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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心真的会杀死猫!
跟在齐先生身后的小小,突然觉得走廊墙面上的壁画在黑暗中显得和白日里有些不同,她好奇地伸出手去摸了摸上面被火烧过的痕迹,猛然感到指尖有一股真实的热力在灼烧。
她惊慌地抽回了手指,一回头却看到前方的走廊竟然在熊熊燃烧!黑色的人影在火中奔跑,发出歇斯底里的怪笑声,她猛然意识到,那是纵火的狂信徒的声音。
大火中,她大喊了一声“齐先生”,前方的火焰朝着她涌来,那滚滚的热浪让她的呼吸道感到炙热难耐,她慌张地后退了两步,拔腿往回跑。
她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突然起火,也来不及想齐先生去了哪里,她本能地冲出了壁画走廊,在惊慌中逃窜到了一片寂静的黑暗中。
然后她看到了不远处的小门里有灯光,那是通往塔楼的阶梯通道,她白天才跟着傅岳来过这里。
有人在里面,会是狂信徒吗?
小小谨慎地后退了两步,四处空旷无人,她寻找着可以躲藏的地方。
黑洞洞的门内,灯光越来越明亮,踩着木台阶走下来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一个衣着考究的年轻男人出现在了灯光中,光线来自于他手中提着的那一盏精致却老旧的煤油灯。
他容貌异常俊美,各大教区里通用的守夜人长礼服披在他的肩膀上,像是随性地披着一件斗篷,并不保暖的穿法,可他不在意。提着灯的他一眼就看到了呆愣的小小,对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他礼貌地问道,声音宛如月夜下的悠扬小夜曲:“是迷路了吗,小姐?”
小小有一瞬间的神志恍惚,她见过很多长相优越的人,不说别人,齐先生就长得非常好看,可是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她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冲击感,这种宛如深渊一般的吸引力让人无法思考。
“后面着火了,还有狂信徒。”她脑中一片空白地说着,“你也赶紧跑吧。”
俊美的男人微笑着摇了摇头:“已经不要紧了,你看。”
小小这才找回了身体的感觉,她回过头,来时的那条壁画走廊里静悄悄的,一切都是之前的样子,没有火,没有发疯的狂信徒,却也没有齐先生。
“那是……什么?”她问道。
“这座避难所过去的幻影,残留在了壁画中,你不小心惊醒了它。”男人用温和礼貌的口吻解释道。
小小恍然,噩梦世界经常有这样奇怪的事情发生,如果运气不好,刚才她很可能直接就被卷入主世界的副本任务了,是个简单的d级任务还是难度超高的s级任务全靠运气。
幸好她的运气不错。
“你也是来探险的吗?”危机一解除,小小的好奇心又回来了,虽然她还是不敢直视这个俊美得过了头的男人,却忍不住和他搭话。
“我来故地重游,也来拜访故人。”他说道,眼神轻柔地停留在小小的身上。
他的每个字音都咬得很清晰,可是小小的脑子里却有嗡嗡的声音,她听清了,又好像没听清,她没有对他的回答做出任何有效的思考,只会傻乎乎地点头。
男人对她笑了笑,转过身将手中的提灯挂在了墙壁上,又调整了一下火焰的大小。
这一刹那间,小小突然觉得不对劲了起来,她甚至无法想明白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是来自于哪里,一种玄妙的灵感在她的意识深处发出了尖锐的示警声。
她激活了【烦恼的读心少女】。
一闪而过的画面里,她的所有感官都空白了——她“看”到一条巨大的金鱼,在一片幽绿色的极光中缓缓游弋着,那是强大、深邃、恐怖的庞大,她的认知世界已经被这惊人的大小弄得失去了感知,无数灌入她大脑的凌乱碎片狠狠地在她的脑海里搅拌。
她看见了金鱼,却无法理解金鱼。金鱼看到她了吗?也许,金鱼无法看到她,就像人类无法用肉眼看到水滴中无处不在的微生物。
她的视角猛然撤远,刹那之后,她像是蹲在圆形的金鱼缸前好奇地往里窥视的小孩,看到玻璃后因为光线折射而扭曲变形的金鱼。
金鱼的眼睛凝视着她,而她也凝视着缸中之鱼。
它不再庞大,而她也不再渺小,他们看到了彼此。
当不可能变成了可能之后,恐惧、野心、贪婪、恶意,在这一刻疯狂生长,她突然渴望将手伸入金鱼缸中,捉住这条金鱼,然后,一口吞入腹中。
画面中传来了一声轻笑,她所看到的一切瞬间分崩离析,小小后退了一步,扶着墙面才没有跌倒在地上。
那是她从来也没有读到过的东西。
男人转过身,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兴趣的神彩:“这就是洞察人心的能力吗?真是有趣。”
小小的嘴唇煞白,脸色也煞白,她浑身都是冷汗,本能地道歉:“……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他柔声问道,“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难道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是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小小恍惚地心想。
