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蕲年宫内。
巍巍大殿前,八尊历经蛮荒、周身古朴的方鼎,散发出无垠岁月的气息,宛如洪荒归来的巨人,屹立在宽阔的广场高台之上。
鼎身青铜纹路,气韵流转,名山大川、奇珍异物皆镌刻于其上,龙纹兽首缠绕在鼎足,玄奥的字体填补空缺,浑然天成,至高无上,镇压山河。
这,是秦国的九鼎之地。
虽然少了一尊,但是八尊鼎器各据一方,就像是镇守气运的圣器一般,为秦所用。
亦如当今的天下,只差其一,便可圆满!
嬴政和一众宗室老人,立于高台之上放眼眺望,看向宫门处,那个缓缓走来的少女。
嬴洪脸色淡然,跟身边的赵华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身后,其余的宗室老人,不管是封君还是列侯,见到前面二人的动作,俱都低下了头颅,静声候立。
宗室今天受邀前来,是被拉拢的一方,至于说,嬴凰给出的价码能否打动宗室的心,那就不是嬴洪该考量的事情了。
不消片刻,那少女便走到了高台之下,在身边侍女的搀扶下,挽起素白的裙纱,一步一步踏上高台。
“嗯?”嬴政的目光始终放在赵诗雨身上,越到近前,嬴政也就看出了些许问题,眉头不由地皱起。
近在眼前,嬴政自然就看到了少女脸上那一抹苍白,神色间也隐隐有些倦惫。
身体不适吗?
想到此,嬴政上前两步,飞快瞄了眼少女的小腹部位,关切地说道:“脸色怎么这么差?先去殿内休息下吧,我让医师过来。”
女人嘛,难免有那么几天,嬴政以前也不是没见识过……
“不用!”费力爬上最后一层台阶,赵诗雨微微喘着气,轻轻拍了拍有些颤抖的大腿,苍白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异常的红润,朝着嬴政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嬴政了解赵诗雨的脾性,也知道她的倔强,见状也就不再多言。
蕲年宫面积广阔,赵诗雨本就头脑发昏,再急惶惶地走了这么一截路,就有种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
这一刻,赵诗雨算是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老了,身体素质不行了!
当然!不行就是不行了,赵诗雨现在也没什么气节,不可能因为这么丁点儿的缺陷就放下往日的舒适安逸,鸡汤偶尔小酌一下,陶冶下情操还是可以的,但不能当饭吃!
回过神,赵诗雨看向嬴政身后,宗室上下但凡有些头脸的君候,都在那边候着。
“嬴凰,见过宗正,见过诸位!”赵诗雨上前一步,面向嬴洪等人,执礼相对。
规矩礼数虽然端正,但是宗室众位君侯的眉头,却不约而同地一皱。
嬴政当前,嬴凰未曾向王上见礼,反而本末倒置,朝着自己等人先行礼对,这拿君王威仪置于何地?又将王上置于何处!!
更要命的是,自己等人要是应了,岂不是跟那嬴凰一样,不懂得尊卑?
宗法族规,如同国之律法一般,不可犯诫!
就跟祠堂拜祭一样,都是从上往下,从最老的先祖开始跪拜追悼。你一进去先给你爹磕头?那其他人不把你这个大孝子打出来才怪!
别看嬴政年纪小,也别看在场的宗室君侯个个都苍髯白须,王就是王,臣就是臣!
嬴政若是心情好,叫一声叔祖,那得感到荣幸、谢恩。嬴政要是心情不好,喊一声匹夫,在场的哪个君侯敢龇牙咧嘴、急头白脸??
说白了,宗室礼法、嬴氏族规摆在那里,尤其是年长之人,越是古板,也越重视宗族法规。
一时间,嬴凰虽抬手持礼,但是面对的宗室众臣,却始终没有动静,只是冷眼凝视着,气氛随之一僵。
见此情形,赵诗雨猛地一咯噔,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不会吧?宗室不会想给我穿小鞋吧?!
讲道理,要是像寻常士族或者是朝中臣子那样,因为各自利益而抵制赵诗雨入秦的,那赵诗雨倒也认了!
可是你嬴氏宗族好歹也是跟我合信商会暧昧了好多年的,相互之间的合作互惠这么些年以来就没断过,那关系就跟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样,你宗室也跟着来这套就不地道了吧?!
再说了,老娘今天可是给你们宗室“送礼”的!!你们什么态度?怎么还不如人家芈系上道儿呢??
