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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洁轻抚着面前漆黑的墙壁。那种手感大约是光滑冰冷的。
“师兄,请一定不要迷失自己啊。”她眉头微蹙,一只手紧紧握着胸前蓝宝石般的挂坠。
“如果你不是执行员就好啦。这可是黄星人里最低劣的职位了。”
哪怕这话说来就像是在祈祷。
……
时间轴回拨,黄星录制投影之前。
这是一个带有删除记忆功能的房间。事实上这艘黑星这艘星舰上每一处都可以提供同样的功能,但是为了节约能源倒是让这些自由组件关闭了大部分的功能,平时只以墙壁地板的形态存在着。而这个房间是黑皇特地划分给黄星的。甚至于现在的情况特殊得黑皇都关闭了这个房间的监控,只留给黄星他需要的几项功能而已。
比较有趣的是,黄星那块仪表是可以以第二权限操控这里的设备的。而从绿星脱身出来,他承受了一些原本可以避开的伤害,使得他现在伤势仍然严重。
毕竟是绿星呢。
黄星大口喝下几罐子的复,但是伤口处的绿星能量依旧在肆虐,与恢复的能量接触抵消之后,细细地爆炸起来,不断地将创口打开再合上,颇有分庭抗礼的模样。而这种均衡带来的肉体上的痛苦使他蜷成一团,动弹不得。纸伞被紧紧抓在手里,近于变形。
通过饮用方式摄取复的速度看来是不够的。
黄星最后眼里还剩一分昏迷之前的清明,咬牙驱动了仪表的程序,将所有的复都直接输入体内。创口表面几乎瞬间结成了一层坚固的血痂,他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
只是他的眼神愈发地阴鸷,有一种混乱在他脑中翻搅着。
他摄入了太多的“复”了。当中名为“冷血”的药物正在与他的心智鏖战,或者说,是他的感情正在被药物一遍遍冲洗着。
他正在失去那些让他锥心刺骨的、温暖的、怀念的经历,或者说,是“锥心刺骨”本身。
这使他更加痛苦。
他想抓住失去的,但又不想;他痛恨那些敌人,但又不知道什么是仇恨;他觉得很痛苦,但又忘记了痛苦。情感的存在被冷血药剂一遍遍干扰着,于是太多太多的不确定在他脑中沉浮。
――如果感觉已不复存在,你还能感受到疼痛吗?
――疼痛都无法感知的话,你还能感受到温暖吗?
他的头终于剧痛起来。这是心理引起的生理疼痛,因此复带来的能量没能起到什么治疗效果,反而带来了更加猛烈的意识冲击。就这样,他站起身来,重心不稳,一头撞在墙壁上。手臂上方才结成的硬痂裂开,露出已然痊愈的皮肉。
这个时候,身体的伤势带来的痛苦已不及脑中万分之一二了。
他浑身痉挛,肌肉过分地鼓胀,嘴里念叨着黄星执行员的那些准则,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唯能使我兴奋的,是黄星的进步;唯能使我愤怒的,是有人对黄星不敬;唯能使我畏惧的,是黄星的伟大;唯能使我心动的,是黄星未来!”
他一遍一遍的背诵,眼神一点一点地变得浑浊。
在几乎完全失去感情,回归理智的那一瞬间,他右手终于松开了伞炳。纸伞倒下之后,伞叶画着兰花的那一面对着他。
“蓝……兰?”
他有些迷茫,自言自语道:“我是谁?”
“我是黄星。”
“不对。”
“那么我是……”
“黄、逍、遥!”
仿佛回光返照,没来得及检查自己的伤势,只对着镜子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模样,他就打开了全息录影。
按着自己的计算,未来的自己到达这里的时候一定是有些愤怒的。
他会认为以自己执行员的身份,不会做出如此下贱的行为――虽然不至于下贱,但这是复仇……作为冷血药剂洗涤过的黄星人,怎么可能理解什么是仇恨呢?
所以,他刻意低头等待了几秒钟,用这几秒钟的不同步告诉未来的自己这只不过是个投影录像,然后开口:“冷静下来了?”
……
录像到一半的时候,他还是失控了。对“那个她”的感情实在是无法对抗这个数量单位的冷血,强行振作还是被那所谓的理智压倒了。
于是那个回归冷静、理智状态的执行员黄星回来了。
可……这份内心的不甘是什么?
他一瞥,看见镜子之中的自己。开启了能力之后的异色双眸,倒是十分妖异。可是为什么会是异色的?难道说那个被感情蒙住理智的家伙,还在反抗?
他不明白,这个毫无根基的人格意识为什么还能够存在。
只是,就算仅仅出自理智的意识,还是有一些话要对未来的自己说吧。虽然不能够理解为什么未来的自己会再来到黑星星舰上,更加不能理解为什么相信那个人会带领未来的自己来到这里的承诺。
“你要记得,你不能记起那些。你不能去寻找真相。这是为了黄星,也是为了你!”
这是为了黄星!
说出这句话,黄星竟然还有些骄傲。
为了母星奉献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关闭了录像。
只是……那个女孩,那个死得不明不白的女孩……
怎么……脑袋里像是有人在嘶吼着什么……
“她为你做了什么?”
“你就该做你自己!”
“连自己都无法满足,有什么好贡献好分享好牺牲的?!”
“什么黄星大业!什么宇宙繁荣!”
“那些都不关你的事!”
“那个女孩!你为她做了什么?!”
听到这里,他微微一愣。
他还没有删除记忆,但是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受。他对自己脑中的记忆感觉到了迷茫:我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
内心嘶吼的声音一顿,连带着他的声带一起震颤:“因为你不是黄星啊!”
“我不是黄星的话,那我是谁?”
他语气平淡念出这句话。
下一秒,他重新打开了全息录像,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双手,他的心仿佛被撕裂一样传来了一种剧痛。
那无关感情,只是胸口处淤积了太多的愤怒,还没宣泄出来。
……
现在。
眼前的投影又一次出现。而画面里的那个家伙竟然从座位上站起身,向着我的方向走来。或者说,在原本录制的时候,他走去的位置是……一面镜子?
他最终站在我面前,眸色依旧异常,呈现出一浊一清的模样。眼底倒映出我的身影――或许是那一个时间的他看着的镜子里的模样。
“你……不是黄星。”
“你不该是黄星。”
“你有名字,是那个人赐予你的名字,和,人生。”
我呆呆地看着投影。
那片记忆碎片被我拾起,一个名字径直插在我的声带上。
下一个瞬间,我和他同时开口。
……
“黄,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