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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乐极生悲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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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潜机极速下坠,耳畔狂风呼啸。他下意识动念,要召本命飞剑救人:“来!”

    无事发生,坠崖少年惨叫声依旧。

    原来最令人难受的,不是“穷途末路自爆”,是“乐极生悲重生”。

    现在的“宋潜机”是华微宗外门弟子,修为低微、道行浅薄。

    那柄召之即来、纵横天下的本命剑,要一百年后才出炉。

    宋潜机咬牙,猛蹬崖壁借力,离弦箭般扑向坠崖少年。

    长臂一伸,捞到对方一片衣袖。抢在衣料断裂前,一把握住少年手腕,几乎同时摸出怀中短匕,狠狠钉进山崖。

    碎石迸溅,擦着他面庞飞过。

    坠势顿止,惨叫骤停。耳根终于清静了。

    那少年大口喘息,死死攥着宋潜机右腕。俩人衣装相似,华微宗统一派发的外门弟子服,无外乎粗布白袍、靛蓝束腰。此刻长袖灌满夜风,空中晃晃荡荡,活像两只吊死鬼。

    两鬼重量,全压在宋潜机青筋暴起,紧抓短匕的左手。

    圆月冷清,普照千峰,却照不透无底深渊。

    此处山崖地脉特殊,天然抑制修士灵气运行,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山间兽吼如雷,崖底白雾升腾。十丈外岩壁上,一株葱郁古树横斜而出。

    宋潜机低喝:“抓稳了!”

    少年惶急,手心满是湿滑冷汗,胡言乱语地哽咽:“我抓不住了,我不行,爹,娘,我对不起你们。”

    “看见那颗树了吗,我数三声,把你荡过去。”

    宋潜机低头,惨淡月光下,他对上一张苍白失血的面容。

    十三四岁年纪,五官清秀稚气,满目绝望。

    他一时间记不起对方名字。这第一块踏脚石,应是个无名之辈,加上时隔久远,自然印象模糊。

    “宋潜机!”对方却先叫破他姓名,双眸赤红,“我孟河泽行事磊落,不曾害人,更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

    宋潜机开始倒数:“三、二。”体内稀薄灵气被他尽数抽空,猛然发力,“一!”

    名叫孟河泽的少年身形腾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啊!”

    老树枝桠剧烈摇晃,落叶簌簌。

    孟河泽四肢并用趴在树枝上,惊魂未定,崩溃大吼:

    “你有病啊!说扔就扔,能不能让我有点心理准备?你没扔准怎么办,我可差点死了!”

    一回头,却见宋潜机右臂不自然垂落,以诡异角度扭曲着。

    已然断了。

    宋潜机满额冷汗,但表情平静,只微微抿嘴忍痛,明显早有预料。

    孟河泽怔了怔,怒气稍散:“喂,你没事吧?”

    今夜命悬一线大起大落,他脑子被晃得一团浆糊。

    宋潜机为救他,竟毫不犹豫地自伤一臂。

    这可是使剑的右臂。

    外门弟子谁人不知,宋潜机勤勉练剑,寒暑春秋,风雨无阻,刻苦到变态的地步,只为通过考核,进入内门。

    明早外门比试,今夜却断臂坠崖,无异于自毁前程、自断仙途。

    宋潜机若右臂不伤,本可以凭匕首独自爬上去。不,宋潜机根本不用跳下来。

    为什么?

    难道他喜欢我,因不能与我“生同裘”,便求“死同穴”,打算先杀了我,再跳崖殉情,下手后幡然醒悟,又舍命救我?

    可我不搞断袖啊。孟河泽心情复杂:“宋师兄,你还好吗?”

    宋潜机如果知道对方心中所想,一定破口大骂,十几岁小孩的狗脑子没点正事,全是情情爱爱的废料!

    但他暂时顾不上回答。不是因为疼痛,前世苦痛吃遍,这点小伤他还不放在眼里。

    而是骇然。

    就在刚才,他右臂脱臼时,发现这具身体虽然根基浅薄至极,连个轻身术也使不出,紫府内却光华隐现,竟似蕴养着一件厉害法器。

    一道潺潺暖流从紫府渗出,悄悄滋养着他右臂经脉。这还是一件疗伤法器。

    不应当,十五岁的宋潜机,甚至没摸过真正的法器。

    他只有一柄低阶剑,从内门执事处买来,是亲传弟子铸剑剩下的废料所造,已花空他全部积蓄。

    不是法器,自然不能炼化,无法收进体内紫府蕴养。宋潜机每日练完剑,立刻仔细擦拭,藏剑于匣,平时出门只带一把短匕防身,正是此刻钉入山岩那把。

    一个“穷”字逼死人。剑若损伤,没钱修补重铸,外门考核拿什么打。

    宋潜机小心翼翼的感知紫府,神识尚弱,勉强施展坐照自观之法,只见一道模糊白色轮廓,形似宝瓶。

    是净瓶!

