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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袤辽阔的起伏坡地之上,一大波骑甲洪流就像是低空压下来的乌云,乌压压的一大片,正飞快压过旷野,直袭前方的山地而去。
视线随之拉近,铁甲洪流当中旗帜高悬,其上所书“李”字虎纹櫜旗,正迎风烈烈飘荡,彰显出这一大片骑兵的分属。
这时,大队前方的一小股骑兵,似乎遭遇了状况,在停滞了片刻之后,依旧向前驶去,只是远远看去,数量正逐步减少……
后方大队步伐不减,依旧火急火燎地赶路当中。
“将军,前方斥候来报,山径小道之上多有陷阱诡道,似是秦军留下的牵绊,斥候营已经在逐步处理!”大队中军当中,范勇鞭策良马行至李牧身边,高声禀告。
“不过是来拖延时间的,不足为惧!有发现敌军吗?”李牧闻声之后又追问了句。
“目前没有,不过从陷阱的规模来看,所用来拖延的人数最多不超过一万,而且布置略显仓促。”范勇连忙说道。
“略显仓促?哼!在我赵国之地,想要依托地利拖延时间,真是天真!”李牧冷笑一声,随即高声吩咐道:“传令下去,斥候营四散而出,尽早探明对方是否有兵马埋伏,一有情况即刻通知,中军不与之接触,绕过去直奔阏与!”
“喏~!”
…………
赵军骑兵部队前方五十里之外的小山坡上,一队万人秦军步卒正依托山形,布置阵线,准备拖住赵军前进之路线。这一队人,便是井忌留下的斥候营一干人等,准备在此拖住前来支援的赵军,从而掩护后方井忌攻打阏与城。
“校尉,赵军的斥候兵发现我们了!!”一策马疾驰而来的兵士,在这斥候营校尉的面前停下,翻身下马,拱手急声禀告。
“这么快?!”那校尉闻声也有些惊讶,自己等人才刚刚安排好阻击的准备,就被赵军的斥候给发现了?这是咬得有多紧啊!
“对方来援兵力呢?有没有探查到?”腹诽了一句,校尉连忙追问。既然被对方发现了,那就唯有死战到底了!
“全是骑兵,已经离我们不到五十里了!而且对方中军有李字櫜旗,看样子应该是李牧亲自带队!数量足有六七万之多!!”兵士恭声禀告,脸上的汗水止不住流淌,焦急与紧张充斥于面上。
这份情绪,自然也影响到了眼前的校尉。
听闻李牧亲自率兵前来,校尉也是暗中吞了口唾沫,人的名树的影,李牧身为赵国唯二的名将之一,能与廉颇之流相提并论,可见其威赫!
更何况,对方来的是七万骑兵部队,己方只有一万步卒,这一战真要打起来,那已经不是难了,而是地狱级的试炼!!
不过,校尉从井忌那里接到的命令就是不惜代价阻击赵国来军,既然阵仗都摆开了,校尉也不可能临阵退缩,触犯律法!
想到此,校尉神情一肃,浓眉倒竖而立,沉声喝道:“传令下去,时刻盯着敌军动向,弩箭手张开弩机,瞄准山口,若李牧敢来,定要让他知道我秦军之悍勇!”
“喏!!”情绪相互影响,校尉的血气瞬间传染给了传信的兵士,兵士满脸涨得通红,高声呼和了句,随即利索地翻身上马,通传校尉指令。
“报!!”在兵士走后,才半刻钟不到,就又有斥候来报。
“校尉,赵军主力骑兵行军路线有变,似要绕过我们阻击的山口,从山那一边的平原过去,如今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什么?”校尉闻之满怀诧异,随即很快又释然,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不愿在此浪费时间吗?!”
思定之后,明知在此地呆等已经无所作用,校尉当机立断,立刻变换将令:“传令,此地所有军队全部整顿收拾,抛弃阵线,全力朝阏与方向急行军!!同时派遣斥候前往通知井忌将军,明言赵军支援兵力以及主将!”
“校尉……我们都准备半天了,就这么走了吗?”斥候有些愣然。
“对方既然选择避而不战,我们在此守候就毫无作用!李牧之军全是骑兵,就算是绕远路都比我们快,不能被对方偷袭我中军大帐,我等即刻前往支援中军,快去传令!!”说到最后,校尉冷喝一声,威势尽显。
“喏!!”斥候当即明悟,连忙转身离去,通传将令。
…………
翌日,阏与古道。
阏与城下,十里秦军营帐之中。
井忌看着手中的木牍,眉头紧皱。这时旁边的副将王腾见状,连忙出声问道:“怎么了?”