耳钉上突然传来了轻微的灼烧感,小小猛然惊醒:不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对不起。”小小再一次说道,这一次她后退了一步,“我做了很不礼貌的事情。”
男人站在微弱的灯光中,微笑着凝视着她,漆黑的眼睛里是被夜色浸染的纯粹:“人类好奇地往蚁穴里倒灌热水的时候,可没有想过这对蚂蚁并不礼貌。礼貌是一种美德,却是一种专属于强者的美德。人可以对蚂蚁展现礼貌:安静观察是礼貌,熟视无睹也是礼貌,赠送一块方糖更是无上的礼貌,但是蚂蚁却无法对人礼貌,因为它们没有礼貌的资格。”
从人类眼前经过的蚂蚁是无礼的,出现在食物附近的蚂蚁是无礼的,爬上了人类身体的蚂蚁更是罪不可恕的无礼。礼貌的人类无视它,不礼貌的人类碾死它,没有会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他们就是可以这么做。
这是一种不会被谴责的为所欲为。
小小再一次陷入了那种无法思考的混乱中,她听着眼前神秘的男人阐述着一种截然不同的价值观:“比起礼貌,我更欣赏你身上的好奇。在人类走向食物链顶端的漫长道路上,依靠的从来不是礼貌,而是这种永远好奇的态度。唯有这份好奇的本能,会让人洞悉世间的真理。所以你没有必要为此道歉,你应该为此骄傲。你可以尽情地好奇,然后去探究,最后明白一切你想明白的秘密,这是你的权力。”
小小被这个全新的解读迷住了,唯有意识深处在垂死挣扎的声音,迫使她问出了一个问题:“即使我的好奇伤害了别人,也没有关系吗?”
俊美的男人温柔地凝视着她,声音优雅而礼貌:“你可以对蚂蚁保持礼貌,但不必永远礼貌。”
小小缓缓咀嚼着这一句话,她闻到了自由与疯狂的气息,好像只要她说出“你说得对”,束缚着她的枷锁就会顷刻间被地狱的火焰焚烧殆尽,从此她不再是欣小小,而是……
耳钉上再次传来了灼烧的痛楚,小小捂住了耳朵,像是被人从头到尾浇了一盆冰水。
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她不是才答应了齐先生要控制自己的能力,不要被力量引诱吗?
她恐惧地抬起头,看向站在月光中俊美无俦的男人,这个在引诱她的人,是谁?
男人轻轻地叹了口气:“真可惜,我很想继续与你探讨力量的本质,但是我等的人已经来了。”
“小小,到我身边来!”黑暗中,齐乐人的声音骤然响起,宛如一声惊雷惊醒了小小。
她如梦初醒,像是兔子一样窜了过来:“齐先生,您没事吧?”
齐乐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如释重负的小小挡在了身后。
他凛然地看向那个熟悉的陌生人,一晃三年,苏和仍然是那个苏和。完美无瑕的面容、彬彬有礼的仪态和蛊惑人心的话语背后,掩藏着眨眼就会让人陷落的危险沼泽。他是一个游刃有余的猎手,耐心地引诱猎物露出破绽,然后送出致命的一击。
他是一个聪明狡猾、擅长玩弄人心的怪物。极致的优雅之下,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漠与漠不关心。
齐乐人内心出乎意料得平静,他设想过很多次再见到苏和的情景,也许是在某个副本中,当那台神秘的手提电脑出现的时候,也许是在某个平常的夜晚,苏和仿若拜访好友一般敲开了他的房门。
他永远别有用心地有备而来。
至于目的为何……
“你来做什么?”齐乐人直截了当地问道。
“最近恰好有空,就来看看你。”苏和的语气好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和三年前相比这里的变化不小。”
齐乐人一瞬间想了许多,但他没有顺着苏和的话说下去,而是露出了一个冷嘲的笑容,调整了话术反守为攻:“看来你们在魔界遇到麻烦了。”
他很清楚,苏和的所有作为一定有目的,他今天出现在这里——不管是化身还是一个投影,一定有原因。最大的可能,是他和权力在宁舟那里遇到了麻烦,所以他要换一个突破口,从他这里。
苏和温和地笑了笑,语气平和地说道:“一个不会持续很久的麻烦,算不得麻烦。”
齐乐人丝毫没有给他留面子:“如果是这样,你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苏和轻笑了一声,赞许地看着他,默认了他的话:“顺便来转达一些他们不愿意告诉你的消息。”
他指的是宁舟和阿娅,齐乐人垂下了眼帘:“我没有兴趣,你可以干脆地滚出去了。”
苏和的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如果真的不想听,你现在就应该和我动手了。毕竟,现在这里是你的黄昏之乡。”
齐乐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苏和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听说你准备凝聚化身了?那就抓紧时间吧,他等不了你太久了。”
这一瞬间,齐乐人的眼中闪现了杀意,在暗中调动的黄昏之乡的力量已经惊动了幻术师和司凛,他们很快就会出现在这里。
但没有意义,他已经看清了站在他眼前的人的真相——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投影罢了。
齐乐人看着他,诛心地问道:“她知道你来这里吗?”