    那件他亲手炼制,用来盛放不死泉的空间法器,可保灵气不散,流水不腐。

    宋潜机微微颤抖,他看见了净瓶透射出的五彩蕴光。

    瓶中物没人比他更熟悉——不死泉。他九死一生求得,引来举世追逐争夺,蕴藏无穷生机的天地至宝。

    本该随他自爆消亡,如今仍静静悬浮在他紫府,焕发柔和光彩。

    上辈子直到死,宋潜机也没发现不死泉有疗伤之效,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尝试探究不死泉的其他效用。

    人们都怀疑他要将宝物据为己有,其实他默认那是“公物”,甚至不曾收入紫府,而是放在随身空间法器中。

    宋潜机试着取出净瓶,神识却像被烈火灼烧般剧痛。宝物有灵压,类似大能身上的威压。他现在修为低微,神识孱弱,无法触碰这种级别的法器。

    空有宝山,触不可及。

    宋潜机并不着急,只长叹一声,感怀万千。

    既然救世主由上天注定,人族命运轮不到我操心。不如去凡间寻个清静荒僻处,有了不死泉的无尽生机,任何死地荒山都能变世外桃源。

    凡人平均寿数五十,我保养得法,活够九十,天地浩劫还有一百二十年才开始。天灾之前,四海太平,人间繁荣,我还有许多好日子。

    一条崭新道路浮现眼前。路上没有血腥杀戮,只有一片良田、一群鸡鸭,一间大宅……

    他抓着匕首吊在半空,被山间寒风吹得摇晃,模样狼狈。

    心怀却极舒畅,好像一场大风吹走胸中块垒,才真正的重获新生。

    这仙途谁爱修谁修。这天地谁爱撑谁撑。

    今夜出得华微山,混入凡间做凡人,走犬斗鸡种田地,潇洒短命过一生。

    “宋师兄,你说句话啊!”孟河泽锲而不舍地呼喊他。

    “我没事。”宋潜机睁开眼,心情很好,“此处地脉特殊,山河走势恰成一道‘困龙锁’,你从前的灵气路径运行不通,我传你一套新的轻身术口诀,你仔细记好。学会了就能来去自如。”

    “你为何杀我又救我,现在还教我功法?”孟河泽表情纠结。

    宋潜机:“凝神静气,抱元守一。”

    孟河泽不愿错失良机,盘膝枝上,端正打坐。初时半信半疑,越听越心惊,这显然不是一套普通口诀。精妙深奥,却深入浅出,不知宋潜机从何处得来。

    外门弟子名为弟子,实际在门派中地位与杂役无不同。种灵田、喂灵兽、挖灵石矿、服侍内门弟子和执事,以此换取微薄灵石,购买功法修炼。门派除了最基础的吃穿,什么都不提供。

    修真界的功法、灵石、宝地,被各大门派、世家牢牢把持,瓜分殆尽,底层的上升通道几乎断绝。

    不愿意做杂役换资源没关系,少了一个你,还有数不清的凡人等着机会登仙途。

    孟河泽心中滋味莫名,宋师兄这套精妙身法,必然是大费周折求得,为明早外门考核准备的“杀手锏”,现在竟对自己倾囊相授。

    “都记下了?”宋潜机皱眉,不满对方走神。

    “一字不差,多谢师兄传道。”

    宋潜机神色缓和,没想到这小子资质不错,一心二用也能过耳不忘。

    看在一声多谢师兄,且孺子可教的份上,他决定救人救到底:

    “你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谁都别见。等明早考核结束再露面。”

    孟河泽大惊:“你想要我错过考核?你右臂负伤,我也缺席,入内门名额岂不是白送给姓赵的?我不甘心,难道你甘心?”

    宋潜机想了想上辈子经历,顿觉万分头大:“赵济恒是内门赵执事的家族子侄。赵执事效力华微宗五十年,收拾几个外门弟子易如反掌,这次考核只走个过场,赵济恒算是内定了,明白吗?不然你以为咱俩为什么大晚上不睡觉,吊在这儿吹风?乘凉啊?”

    前世他受人教唆,与赵执事交易,以为除掉孟河泽就能换取入门机会。

    考核大会上,宋潜机推人落崖的影像被反复播放,公开处刑。

    群情激奋,他受万众唾骂。死罪既定,当场领了三百打神鞭。

    赵济恒顺利入选,还得到为同门伸张正义的美名。至于被推下深渊的孟河泽,没人真的关心他死活,更没人搜山收尸。

    宋潜机拼死越狱逃生,从此做了散修。

    孟河泽不笨,一点就通:“赵济恒竟与赵执事有这层关系,怪不得。赵执事要你除掉我,你若不假意答应,他还会使别的手段。所以你将计就计,让他们以为我们死了,等考核结束,我们就安全了。”他神色略尴尬,“宋师兄用心良苦,我还以为你对我……”

    宋潜机不解:“我对你什么?”

    “不,没什么!”孟河泽转移话题,“经此一事,我才真正认识宋师兄。师兄品行高洁,不屑与小人一伙同流合污。救我性命、传我功法,从前是我对你多有误解。”

    “误会!”宋潜机赶忙打断,“绝非如此!你就当我上辈子欠你的行吗!”

    凭孟河泽的资质,前世若坠崖未死,也该成一方人物罢。

    他一时起了惜才之心,真诚劝告:

    “仙途路远,莫太计较一时一地的得失。区区外门考核,错过何憾之有?下月初三,便是十年一度的登闻雅会,这次轮华微宗做东,外门弟子也能参与。你早做准备,养精蓄锐到那时,不愁没有出头的机会。”

    该说的、能说的,他已经说完了,是时候假死脱身,下山种地了!

    宋潜机踌躇满志,五指一松。

    孟河泽听得感动,如此重要的消息,宋潜机毫无保留地分享,指点自己出路。甚至不为挟恩图报,说出“就当我上辈子欠你”这种瞎话。

    他想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恶势力赵执事,感谢修二代赵师兄,让他在捧高踩低的外门,交到一个真正好朋友。

    “好,就等登闻大会,你我兄弟二人齐心协力……”

    话未说完,忽见宋潜机虚弱一笑,左手短匕滑脱,直直坠入深渊。

    山崖树杈横斜,他一路撞断七八根,依然去势不减。

    “宋师兄!”孟河泽笑容瞬间凝固,血色尽失。

    少年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在深渊回荡:“不——”

    宋潜机恨不得仰天大笑。

    再见了小兔崽子!

    再见了华微宗!

    再…靠,他为什么跟我跳?!

    年轻人能不能有点主见,跳崖也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