“后面的斥候营传讯,说李牧亲率七万骑兵,星夜迫近阏与!估计很快,就赶到这里了……”井忌眉头紧皱,叹息了声,表情不容乐观。
“什么?七万骑兵!!那断后的斥候营和一万弟兄怎么样了?”副将王腾闻之一惊,步骑本就相互制衡,一万的步卒别说对阵七倍的骑兵,就是同等数量都异常困难,对方还是李牧统兵,那这一万步卒……
“他们没事,李牧根本就没有与他们交手,而是绕过前军,直接奔袭我们而来!”井忌沉声回道。
“……”王腾一愣,立刻反应了过来,一时有些沉默:“七万骑兵……径直朝着己方奔袭而来,这样的情况之下,即便有十四万的秦军在此地,但是面对赵国弓骑兵的袭扰,根本无法攻城啊!”
显然,如今的井忌大军,除了阻敌的一万多人还未归队之外,其余的虽有十四万之多,但是一旦进入攻城战,就不能再受其他干扰,否则战场时机稍纵即逝,极有可能灭团……
而李牧所率的七万精骑,就是这一场斗争当中最大的变数!
井忌也知道这个道理,现如今阏与城戒备森严,因为李牧的传讯,他们的守将已经知道了井忌军的意图,对此多有防备,能做的唯有攻城!但是李牧大军随时都有可能赶至正面战场,蒙骜那一边井忌也不知道具体动向,一旦双方没有同一时间进攻阏与,井忌这边又被李牧夹击而覆灭,那这吞并赵国的计划不就要泡汤了吗?!
想到此,井忌的神情就很是凝重,眉头紧皱,郑重言说道:“出兵之前,蒙骜将军曾经说过,会时刻注意阏与动静,一旦我们这边大举攻城,他们那边也会夹击,一举攻占阏与!如今李牧已经快速逼近,时间宝贵,我们也只能赌一把,即刻发兵攻城,尽快引动蒙骜将军那边,趁李牧赶到前攻下来,那李牧之军也将不足为惧!”
“可是,如今阏与古道被封闭,两侧都是崇山险峻,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蒙骜将军是否已经准备好了攻城事项啊?!”王腾这时很是焦灼。
阏与城总共只有三五万守军,但是依托地形关隘之险,易守难攻,己方即便十四万大军攻城,胜负也不好说,万一被拖着还没攻打完,李牧之军就到了,那情况很是危险啊!
“不知道也要打!否则等到李牧赶到,我们将身陷囹圄,被赵军包夹!即便阏与守军不出,就光李牧一人之军,我等也不见得会胜之!倒不如就此放手一搏,即刻派遣大军攻城,争取一线生机!”井忌面容严肃,只因现在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战争的凶险也在这一刻显露无疑,稍稍有所差错,这十四万秦军将葬身于此,难以功成!
“……”王腾沉默不语,很明显被井忌说动了。这其中利害确实难断,但又不得不断,而且还要早早决断!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还是得听天由命!”见王腾不语,井忌安慰了句,随即神情一肃,心中对此战有了决断,正色吩咐道:“此战对我秦国而言至关重要,更是关乎公子之大筹谋,绝对不可失败~!”
“我之意,是让前军与中军一同压上进行攻城战,你代我指挥中军,放开声势攻城。而我则亲率三万后军,与先前阻敌的一万兵马前后夹击李牧,为攻城延缓时间!阏与古道不比先前的开阔坡地,这里只有一条通路,两侧都是崇山峻岭,三万后军兵马足以堵住山口,死死遏制李牧之军,李牧想要援助,就必先要与我交战。如此,或可争取到些时间……”
井忌这是,要自己率领后军阻敌,用三万步卒抵挡对方七万弓骑兵,为前军中军攻城拖延时间,这简直就是在玩命!
一听这话,王腾立马就跳了起来:“不行,坚决不行!!这根本就是用命拖延时间啊!!就算要去,也得我去!你是我们这一军的统领,岂能擅离中军?万一你出了什么意外,大军岂不乱矣??!还是我去领着后军去阻击为好!”
“不可!”面对王腾的反对声,井忌当下就反驳道:“中军有将旗,只要将旗不倒,我在与不在又有何妨?况且攻城战本就是靠人力堆出来的,只要按部就班地发令,其他再无变故。但是后军阻敌不同,本次攻城能否获胜,主要就是看后军那边的战斗,只要能够拖住李牧的步伐,十一万秦军攻城,我们的胜面还是很大的!我作为主将,面对着主要的战场,又岂能置身事外?!”
“况且,出征前我就已经向公子和麃公老将军保证,就算是啃也要啃下阏与,此战不论如何,必须得胜!否则我井忌有何颜面再返回秦国?!攻城战就由你来,我亲率后军阻敌!!”
“可是……”
“没有可是!我乃主将,一切都听我的!服从军令!!”