想到这儿,赵诗雨那小眼神儿一肃,眉毛微蹙,很不爽地看向嬴洪,想要寻个解释。
见赵诗雨看过来,嬴洪老脸挺平,下颌朝着嬴政那边点了点,算是提醒。
虽然在私下里,嬴洪知道赵诗雨跟嬴政关系亲密,相交莫逆,基本上不会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但是在王宫之中,尤其是宗室面前,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该施的礼数必须要做,不能因为私交或惜才而偏颇。
说白了,嬴洪这也算是借着宗室之名,给嬴凰施一点点压,让这小妮子知道这是在秦国,行事要懂得分寸,在王上面前也要注意礼数,不能太“狂妄”。
虽然这“威”立得稍微有一些些迂腐,但是不得不承认,“迂腐”往往是最有效的借口,不轻不淡的同时,又能恰到好处达到目的。
这时,被嬴洪“指点”了一下,赵诗雨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心里暗骂一句“艹”,然后兀自郁闷。
没办法,来此之前,赵诗雨已经把所有的细节都细盘了一遍,在宗室面前的见礼先后自然也在考量之中。
不过,大清早那一“劫”,再加上刚才嬴政那一打岔,把这回事儿忘了个干干净净,心里只顾着“尊老爱幼”,先尊老后爱幼……
赵诗雨琼鼻微颤,吸了吸鼻子,无奈地转头,看向一旁的嬴政,使了个眼色,想让嬴政帮忙解解围。
不过,在接收到来自赵诗雨“求救”的目光之后,嬴政嘴角微扬,双手反而背到后去,偏过头不理不会。
昨天摆谱的时候,被赵某人跳起来赏了个爆栗,每每想起,现在脑门还发烫呢,如今见到某人吃瘪,嬴政心里还是有一些小欢喜的。
在看到嬴政脸上那玩味的笑容之后,赵诗雨先是一愣,无名之火升起,一双秀美的招子微微眯起,恨恨地刮了嬴政一眼。
想看我笑话?那老娘还就不装了!!
当即,在宗室一众人等的观望之下,赵诗雨嘴角微微嚅动,隐隐嘟囔了句啥,连身子都没正对,抬起双手握住,极其敷衍地朝着嬴政拱了拱手,像是拜年一样。
说是拜年,但是从那张小脸表露出的神色来看,更像是去上坟……
“……”嬴政,嬴洪,赵华三脸低垂,心中无语。
“呼哧~~呼哧~~”
“唉~~”嬴洪听到从身后传来的粗重呼息声,无奈地叹了一声。
不用回头都知道,后面那群“老年人”眼睛里面都快冒火光了,估计要不是看在嬴凰是个女娃的份上,这一个个老头都要挽起袖子冲上去“关切”某人一番了。
然而,直面面对那一双双红目厉眼,赵诗雨却不屑地“哼哧”了声,满脸的不以为意。
明悟了宗室想要树立一个下马威的目的之后,赵诗雨就不再拘泥于那些“礼节”了。
君子之交礼数太多,还是小人之交好,没那么多规矩。而且有些时候,“小人”往往比君子更君子。
尽管宗室的那些君侯看重礼数,在乎面子,但若是赵诗雨拿出让这些君侯都为之胆颤的价码,到那个时候,哪怕赵诗雨的表现像个街溜子,这些君侯也会笑得像菊花一样迎合,哪敢甩脸色?
“等着,一会儿就让你们跪着叫爸爸!”一想到此,赵诗雨脸上就美美地一笑,转头看向高台之下的王永,使了个眼色。
底下的王永看到小姐示意,当即吩咐身旁跟着的下人,将随行带来的诸多物件拆开包装,有的搭机组装,有的直接摆了出来,有的更是套在了随行牵着的马身上……
高台上的众人,在看到赵诗雨的举动之后,虽然面上依旧冷凝,但是各自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嬴洪不由自主地伸长脖子,与宗室众人一样,伸长脖子看了过去。
就连嬴政,也压不住心里的好奇,斜着眼瞄了瞄赵诗雨,跟着放眼望去。
高台下,在所有物资都准备妥当以后,王永挥袖擦了擦额前的汗水,抬起头看向高堂之上的小姐,摆了个“耶”的手势。
“嘿嘿~!”见一切准备就绪,赵诗雨得意地一笑,随即回头看向宗室众人,视线流转,最终放在了为首的嬴洪脸上。
“我说过,我会送给宗室一份大礼!现在礼物已经拆分好了,宗正可愿随我去看看?”
赵诗雨嘴角微扬,看着宗室众人脸上的复杂神情,心里就异常爽快!
那是一种看不惯自己却又不敢跟自己闹掰的复杂心情,简称“稳重”!
