪见过三叔!”林若溪规规矩矩向林叔明见礼,俨然大家闺秀的风范。
林叔明微笑点头。
“攸攸见过林三公子!”苏攸攸脆声上前恭敬一礼。
林叔明含笑打量着苏攸攸,向文斐道:
“先生这徒儿比上次见面时长高了许多!”
文斐哈哈一笑,不经意间瞥见呆头鹅般的赵云洛,少不得引介一番:
“这位是骆公子!”
林叔明面不改色,礼貌朝他略略点头。
不等赵云洛开口,林叔明环顾四周,感慨道:
“怪道先生久居深山避世不出,今日才算见识了这方外仙境,实在令叔明艳羡不已!”
“哈哈,不过是山野乡间罢了!今日风大,咱们进屋再叙吧,林公子里面请!”
一行人进入柴扉院落。
赵云洛失魂落魄地走在最后。
原来他是这样的林三公子。
原来他不是冷若冰霜之人。
原来他笑起来竟是如此……
“公子!公子!快来看,丰伯在弄螃蟹了!”
李笙从厨房飞奔出来,一脸兴奋地拉着赵云洛:
“公子不是要看蟹粉狮子头是怎么做出来的吗?”
赵云洛反应过来,低喃道:
“蟹粉狮子头……”
抬头看去,一行人早已不见踪影,他甩甩头,朝厨房走去。
……
因林叔明今日不在山上留宿,庆生宴定在午时。
大家齐聚厅堂,老爷子苏一笑初见林叔明,眼底隐现一丝讶然。
“久闻神医盛名,今日得见,神医仙风道骨,果非凡人,叔明三生有幸!”
林叔明说着,向苏一笑行了礼,老爷子道:
“林三公子客气了,此处山野陋室,也无甚讲究,不必拘礼,自在随意些便是!”
“是!不过叔明以为,此处虽非琼楼玉宇,却胜似仙人居所,叔明也曾想远离尘嚣,偏安一隅,隐居此等佳境,奈何此身常为凡尘俗事所累,只能心向往之!”
老爷子闻言笑道:
“林三公子说笑了!若是喜欢,日后得空常来便是!”
“那叔明一定来!若是叨扰了山中清净,还望神医恕罪!”
众人闻言开怀一笑,气氛轻松愉悦。
苏攸攸暗中佩服这林三公子,不仅礼数周全得体,还会搞气氛,连爷爷这种不喜应酬之人都对他态度不一般。
此时赵云洛主仆二人从厨房出来,到了堂屋,不知为何,这位顽劣少年此时竟是异常乖顺,萧敏让吴管家引着二人在她旁边悄声落座,并未打断厅中诸人叙话。
寒暄过后,林叔明让小厮伍月将装着礼物的三只木盒取出。
“今日适逢文先生与萧公子生辰,又与苏老神医初见,叔明略备薄礼,还望诸位笑纳!”
林叔明示意伍月将三个盒子按次序分别送与苏一笑、文斐与萧牧三人。
老爷子先接过木盒,打开一瞧,竟是一本书,名曰:
《青囊百草鉴》
老爷子眼中精光一闪,道:
“当年医圣所着《青囊医书》,共有三册,传于后世,老夫有幸拜读过其中两册,唯独这册《青囊百草鉴》不曾见过,想来失传已久……,林公子竟能寻得此书,实属难得!”
“叔明也是偶然得之,想来以苏老的医术,见识过的草药何止千百种!叔明赠予此书,不过是给苏老闲暇时用来解闷儿罢了!”
老爷子闻言,哑然失笑:
“呵呵,又说笑了!林三公子有心了!”
伍月又将第二只木盒送与文斐,文斐接过木盒打开,里面也是一本书,名曰:
《妙音散记》
文斐颇为动容道:
“这可是那妙音真人的绝世琴谱《妙音散记》?”
林叔明点头含笑道:
“正是出自妙音真人。叔明早先听闻先生通晓音律,特地寻了这本琴谱来,他日若有幸能听得先生抚琴一曲,也不枉虚生一世了。”
文斐闻言笑道:
“原来林三公子赠送在下琴谱,实则是藏了这番私心,哈哈~”
“让先生见笑了!”
“哈哈~,先谢过林三公子的这份大礼!不过在下倒是有些日子不曾抚琴了,今日一见到这琴谱,竟有些手痒,得空试试。”
“先生客气了,叔明等着洗耳恭听!”
