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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紧张。
嗯……不是因为冷血洗涤。
那种事情我早有经验――在绿星讨伐战之中我消耗了巨量的“复”,当中巨量的“冷血”对我同样是进行了一次洗涤。冷血清洗的是“爱星”以外的情感,而我应对的方式也十分简单:把自己最后的“爱星”也去掉就可以了。
我只需要追求我作出的承诺就足够了。
即使说,我不必再去理会自己行为的理由,只需要按部就班执行计划就行了。
――不溯其源,不问其终,不求甚解,凭心而为,大约便是逍遥罢。
多少有些不负责任的意思啊。
我好像又跑题了。
眼下的情况却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紧张的原因正是避开了冷血洗涤。
用蓝星上的说话,我大约是通过宏先生走了后门,躲过了常规的检查。
我原以为宏先生只不过是有把我留作净者,从而规避冷血洗涤的能力,但如此无需洗涤直接送走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倒是想追问宏先生哪来的那么大的权势来着,却几乎是被推搡地从特殊的通道离开了净城,再被推搡着上了飞行器。
这个路线渐渐与我记忆重合。说来可笑,这样的记忆并不代表我真正经历过,而是留在我遗传物质里的刻录信息。我脑中有一小块黄星的地图――并不是为了让我避免迷路,而是单纯地为了让我能自己投身去捐献自己的身体。
目的地就是捐献站。
我试图从身旁随行的几位公民嘴里套出些什么,在无效地叨叨几句之后我才意识到他们把我的声音隔绝了。我顺便探出了感觉触角,却发现无形的规则屏障同样将感应拦住,看来是确切的隔绝了。
――要是这样还跟他们说话的话我可能就要暴露我没有经历洗涤的真相了。
很快飞行器降落,这两位随行人员仍是没有表情地开着隔绝的遮罩将我推搡到捐献站内。捐献站也是浓厚的黄星风格,当中没有任何空余的位置,甚至运载我们的那一小块平台在完成接送任务之后也是收纳到一块物资之下继续充当支撑的地面去了。而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狭窄空间之中,我见到了围成一圈的数十张座椅,每一张座椅上也是理所当然地坐着看上去有些德高望重的同胞。
德高望重多少是个玩笑的词,黄星上可是没有道德的观念的――因为没有不道德的行为,于是就没有了道德。但是确实这些个同胞与随行的两位又是有些区别的:前者的脸上冷漠的神色还要再凝重一些。
但是我相信,按照黄星上的轮班制度,这两位现在执行押解任务的同胞坐上这当中任何一个座位的时候,脸上也会展现出相当的冷漠。
毕竟每一个黄星人都是“相同的”。
我自觉走到圆心,依着对自己祖星的信任直接在虚无之中坐下。果然在同一瞬间,有与他们的座位相同的座椅升上来,完美承载住我的体重。
真是贴心的设计。
我的表情也同样冷漠起来,肌肉都有些僵硬。
“8271147249197同志。”冷漠的念出我的代号,算是打招呼了。
真是冗长而没意义的代号。明明只有我的编号是数字不是么。
我点头。算是回应问候。
“我们研究了你发布的学术报告。”这次是换了一个人来念。
我转了个方向,又点头。
“当中的讨论的强化规则的方案,你是否实践过?还是仅仅建立了可行的模型?”
你们就不能统一一下谁发言吗,这样让我一直要扭头很累的知道吗!
我索性不再转动,就漠视着前方,堂堂正正回答道:“8271147249197已经验证过此方案的可行性。在蓝星上有此模拟规则的事例,在纯粹能量催动下确实可以进化规则.”
为了伪装自己,我特地重新念了一遍自己的公民编号。这一长串的数字几乎要让我舌头打结,于是我决定在之后的发言之中隐藏掉“我”――因为所有的黄星公民都没有“我”的概念的。
这是一群没有自我的人。
他们没有询问那个“事例”是什么,只是观察了他们手旁的通报,那上面大约是统计了从我脑中抽出的“有价值的信息”的报告。他们仔细检查过之后似乎确定了我话语的真伪,又问道:“你需要什么?”
“研究室。完备的规则观察设备。以及高于日均分配的能量。”
这只是这个企划的第一部分。随着我实验的推进,利用的能量将会越来越大,人员也会从我独自一人增加到……大约上千人吧,总之绝不会特别的多。而实验的最后部分强化的规则甚至不是黄星人的了。
――我可是知道核心规则研究所里的固定的工作人员就有数十万的,他们从出生到死亡都是在研究之中度过的。
“以及自由行动的权限。”我补充道。
这个要求十分过分。虽然就算冷血洗涤之后我也同样会提出这个要求,但是总是有些暴露的意思……甚至会影响他们对我的评价,从而影响到这个计划的推行。
再但是,不提不行。
我在实验的最后部分是需要强化黄星的规则壁障,那需要提取到相关的样本。这就需要自由行动的权限――恰好提出这样的要求反倒是黄星公民的体现――谁让我们不需要看着别人的脸色呢?
呵,“我们”啊。
围坐的同胞们终于陷入了较长久的沉默。想来是对我的评价之中出现了不同考虑的分歧。多半是在权衡同意权限的威胁与实验的成果的高低吧。
他们脸上仍是统一的冷漠。
我突然释然,心中最后一分的紧张也消失不见。
在这些人眼中我根本毫无威胁,如果我的研究确实毫无价值他们甚至不会围坐着讨论吧。
最后他们达成了一致,讨论终于有了结果,最开始的那位对我说道:“基本通过。核心规则研究所会开启新的实验室。现在正在统筹研究助理。自由行动权限进入申请阶段。”
这倒是没有任何说的味道了,甚至语调都一成不变。
但是自由行动权限只是进入申请阶段,要通过又不知要经历多长时间啊……我的计划真的来得及吗?
我心底焦虑起来。虽然整个会议室的设计都遵循了“高效”的理念,但会议本身不就非常地没有效率不是吗?
这时候突然有人推门进来――是的,就在这没有“门”概念的会议室之中。
在这几乎是拥挤的房中,屋顶竟然就这么打开一扇门。
黑暗携着一个人,从我头顶的方位照进来。看来这里的重力场还特地为这个门开了一条通道。
是宏先生。
为什么这个净者能够走到“外头”来?
他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有趣的东西?
他只平举着一只手,似乎有些电磁波由那手掌传递到围观同胞的仪表中去。那或许是一些什么信息,没有传送到我的仪表上也无从猜测,但可以看见,那些围坐的同胞神色都是一凛。
我强忍着发问的冲动,绷着脸上的冷漠表情,与满面温暖笑容的宏先生对视。
我总觉得他与我之前所见的宏先生有些不同,但那副面容实际并没有什么改变。
只是两个瞬间的功夫,这边围坐席的同胞们就又通报道:“自由行动权限申请通过。现在赋予8271147249197同志自由权限。”
这就通过了?
我再抬头看那位宏先生,终于是看出了些端倪。
净城里的宏先生眼里的全是怜悯与慈悲啊。而这位浑身透露出的是冷漠的气息――那又与黄星同胞眼中只是不关心的冷漠不一样。
这哪里是不关心,分明是早已失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