当即,嬴洪一展大族风范,老脸成熟稳重,无半点风波,说道:“既然公主盛情邀请,吾等自当遵从!请~~!”
“呵呵~请!”看到宗室这前后迥然的嘴脸,赵诗雨不遮不掩,白眼一翻,扭头就下了高台。
虽然被甩了眼色,心里难免也有些不舒服,但是宗室这一众君侯哪个不是年过半百的人精,从外表看不出任何端倪,一个个沉着老脸,紧紧跟在赵诗雨和嬴政的身后,寸步不离,像是一群保镖。
一行人走到跟前,就看到王永先捧着一副木盒,在赵诗雨身边站定。
“这木盒……”嬴洪虽然老眼昏花,走到跟前才看到木盒的形状和纹路,不过在看清的同时,心里头瞬间一震。
嬴洪下意识地转过头,恰好赵华也看了过来,各自的眼底都带着些凝重,显然二人都想到了什么,知道这盒中装的是何物!
嬴政看着眼前的木盒,只觉得隐隐有些熟悉,不过时间太久,短时间内想不起来了。
这时,看到嬴洪等人脸色沉重,前面的赵诗雨嘴角一弯,略带戏谑地出声:“这盒子,想必宗正应该见过的吧?”
“……”嬴洪老眼闪了闪,没有出声。
后面一众宗室君侯,虽然并不知晓这其中的隐晦,但是看到为首的宗正和赵华都不发声,自然也没有冒然出头。
见嬴洪不语,赵诗雨笑了笑,走上前打开了木盒,说道:“几年前,我合信商会曾与贵国先昭襄王有过一次交际,昭襄王赞许我合信商会的作为,特将其亲身佩剑七星龙渊赠予我合信商会,为日后所用!”
木盒开启,其内锦缎填合,躺着一把绝世之剑,剑身深邃缥缈,望之犹如巨龙磐卧,剑锋寒光四起,逼人心魄。
随着赵诗雨话音落下,现场为之哗然,嬴洪之后的一众宗室君侯俱都惊呼出声,难以置信地看着木盒中的长剑,满目惊惶。
就连手捧着剑盒的王永,一张肥脸都禁不住一颤,瞬间就大汗淋漓,紧张不已。
秦王许剑这一件事,合信府知道的人不过一手之数,就连王永福伯这等老人都不知情。
七星龙渊剑,乃是象征着诚信高洁的名剑。而这把剑的主人,更是将秦国送上霸者之路的昭襄王,嬴稷!
换句话说,这七星龙渊剑,便是秦王剑!秦国宗室想要回收,就必须满足持剑者的要求,这是由古至今的传统。
这不由地让宗室君侯惊骇莫名,虽然不知道嬴凰通过何等手段得到了这柄消失许久的秦王剑,但是剑在对方手中,宗室恐怕也要受其桎梏,前景未知啊!
不同于其他人的担忧,嬴洪和赵华二人,一个是朝中宗正,宗室亭侯,妥妥的宗族之主;一个是渭玄商会会长,宗室旁系族长。
二人都算得上是嬴氏宗族的执掌者,自然明白这把剑所代表的含义。
知道得越多,忧愁也就越重!
而站在赵诗雨身边的嬴政,这个时候也是回想起这柄剑的来由始末!
当年赵诗雨看穿了郭开的隐秘,却又表现出亲秦的意愿,没有检举,再加上庇护嬴政的功绩,昭襄王便借郭开之手,将七星龙渊剑赐给了赵诗雨。
不过,当年昭襄王给赵诗雨的说法……是凭借此剑,赵诗雨可号令秦国王室,不论任何要求,秦国都要允!
有了龙渊,即便宗正等人心中抗拒,也不得不满足赵诗雨的要求。但是这样一来,就等于借势强压,宗室心中必有怨气,这会是赵诗雨想要的吗?
念此,嬴政看了看赵诗雨,又看向脸色沉重的宗正等人,心里暗自思索。
这时,秦王剑所引发的哄乱声也逐渐平息,赵诗雨看着宗室为首的嬴洪,问道:“持秦王剑,可令宗室!宗正,此言可对?”
“……”嬴洪无言以对,虽没有点头,但在这个时候,不反驳便是认可。
赵华沉声问道:“公主,是想以剑为号,制宗室而用之?”
此言一出,不说赵华等人脸色阴沉,就连嬴洪老眼闪动间,也隐隐有几分失望。
对此,赵诗雨不闻不顾,依旧追问道:“不可以吗?”
话说到这儿,赵华眉头紧皱,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看到嬴洪上前一步,道:“先昭襄王曾有遗诏,若后世有人持秦王剑入秦,不论出身,不论所求,宗室皆不可逆!”