“……”王腾见状还想再说什么,看样子很是无奈,但却被井忌无情打断,一时更加无奈。
“哎……!”王腾无奈至极,最后也只能应下了攻城之分属。
“呵呵~~这次就看你了!若是你攻城顺利,说不定我还要仰仗你来搭救呢!”见王腾服从命令,井忌也不再严肃,换上了一副轻松的笑脸,笑着跟王腾打趣。
“……”王腾见状,忍不住苦笑一声,无可奈何。
随即,大军震动,军令不断传出,三军一分为二,前军中军即刻奔赴阏与城下,没有一丁点儿的前戏,立刻就准备攻城事宜。
而三万后军,则在井忌的率领之下,朝着阏与古道的入口驶去。
…………
阴云扶风起,阴雨绵霏霏。天上小雨滴落,击打在土地之上,兵甲之上,发出绵柔的声响,令人心灵沉静。
但此刻阏与古道的入口处,却没有人能静下心来……
两军对垒,一方三万步卒,另一方则是七万的骑兵,气势如长虹般贯穿天地,小雨都被这股气势冲得纷乱无章,胡乱飘荡。
呖呖风声中,井忌身处在大军的最前方,看着对面骑兵阵中缓缓策马走出的白袍披风将领,心中一沉,暗念一声:“果然是李牧亲来!!”
见到对方径直奔前,并未第一时间开战,看样子好像要交涉一二,井忌见状,也顺手甩了下马鞭,两腿一夹马腹,朝着李牧行去。
双方主将在缓缓靠近,两边军阵却都无一丝动静,静候会晤结果。
“李牧将军,别来无恙啊!”井忌策马走到跟前,看着迎面停下的李牧,笑着打了声招呼。
“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井忌!”李牧表现得就很不客气,直呼井忌其名,可见此番秦军的动静让李牧有多么的恼怒,也让李牧忍不住讥讽了两句:“天下颂扬秦军虎狼之名,只是今日没有想到,秦军竟然也会使这些卑劣的手段,上一战还是我赵国盟友,如今却背刺下手,真是令人所不齿!”
“呵呵~~李牧将军真是直率心肠!只是这兵争之事关乎国本,一切都以实力说话,手段什么的,都不重要,将军以为呢?”对于李牧的讥讽之言,井忌就显得坦率不少,大大方方承认了此举,并将之抬升到了国家争端之上,堵住李牧的追责。
“你秦国,此番真是好手段啊!就在昨天之前,我都还认为秦国此番是助我赵国而来,却没想到尔等竟有这般筹谋!”李牧面色复杂,沉声说道:“阏与乃是太行山之咽喉要道,阏与若丢,太行山将不保,赵国也将被太行拒之门外,再难威胁到秦国边境!而你们,假借援助之名,进入我赵国境内,为的就是此刻,攻取太行之冲要!”
对面,井忌笑脸嘻嘻,就这样静静看着李牧,不说任何一句话,就倾听李牧之言,变相地拖延时间。
不过这时候的李牧,却一点儿也不心急,反而对秦国想出这一决策的幕后者很感兴趣,当即出声询问道:“助赵伐燕一事,最早乃是你秦国公子嬴政所提。这么说来,以助赵伐燕为障眼法,暗地攻取阏与的计谋,也是嬴政早就盘算好的?!”
“不错!公子筹谋高远,为我国定下这一国策!”井忌对此并不作隐瞒,反正今日之后,列国都将知道这一消息,如今李牧问起,能够在此多墨迹一会儿,自然是好事!
得到井忌的肯定答复,李牧深呼吸一口气,心中也逐渐思定:“果然是嬴政啊!此子……竟有如此韬晦谋略!公主啊~~你到底教出了怎样的存在……”
一时间,李牧心中略有惆怅,不过对阵当前,李牧倒也能够迅速调整心态,面色一整,目光移向井忌,正色道:“你们秦国好算计,但是如今我来了,就不要再想得逞!井忌,你身后就这些人,想要拖延时间根本就是虚妄之念,我奉劝你就此停手,投降我赵国,今日或可保得一命!否则我王盛怒之下追究下来,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面对李牧的招降,井忌一声冷笑,随后嘴角迅速扩大,最后高声笑开了怀,笑得眼泪都挤了出来,满脸冷笑看着李牧,反问道:“赵王昏聩,将军倒不如投入我秦国之下,我王早就对将军之才惜若珍宝,将军若来我秦国,少不了封君封侯,岂不美哉?!”
李牧闻声,也知道了井忌的内心已经坚如磐石,根本不可能劝动,当即怜悯地看了眼井忌,甩了一句:“自己保重吧!”随后便扭身离去,背影坚决,锋芒尽显,可以预见之后其进攻之势将势不可挡。
见状,井忌也收拢笑容心神,连忙扭身回了军阵当中,一道道将令发下,三万兵士各司其职,防备着赵军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