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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台无折中项的计算机，朱二十七的回答自然是不妥当的。
我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答案。
单单讨论两派谁比较强，就能证明谁的方案更加有价值了吗？那是否那些方案的改进都已经不再必要，只需要精进自己的战斗科技就足够了？或者说干脆造一个人――人像也说了吧？能够随意生产规则了，那是也能随意生产有特殊规则的人的意思吧？
你们的爱星究竟有何意义？
这个答案对你们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为什么就一定要这么激进地改革呢？
“战争最后……怎么样了？”
白洁拉了拉我的衣袖。我这才意识到在我被人像羞辱的时候还有一个人目睹着那一切。
她似乎是想阻止我追求这个答案，又像是向人像展示自己的存在，以此阻止回答。
可我毕竟还是知道了。人像早早说过了，那个结局。
毁灭啊。
“战争……毁灭了一整个宇宙信息圈，以至于你们现在都见不到历史深远的文明。是了，这里最古老的星球就在你脚下。”
黑星。
如果红星确实那么强大倒是有些道理。
“我好像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我这么评论，“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那台计算机是怎么得出那个结果的。”
“没有人知道。但其实也可以解释。原因非常简单，那只是一个巧合，如果有人再重做一次那个实验，结果无论是和平、等待还是自我毁灭都是有可能的。”
人像补充道：“所有的人都不明白那一个结果，于是当中一部分特地舍弃了自己的旗帜，学习了计算机的逻辑，以中立态度进行了案例重演。同样的无数次宕机、重启之后，我们得出了无数个不同的结果：扩张、保守、甚至是和平……这些字符统统都出现在了结果里，唯独战争没有再一次出现。理由非常简单。这就只是一个赤二十七号的设计缺陷：程序崩溃之后会随机显示一个字库里的字符。就是这样简单得好像很荒唐的小缺陷与巧合，制造了这一场宇宙最大规模的战争。”
巧合？
“但这场战争是必然的。是吧？”我摇头。
“当然，正如那位学者所说的。矛盾总是存在，也必须存在。将彼此的争端压抑这么多年本身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何况这两派还都是不折不扣的疯子。战争总是会爆发的。”
人像微微垂头，似乎是凝视着空气中某处。
“不管他们多么的‘爱星’，毕竟是把红星毁灭了。就像不论你多么地爱一个人，你做的事情也未必不会伤害她。”
我心一痛。
“红星的历史就到此为止吧。”他语气似乎有点急促，“为了和你解释你们黄星的历史我也是真的不容易呢。”
嚯……终于是要回到正题了吗……我瞥了一眼背后的白洁，她低垂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严格来说，黄星和黑星能算是亲属关系了――黑星诞生于战争中期，制造的理由是‘战争中保证正常的生产活动’。这就是一颗原本计划用于生产的资源星球罢了。”
也难怪了，就算是现在，黑星上也保留了那么巨量的生产线。
“虽然你也看到了，这些生产线在后来通通变成了武器生产线。这里制造的规则武器甚至以品质优良出名。只是哪怕这里积攒了那么多的资源，在长年的战争之中，这颗主机被命名为‘燃血二号’的星球也最终再没能继续生产了。甚至于生产资料也从工厂设备上删去，只能依据着最后输送过来的那一些资料，渐渐学习到今天这个模样。”
但它仍然是宇宙第一强星。至少是风暴学院星圈之内，第一强星。
这么强大的星球竟然也只是遗民。这个时刻，巨大的信息浪潮仿佛扑面而来，当中溅起些许水花，每一声都如同有无数反物质炮弹在我耳边炸响。
只是……人像为什么要说我们两颗星球……有亲属关系？
像是一个黑暗的真相。
我艰难地开口问道：“那……黄星又是什么？”
“哦，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又跑题了。”人像仿佛嘲讽，“你们黄星只是一个小试验而已。我们制造了一百颗与红星环境相似的星球，在每一个世纪结束时就会投放上一些克隆生物与设备，再加上一些浅显的资料，就这么做成一颗文明的‘种子’。而在战争后期，你们被解冻了。恰好你们是有史以来被投放得最远的一颗，在末世大爆炸之中存活了下来。可笑的是，在毁灭的瞬间，那些固执的家伙还有机会把自己的灵魂传输到你们那颗‘种子’上的。但是他们最终还是留在了红星之上。”
“同生共死，多么伟大的情节。只是他们忘了啊，红星并不因他们诞生，却是因他们而真正毁灭的。”
我心中那一缕微弱的火苗终于熄灭了。我原本还希望那不过只是巧合的相似，或者是并行的进化――但我的信仰竟然是从远古流传下来的？
我也想怀疑这个语出惊人的人像，但是黄星之上无法解释的部分――文字的起源、无情纪元和科技的断层……这些只需要历史上真的存在这么一颗无限强大的红星，再毁灭，就可以解释了。
我只能相信他吧？
“原来我‘伟大’的黄星，不过也只是其他真正‘伟大’的一块碎片。”我忍不住摇头，“感觉”似乎要完全熄火，我的身体也就失去了支撑的力气。
白洁用炫光将我扶住。
我抬头看人像，有那么一个瞬间仿佛有一双沧桑的双眼与我对视，又迅速消融在模糊的面容之中。
不……这是……我低头看着自己无意识稍微抬起的手掌，当中有一种力量重新流动。不是来自于感觉，而是……我的心？
别开玩笑了。依靠心脏输送能量的话，我岂不是和蓝星人一样低等了？
只是……好像我们黄星人和蓝星人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区别啊。
这么想着，那股力量的源泉似乎鼓足了劲，一瞬间将我全身充盈。
我站了起来。
深鞠一躬。
“非常感谢您的解答。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需要您的回答。”
人像闻言顿了一顿，似乎是思考了一会，才应道：“问吧。”
就像黄星与红星相似，也有一颗星球与黄星非常相似――
“蓝星，又与红星有什么关系吗？”我盯着人像，“您应该去过吧？因为您的语句，用的可是蓝星人的语法啊。”
人像沉默。
“终于有点像话了，黄星。”在回答之前，人像转过身去，用背后向着我。
白洁向前一步，与我并行而立。她一脸虔诚，双手合十，仿若信徒，甚至于双目紧闭。我这才注意到她把那个黑色的匣子都放下了。似乎是感受到我的目光，她才张开双眼，当中投射出两束红光，表情又变得十分温柔。
毫无破绽。
而我也没有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