第三只木盒略小一些,却极为精致,萧牧接过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只如意挂坠,通体翠绿,晶莹剔透,造型看似朴拙,却难掩其灵动溢彩,令人禁不住想去触碰。
一旁萧敏叹道:
“水光盈透,通体无暇,可谓极品!这般成色的翠玉,我也只是多年前在宫里见过一次,当年太上皇统一南麓诸国,南麓使者朝贡时进献过一件翠玉簪子,只是后来随葬于一位妃子,再无缘得见。”
赵云洛印象中,似乎有那么一件往事,但却时日久远,当时年幼,记不真切了。
苏攸攸与林若溪夹塞坐在萧牧与萧敏之间,所以也将那件宝物看了个真切。苏攸攸暗叹,这怕是翡翠中的极品,只是这个时代还没有盛行,林三公子真是神通广大,什么宝物都能搜罗到。
只见林叔明洒然一笑,轻启朱唇:
“大嫂果然慧眼,见识广博,此玉确实产于南麓,听闻此乃灵性之物,贴身佩戴,可滋养生息,以助康健。是以将此物赠予萧公子,愿萧公子早日康复。”
萧牧收起木盒,起身朝林叔明恭敬一礼:
“萧牧多谢林三公子!”
林叔明摆手道:
“自家人,无需客套!”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老爷子授意丰伯开始上菜,午宴正式开席。
宴席颇为丰盛,周妈妈、陈清媛及叶鸣三人,周旋于席间,为众人上菜换碟,斟酒添茶,不分主仆,来者即是客。
苏攸攸自重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吃这么丰盛的大餐。父母去世后,家中守制者仅她一人,老爷子心疼她年幼,便也不苛求,过了七七,荤素不忌,只要节制适度便好。
初次品尝丰伯手艺的林叔明和伍月,自是被美味惊艳到了。伍月不禁暗叹,侯府也好,望江楼也罢,平日里自认为的美味吃食,在这里简直不值一提,就说那蟹粉狮子头,便胜过望江楼几分,主子以后怕是又要惦念了。
那边厢的赵云洛,恐怕是唯一吃得心不在焉的一位,时不时偷偷看向林叔明,甚至心中默数着他吃了几口蟹粉狮子头,每见他吃一口,自己就莫名激动,竟会觉得与有荣焉。
而赵云洛身旁的李笙,却吃得极为走心,且颇有感触,别说他以前跟着主子吃过的那些山珍海味,就是宫里的宴席,也就只有样子比这个精致些罢了,味道是真比不上这里。
佳肴美酒,推杯换盏,宾主尽欢。
苏攸攸紧挨着萧牧,因为有了上次醉酒的经历,萧牧便时刻留意,不让她碰酒。
赵云洛喝了不少酒,但却面不改色,毫无醉意,苏攸攸看在眼中,颇为羡慕,这家伙是真正的千杯不醉啊!
同时,苏攸攸也发现了赵云洛与林叔明之间似乎有些微妙,她还悄悄问过萧牧,他这表兄是不是真的只为他庆生而来,还有他和林三公子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萧牧没想到这小丫头竟如此八卦,只道,骆公子究竟为何而来他不甚清楚,若论单纯为他庆生,怕是不大可能。
餐后,众人小坐片刻,老爷子率先回房休息,萧敏等人随后也去了后院房里小憩。
“林三公子,天色尚早,不若在此歇息片刻,醒醒酒再下山不迟。”
林叔明饮了酒,此时确有倦意,见文斐如此说,便也不推辞,主仆二人由文斐引着去了西屋。
一时间,众人散去,各自歇息。
不知睡了多久,苏攸攸被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唤醒,瞧着天色,阴云密布,也不知什么时辰。
堂屋里,文斐与林叔明正品着茶。
“林公子,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雨天行路不变,若无要紧事,今日不若在此留宿,待明日雨停了再下山。”
“倒也无甚紧要之事,只是原不曾打算在此留宿,便在烟雨楼约了人谈些生意上的事。”
黎安在一旁担忧道:
“眼下已至申时,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黑了,即使不下雨,也不便行路。”
林叔明闻言道:
“如此说来,我今日只能爽约了。”
“非是我要留客,这是天意留你,哈哈~”
文斐笑着,又对黎安道:
“你与叶鸣今日也留下,咱们晚上也别叨扰老爷子,让丰伯备些水果点心和夜宵,直接在我那西厢堂屋再聚!”