他说的是权力魔王。
苏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语气温和地说道:“那就不要告诉她,把这件事当做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这恍若在暗示他们今天的谈话是一个秘密,但是齐乐人已经看穿了真相,告诉权力魔王毫无意义,苏和从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要么来见他的事情是他们两人的合谋,要么苏和有百分百的把握事后解释清楚。
“作为帮你保守秘密的报答,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吧。”齐乐人用轻松的语气提议道。
“乐意效劳。”苏和说道。
“占卜师、西莉亚和科尔,谁是你的人?”齐乐人直视着苏和的眼睛问道。
苏和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单选题吗?那我选d,以上皆是。”
齐乐人也笑了:“哦,谢谢你的回答,你的诚意我完全感受到了。”
苏和仿佛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嘲讽,彬彬有礼地说道:“很荣幸为你解答疑问。我也很乐意再为你提供一些魔界的消息——不经过矫饰的那种。”
齐乐人一句也不想再听,他看了看时间,冷淡地问道:“你还不走吗?还是说你想和你的两位师兄也聊一聊?”
苏和打开了挂在胸前的怀表,看了一眼时间:“也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要是因为我的缘故,把这里打得一团糟,那就太失礼了。”
齐乐人冷冷地看着他手中的怀表,一言未发。
“那么,告辞了。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苏和将手放在胸前,对着他和小小微微一礼,“也祝小小女士有个美好的夜晚。”
窗外的天幕中,一片乌云卷过了月亮,月光在这宁静的避难所中消失了,而苏和的身影也宛如这一抹月光,消失在了寂静的黑夜中——挂在墙上的煤油灯熄灭了。
一切了无痕迹。
“咚”的一声巨响,避难所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幻术师怒气勃发的声音响起:“人呢?”
齐乐人回过头:“怕被你一顿胖揍,跑了。”
幻术师越发怒气上涌,他低声咒骂了两句,走在他身后的司凛环顾了一圈避难所:“现在黄昏之乡的防御体系,他要来去没有那么容易,所以是投影?”
齐乐人走到苏和出现的位置,检查了一下那一盏煤油灯:“附着在物品上的投影。有人溜进了避难所,将这盏煤油灯挂在了这里,这个人未必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小小弱弱地出声道:“我刚才在荀记者的脑中读到过,这盏煤油灯是他带来的。他在报社里的上司让他把灯挂在这里,说这是一件传说能招来鬼魂的道具,有利于闹鬼传闻发酵。”
齐乐人一挑眉:“原来如此,看来应该多关他十天半个月,顺便把报社好好搜查一遍,应该能查出不少恶魔信徒。”
幻术师狞笑了一声:“报社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齐乐人点了点头,把之前的事情简略地交代了一番。
小小愣愣地看着三人,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刚才那个人和齐先生的对话,每一句都让她觉得话里有话,可是她却听不懂。她只听出那个人好像是魔界的人,和齐先生站在对立面,是恶魔吗?可是齐先生又提到他好像是司凛和幻术师的师弟?难道他也是先知的学生?那个人太危险了,回想着自己刚才那完全被蛊惑的状态,小小一阵后怕。
“小小,在我来之前,他对你说了什么?”齐乐人问道。
小小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她看到的极光里的金鱼,和那个人是从塔楼里走下来的这些细节。
齐乐人闻言顿时眉头一皱:“我上去看看。”
幻术师“操”了一声,也快步跟了上去。
小小一阵迷茫,最后跟在司凛身后也走上了塔楼。
白天才来过的塔楼里,一切都还是那时的样子,只有椅子上的那一束花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盒包装精美的蛋糕,在月光里散发着香甜的气味。
那个人在椅子上放了蛋糕?可这是为什么呢?小小迷惑不解。
一片死寂的沉默中,齐乐人打了个响指,蛋糕连同座椅一起化为了灰烬。
“他既然来了,未必只来了这里。以防万一,回地下冰宫看看小知的情况。”齐乐人当机立断地说道。
幻术师拉上了小小:“你也跟我过来。”
小小忐忑地问道:“我?”
幻术师深深地看着她:“再帮我读一个人的心。”