“不论公主是何要求,我宗室都会配合,绝不会违逆公主之愿!”说着,嬴洪面朝着赵诗雨躬身一礼,不悲不喜,形色淡然。
见嬴洪开口,赵华虽然心有膈应,但也没再多言,一同屈身:“我等,遵从公主之意!”
“好!”赵诗雨高声应和,唇角噙着笑意,缓声说道:“入秦之后,确实有不少地方需要宗室协助,能够尽快整合王族之力,对我而言,最好!”
说完,看着面前不作声的宗室众人,赵诗雨脸上玩味之态尽去,正色道:“但是我知道,秦国重诺,秦法重信!若我用秦王剑令你等顺从,发号施令,你们不会反对,也不会说什么。”
“我也知道,这样一来即便能得到宗室相助,但却不足以让你等自心底归服。因为我还是那个彻头彻尾的赵人,是个外人。即便我身在秦国,即便我入秦廷为官,即便我是千万秦人敬仰爱戴的嬴凰公主,可我身体里面,没有秦人的血脉,没有秦人的骨性,只是依靠秦王的这一柄剑,就永远不可能被秦国、被秦人所接纳!”
嬴政,嬴洪,赵华,宗室君侯俱都被这一番言论所吸引,举目看向人群中的赵诗雨。
“昔日六国公子齐聚邯郸,我合信商会被列国所觊觎,连同宗同本的赵王也不例外,都等着我合信府被六国声威压下,分而食之!”说起往日之痛,赵诗雨声线低沉,心里很不好受。
那一次的六国逼亲,真真正正让赵诗雨感到无能为力,甚至是绝望……
若非最后墨家相助,若非秦国出面,赵诗雨不敢想象,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嬴政看着眼前的少女,薄唇紧抿,手掌不由自主地捏紧,仿佛能感受到少女的心境,满眼都是怜惜。
“嬴凰不会忘记,最后是先昭襄王出面,为我合信府解围,将嬴凰拉出了苦海!秦国这个恩情,合信府永远也不会忘记,嬴凰时刻都铭记于心!”
“列国鄙于娇娥,讥谩谄讽,不吝耻笑,唯有秦国解下世俗眼光,封女子为卿,此番豪情,嬴凰又岂敢辜负?”
“嬴凰此番入秦,既是一展胸中抱负,亦是还贵国以恩情,这两者并不冲突。秦国对于我,不仅仅是一个施展的平台,更是千古一国之梦的开始!!”
“为生民立命,开万世之太平!秦君有并天下的雄心,秦人有开创山河的血气,秦国更是有倾一国之力覆压天下的底蕴!在我看来,天下的未来在秦,百姓的生计在秦,破除万民身上累累枷锁的希望,同样在于秦!”
说到这里,赵诗雨双目生华,其声郑重:“诚然,以秦王剑为由,固然能以最短的时间得到宗室助力。但是为了达成万世之盛,我需要的是宗室上下同心同德,需要各方统一阵线,共同应对这未来的风雨飘零!”
“秦国,便是承载着一切的一把神剑!我会尽一切所能,为这把剑铸就无双之锋芒。但同时,也需要执剑之人不得有丝毫的杂念,辟除乱象,一往无前。”
“所以,我不会用一柄剑来获取你们的归服。即便这把剑是昭襄王所留,我也不会将其当作是筹码来换取便利。我要的,是你们发自内心的认同,是宗室不遗余力的支持,是不论发生任何事都要坚定不移地去相信!唯有如此,才能在这乱世之中辟开盛世的契机!”
赵诗雨定定地注视着嬴洪,一字一顿地道:“我想成为你们所认可的‘秦人’!这把七星龙渊,便是我送给宗室的第一份礼物!它不仅象征着你们秦王族的诚信,更代表着我合信府的高洁之心!”
话音刚落,王永合上剑盒,上前几步来到嬴洪身前,递了出去。
看到这里,嬴政嘴角微扬,和煦一笑。
这才是印象中那个孤傲自信的嬴凰!
另一边,赵华神色复杂,从王永手中接过剑盒,深深地看了眼傲然自立的嬴凰,既觉得震撼,又感到理所应当。
好像这样,才是这位嬴凰的风范!
与此同时,嬴洪再度扶手作揖,面向嬴凰,俯首一礼。
“公主高义,老夫敬佩!”这一礼,心中再无半点堵塞,唯有相对等的敬意,和对少女的肯定。
嬴洪身后,宗室众人同时屈身执礼,不过与之前不同,这一次是真正的发自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