“好,我去与丰伯说!”黎安说着移步出门。
……
雨一直下到入夜,不见停歇。
老爷子与小李逵用了晚餐,早早各自安寝。
西厢堂屋内,灯光灿灿,暖意融融,茶壶在的暖炉上沸腾,茶香四溢。
厅内设了一长排矮几与软垫,众人围坐一处,吃着水果点心,或闲聊,或对饮,或玩闹。
文斐坐在首端,林叔明与萧牧分坐两侧,萧敏挨着萧牧,接着是林若溪、苏攸攸、陈清媛、方慧、周妈妈、刘妈妈、吴管家。林叔明下手是赵云洛、李笙、伍月、墨临、叶鸣,黎安。
经过一日相处,大家也都熟络起来,萧敏与陈清媛隔着俩孩子也会聊上几句,黎安同吴管家聊着,时不时会为她们这边添茶倒水递果盘,俨然一副绅士派头,这时代,也许只有在这里才能得见。
墨临原本就与叶鸣要好,二人划拳自乐,一旁的伍月也是不甘寂寞的性子,很快加入到他们。
李笙要比他们年长些,更多的时候是看顾自家主子,自打林三公子来了,自家主子一反常态,他心中颇为担忧。
苏攸攸看着对面的赵云洛和林叔明同框,一个清冷优雅,雌雄莫辨,一个少年如玉,英气翩翩,实在是养眼得很,不禁浮想联翩起来。
萧牧隔着萧敏与林若溪看着她那痴痴傻笑的样子不禁摇头,顺手拿了一碟葡萄,递给若溪,示意她俩一起吃。
那边厢,文斐与林叔明聊起黎生草堂的事,三言两语道明了自己与苏老神医,以及苏攸攸的父母苏见尘、攸倾音,还有黎生草堂的渊源,林叔明听了唏嘘恍然。
二人又聊到不久前的那场官司,文斐当即喊了黎安,道:
“黎少掌柜,这次你可要好生谢过林三公子。”
黎安闻言当即斟酒一杯,遥敬林叔明,道:
“草堂失窃一事,幸得林三公子仗义相助,黎安万分感激,在此敬公子一杯,以表谢意!”
说罢,先干为敬。
“黎少掌柜客气了,于我而言,举手之劳罢了!”
林叔明说着,端起酒杯也饮了。
文斐似又想起一事,问林叔明道:
“敢问林公子可是从泾县来?”
“正是,家中在泾县有份薄产,时常有些事务需要处理,因此叔明偶尔会在那里小住。”
林叔明说着,似又察觉有些不妥,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赵云洛,只见他正在凝神静听李笙说着什么,双眸低垂看不出神情,唇角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那林公子可知纸价上涨一事?”
江南一带的纸,主要出自泾县,因此文斐有此一问。
苏攸攸、叶鸣几人听文斐说起正事,也都停了玩耍闲聊,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林叔明点头道:
“自然有所耳闻,先生何故关心起纸价之事了?”
“纸价上涨,对黎生草堂多少有些影响,因草药及牙刷包装皆有用纸。”
“原来如此,倒是我糊涂了,竟未能想到这一层。不知黎生草堂的包装用纸,是在哪家采购?何种质地?价格几何?”
见林叔明问起,文斐便让叶鸣逐项如实答了。
“宝方纸行?”林叔明哑然失笑,“宝方纸行是我林家的产业。实不相瞒,方才所说在泾县的产业,正是几个造纸工坊,也是因为原料价格上涨一事,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泾县逗留。”
“原来如此,静远侯府产业庞大,是我等孤陋寡闻了。”
“先生言重了!知道宝方纸行是林氏产业的人本就不多。”
林叔明沉吟思索片刻,又道:
“算起来,那余掌柜所报价格倒也不虚,……既是自己人,今日我便做个主,日后凡是黎生草堂在宝方纸行订货,供价均比市面供价低一成,先生意下如何?”
文斐道:
“那自然好,只是黎生草堂又要欠林三公子一份情了!”又转头对苏攸攸道,“攸攸徒儿,林三公子这份情你可要记住了,将来是要还的!”
众人闻言轻笑,林叔明待要开口,便听苏攸攸脆声谢过林三公子,紧接着又道:
“师父,徒儿有个想法!”
众人忍不住好奇,林叔明也觉得有趣,静待倾听。
文斐笑道:
“说来听听!”
苏攸攸先是扶着几案站起来,向萧敏道:
“攸攸想先问世子夫人几个问题。”
和众人一样,萧敏先是疑惑不解,又笑道:
“苏姑娘尽管问便是!”
“世子夫人可有在用黎生草堂的牙刷与牙粉?”
萧敏闻言点头,还不等开口,旁边的小若溪道:
“我娘亲,我爹爹,我大哥还有我,都在用!”
众人闻言忍俊不禁,萧敏略显尴尬地嗔了女儿一眼,只听苏攸攸又问道:
“那整个静远侯府又有多少人在用?”
文斐会心一笑,似乎有些明白了苏攸攸的意图。萧敏作为林府长媳,主理家务,府里上下日常开销用度,她自然清楚。这徒儿怕是又要以优惠为由,打侯府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